见到大家热火朝天的模样，沈怀瑾似乎也精神了起来，他伸展了一下四肢，洗漱过后便去看黄豆酱油的酿制情况。
自从换了新房子，那处暂时还没拆的茅草屋就成了沈怀瑾专门用来酿造的地方，毕竟那里通风、采光都不错，又不容易沾染上灰尘什么的。
沈怀瑾支起窗户, 任由阳光倾洒进来。
屋子里的两缸黄豆酱油经过近半年的发酵，已经变成了深深的红褐色。因为酱油酿到后期很长时间都不需要搅拌，混合物如今已经分层，下面是酱油渣，上面便是还未曾撇去杂质的酱油, 在阳光下甚至有些油润感。
两缸酿制完成的黄豆酱油已经飘散出满满的酱香味道，沈怀瑾深吸了一口，已经开始考虑它的各种用法了。
正好上午也没什么事情, 沈怀瑾随便吃了些厉热着的食物当作早饭，有了体力以后，便开始不紧不慢地处理酱油了。
他用大勺舀起底下的酱油渣，倒在干净的麻布上，将其整个儿的包裹起来，用力榨去残渣中的酱油。
在他的大力之下，酱油即可将麻布染成了红褐色，透过缝隙时还鼓起了一片片的小泡沫，最终这些残余的酱油都流到了干净的桶中。
留下的酱油渣占比巨大，而且还有好些精华在其中，因此也是不能浪费的。沈怀瑾很是节约，往其中加入盐水再行过滤，又重复地出了两遍才肯罢休。
他将酱油分批次地倒入锅中加热，撇除掉它小沸后表面浮起的泡沫，关火晾凉后就是能直接使用的酱油了。
过滤后经过小火熬煮又撇去杂质的酱油看着格外清透，沈怀瑾当即便拿勺子舀了一小点，放到嘴里细细品尝。
属于豆子的味道已经没有了，那股清香也被酿成酱油厚重的醇美味道，不仅如此，自制的酱油尝起来咸中带鲜，品质极好。
沈怀瑾又抿了一小口，这才满意地将酱油分别倒入容器中。
空出的缸，正好可以给沈怀瑾拿来酿酒用。只是他方才要去取糯米，岩就先找上了门，直接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瑾，你看现在天气这么好，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种地了？”
“种地倒不用这么急。”沈怀瑾温声道，他请岩在石桌边稍坐片刻，替他斟了杯茶来。
岩的大拇指搓着杯沿，有些担心，“瑾，你自己动作肯定快，我主要是怕大家手笨，跟不上你的步伐，到时候错过了种地的好时间就糟了。”
岩早有学习种地的想法，因此平时也会关注一些，知道沈怀瑾种地很是在意天气和时间的问题。
沈怀瑾无奈地笑了笑，劝慰道：“哪有你想得这么复杂。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段时间是该将地开垦出来了，顺便也晒个种子，到时候一并下土也方便。”
“哎！”听他这么说，岩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两三口便喝完了杯中的水，道：“瑾，那我这就回去通知大家，我们先至少抽一日出来，大家一起跟着学，有多少学多少。”
沈怀瑾点点头，“好。”
沈怀瑾和岩是同一个想法，不论到时候复杂种地的究竟是哪一批人，整个部落的成员都得先学会了再说。而且对沈怀瑾来说，前期教会得越彻底，后期他就能越轻松，到时候只需料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可。
在岩的指令和众人自身的好奇下，大家很快就抽出了一天，全员闲置，专门跟着沈怀瑾学种地。
关于选种粮食的种类，岩一开始决定的便是土豆和水稻，部落其他人没其他想法，沈怀瑾自然是没意见的。总归这两样的种子都剩了不少，他以后吃得省一些就还是能挤出来的。
沈怀瑾先带着大家划了种植的范围，这回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看法，有人觉得要离溪流近一点，方便灌溉；有人觉得最好就在茅草屋边上，这样大家都方便些。
沈怀瑾沉吟片刻，不紧不慢道：“你们说的都有些道理。灌溉的话，以后像我那样架个竹道，或者到时候我试着做个引水的水车出来，只要地不会离溪流太远，那就不成问题。”
“至于离屋子是远还是近好，这得结合多方考虑。离这边近，那自然是方便的。但大家要考虑到我们马上还要盖新房子，要规划我们的部落，甚至二十个炎寒之间我们的部落还会引来很多新生命的诞生，到时候必然需要拓展居住区。溪流下游的位置是被我留来安置工业区的，也就是说在那里要建一些窑或者织布纺、造纸坊，容不下建其它房子。”
“这么说来的话。”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那我们还是尽量把田的位置往上游挪吧，把中间的地方腾出来留作日后部落规划与扩展。”
“说得没错。”沈怀瑾给了他一个赞同的眼神，“上游比较辽阔，大家涉足得少，其实那边也有不少诸如生姜、紫苏这些可食用的植物，不过大多聚集到很远的地方，我们开地的时候只要注意别毁了那些自然生长的植物就好。”
这样一来，大家便有了一个大致的范围，岩一锤定音，“行，就按瑾说的办！”
最后划在了溪流中上游接近水流的区域，正巧是多毛兽们居住的山洞对出来的位置。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又有寒季时眠居在山谷作为先例，如今三头成年的长角兽也成功地长期入住山谷。两方和睦共处，长角兽们不用帮着搬运的时候就待在谷中，时不时帮着亚兽们做做事，而亚兽们也爱拿长角兽喜欢的食物去喂它们。
兽人们不用出行，长角兽们自然也留在谷中，高大的身躯齐齐排列在众人身后，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
只见大家在那个清瘦的黑发男人指导下，拿铲子铲掉了一大块地边缘一圈的植物，然后点火将中间那块地烧了起来。
烈火与浓烟让长角兽们紧张地倒退两步，昂昂地叫了起来。
沈怀瑾见状，回身几步，拍了拍它们的大耳朵，笑道：“相处这么久了，怎么还怕这个呀？”
那头火还在烧着，奇抻着脖子，好奇地回头问道：“瑾，为什么要先烧草啊？”
“一个呢，是要把这些杂草和它们的草籽烧干净，不仅能防止到时候跟我们种的粮食抢营养，还能用草木灰肥地。还有一个呢，就是火烧过的土地会比较松软，我们开垦起来会比较方便。”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话的旁人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水季时就能看到沈怀瑾在溪对岸烧地，他们头一回见的时候，还以为是瑾做食物的时候无意间点着的，这回倒是明白原因了。
火势越来越小，没过多久便熄灭了，至此，这片差不多五十亩的地终于被清了出来。说实话，对于整个大河部落的成员来说，五十亩的产出确实不够吃，但沈怀瑾考虑到的是目前大家还是习惯以采集为主，又是头一回种地，总得有个习惯的过程。
清出来的地里铺了一层灰色余烬，还有些裸露的岩石半掩在土壤之中，大家即可下了地，先将那些稀奇古怪的无法被烧尽的东西都挖了出来丢开，才拿着农具开始垦地。
沈怀瑾转来转去，专门负责指出大家动作上的不足。他左手抵着阳的后腰，让他背板不必停得那么直，又建议道：“阳，你拿农具的手可以往上放一点，这样省力。”
阳手忙脚乱的，额头上一层薄汗，有些着急，“瑾，我手放在上面，这锄头就轻飘飘的，我怕它对不准。”
沈怀瑾一个愣神，然后忍俊不禁，“不会。”他接过锄头给阳做了个示范，“这样能垦得很快，也很省力气。现在要垦的地不多，你还没这个概念，等以后多起来了，再像你刚才这么干还不得累坏了？”
阳学着他的做法，迟疑着锄了两下，眼睛一亮，惊喜道：“还真是，这样挺顺手的！”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一大片的地都被翻了个遍，极富营养的草木灰掩盖在底下，而湿润深色的土壤被翻了起来。
“瑾，这样就好了吗？”
“嗯。”沈怀瑾点点头，“接下来跟我一起准备种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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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育种

稻谷和土豆在种植前的准备工作都很简单, 前者晾晒后用冷水浸种，后者切块后催芽即可。
为了让大家都能有参与感, 沈怀瑾特地将种子分成小份小份的，让各家各户都领一些回去，独立进行催芽，看看到时候谁家的成效最好。
大家一个个地排队地种子，这些平常一顿就能吃完的食物被托在掌心，倾注着他们沉甸甸的期待。
见到此情此景，沈怀瑾难免会想到现代生活中被老师要求自己种植物的小朋友们，而自己就是那个乐此不疲的生活老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弯起眼，露出一个无声又温柔的笑来。
厉看了他一眼, 也有些被他的愉悦所感染，挑眉问道：“瑾，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沈怀瑾笑着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家都在努力生活，未来满是希望，我的心就一下子轻快了。”
兽人搭上他的肩膀, 微微俯下上半身，肩胛处的肌肉隆起漂亮的弧度，一张野性十足的脸凑近了些，软着嗓子小声道：“我也有很努力，平常你也要多对我笑笑。”
还不等沈怀瑾说些什么, 那边排着队的兽人们就大声嚎了出来，“厉，你怎么这个样子说话, 可笑死我们了。”
厉蹙紧眉头，作势要去踹这帮放肆的小子们，被沈怀瑾虚虚拦下。银发兽人瞪了那群小子一眼，直将后者吓得停住笑声，躲躲闪闪不敢回视。
“你们这群还没有伴侣的兽人能懂什么。”他扬言道，沈怀瑾却见他已经臊红了半掩在银发下的耳朵。
沈怀瑾小小地咳了一声，努力掩去自己语气中的笑意，“行了都别闹了，大家赶紧领了种子回去料理，成功催芽之前我们还得把水稻田挖出来的。”
众人纷纷应了，拿上自己的种子回了家。
之后便是抽着些时间，大家一同过来挖水稻田来。约五十亩的地被分成两块，其中三十亩用来种水稻，二十亩用来种土豆，另外还简单辟出一块地用作水稻育苗用。
按着指示，大家垒起田埂、挖出沟渠，又跟着沈怀瑾一起剖竹子、架竹道。
沈怀瑾边装对半剖开的竹身绑缚在一起，并架在Y形木枝上，边解释道：“水稻在生长过程中的大部分时间都需要水，拿竹道引水、沟渠送水，能让日后的灌溉方便许多。”
岩想起他们前两日前的闲聊，好奇问道：“瑾，你之前不是说有打算做个水车的吗？怎么最后还是选用竹道，是哪里有什么困难吗？”
“水车的难度确实要比竹道高。”沈怀瑾没有避讳，实话实说，“我也考虑过，一则是竹道能摆脱人力，省力许多；二则水车造起来需要时间，我怕赶不上这个水季的播种时节，这就留着之后再说吧。”
“也好。”岩点点头，“就是感觉灌水的时候，这竹道得经常换位置。”
说是只有三十亩地，其实一眼望去占地也不小，为了方便到时候管理以及分配活，三十亩稻田共划分成了十块，之间用高高的田埂隔开。
岩有这样的顾虑也不足为奇。
厉抚了抚额，满脸无奈，“灌水的的时候把田埂挖开不就得了。”
“……”岩一时语噎，锁着眉头将银发兽人推到一边，“抗你的竹子去。”
兽人们饶有兴趣地看着厉吃瘪的表情。
沈怀瑾也觉得好笑，他也算走过几个部落又接触过游商的人了，能清楚感觉到大河部落的不同，在这里没有太多阶级上下之分，首领和巫更加融入且“亲民”，相对于那些把首领和大巫捧得高高在上的部落，沈怀瑾更喜欢这种融洽亲近的感觉。
银发兽人小声道：“瑾，连你也笑我。”
“乖。”沈怀瑾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赶紧干活去吧，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我要吃野鸡炖蘑菇和红烧肉盖饭。”厉毫不矜持地当场点菜。
“喂！厉，你这就过分了！”边上的人接连表达着不忿，“自己有的吃就算了，干嘛还要讲出来让我们馋啊！”
大家口头上，行动却很有序，很快就将事情办理妥当，由沈怀瑾验收。清澈的溪水顺着竹道而下，一点点湿润起稻田，又汇成薄薄的水层，映出碧兰的天来。
“不错。”沈怀瑾称赞，又补充道：“等稻田里的水积得差不多了，就把最近这节竹身挪个位置，让流下来的溪水顺着沟渠再回溪流中就行，这样就不至于弄得满地泥泞了。”
“明白了。”众人大声。
安还是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沈怀瑾微微一笑，也不邀功，“毕竟以前也没有种地的需要嘛。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作“实践出真知”，意思就是不论什么事情，只有自己真正尝试过，才能真正掌握与理解。我相信伴随着大河部落深入地去做、去了解这些事情，慢慢地，我们自己也会想出更多这样的方法来。”
“但这一切都来源于瑾你对我们的教导。”岩坚持道，脸上是认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