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能放心了。”
属于水季的绵绵细雨终于是下了起来，山谷内终日烟雨蒙蒙，部落的建设计划于是一拖再拖。
好在憋了一整个寒季的大河部落正愁没地方施展拳脚，这段时间正好用来大规模地采集、打猎，补充鲜食。
沈怀瑾也一反常态，主动要求跟着亚兽们一同去采集。
安闻言很是吃惊，不放心地将他拽来左看右看，“瑾，你不是说泥地湿答答的踩着就烦，从不在这种天气出谷的吗？”
“心态是会变的嘛。”对于安夸张的表现，沈怀瑾颇有些无奈地摇头浅笑。此时只有些朦胧小雨，他也只是戴上了斗笠，没选择再披上厚重的蓑衣。
“这个寒季一直闷在热烘烘的屋子里，现在出来透透气也挺舒服的。”
边上的亚兽笑骂道：“瑾，你竟然还敢嫌热？我们可真是太羡慕你的砖瓦房了。”
沈怀瑾得意地朗笑两声，眼底像落了一层细碎的星光，“别急别急，以后大家都能住上的。”
在这般打闹玩笑之下，大家脚步不停，除了山谷一路向北，打算去湿地看看情况。
安一边走一边向沈怀瑾介绍着，“瑾，我记得你好像还没来采集过蘑菇吧，湿地那边的蘑菇最多了，尤其是这段时间和雨期后的那几日。”
沈怀瑾嘴里叼着根新鲜甘草，悠闲地跟随大家的步伐，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嚼着甘草柔嫩的茎，吮吸其中甜美的汁液。
一路行至湿地，见到眼前景色后，不说沈怀瑾，就连时常前往的亚兽们也被震撼得哑然失声。
吹落冰雪的湿地刚想显露出原貌，便被蒙蒙细雨遮成缱绻模样，更显得远处的山色青翠欲滴。蓝湖上烟波浩渺，白雾间飞鸟翔集，偶尔悠长的啼鸣声响起、又远去。湖边是满地的翠绿嫩芽，枝头的花瓣坠着颤颤的露珠，到处一派万物复苏的风光。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沈怀瑾喃喃，“这回出来得可真值得啊。”
一语拉回了周遭亚兽的思绪，大家此起彼伏地“哇”了起来，反倒惹得沈怀瑾一怔。
“你们从前没见过这样的景色？”
“见过的。”安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只是大家听到了你说巫的语言，就忍不住惊讶了。”
“……”沈怀瑾静默片刻，“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我们还是先采集吧。”
“行！”身处原始的土著们鲜少拥有刨根问底的性格，听他这么一说便不再追问，只怀揣着“瑾果真厉害”的心态，乐呵呵地分头去采摘了。
如果虽说万物复苏，但长成的果实还较少，大家着重采蘑菇，顺便也割些甘草回去，打算熬些糖块。
沈怀瑾跟在安身边，亦步亦趋，时不时问问这个能不能吃，那个能不能吃，唯恐自己采到毒蘑菇。
“你呀，我们不是常给你送蘑菇来吗？”安无奈道。
“长在地上的和已经摘下来的到底不一样。”沈怀瑾振振有词，又揪下两簇嫩黄色胖嘟嘟的蘑菇，问道：“这个能吃吗？”
安扫了一眼就下了结论，“能。”
沈怀瑾将蘑菇往筐里一丢，继续往边上挪动着，一簇又一簇地停不下来。要不是这段时间没有足够的阳光能把多余的蘑菇晒干，他甚至有摘到晚上的打算。
“安，我觉得摘蘑菇可比采摘其它东西好玩多了。”
沈怀瑾背上满满的藤筐，很认真地与边上的亚兽分享自己的“见解”。
安忍俊不禁，“也就你会把这些事情当作在玩耍了，其他有这种想法的恐怕只有崽子了。”
沈怀瑾挑了挑眉，直言不讳道：“我觉得在适当的时候保留崽子的心态也很合适，换个角度看问题，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瑾说得对。”边上一个亚兽附和道：“我小的时候，见天上飘过一朵云，树上藏着一只鸟，都会觉得好玩、有趣，不像现在，拥有的多了，笑容却少了。”
“你们别看哪些崽子好像成天也不知道都在乐呵些什么，其实他们发现有趣与快乐的能力可比我们强多了。”
“听起来好像是挺有道理的，瑾，你怎么总能想到这些事呢？”安好奇地问道。
沈怀瑾眨眨眼，“多观察生活就好了。”
亚兽们还有些懵懂，但说话间已经到了山谷口，大家也就被迫分头行动了。
沈怀瑾回到了溪对岸，刚刚打算将这采摘来的新鲜蘑菇先拿去工棚里头洗洗，就见里面已经有厉在做砖坯了。
他惊讶地挑眉，“这么勤快？”
兽人起身接过他的藤筐，稳稳地放到地上，“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没事情做，做几个砖坯出来也方便你之后烧制。”
“做得还不错嘛。”沈怀瑾随意扫了两眼，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来，我们把这些蘑菇洗了，晚上它们来炖野鸟，肯定鲜美。”
厉接了桶溪水回来，两人对坐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将蘑菇一一洗净，一些老蒂则被他们挖了出来堆到一边。
蘑菇的老蒂营养同样丰富，沈怀瑾心里念着可能已经怀孕的雌性多毛兽们，因此一洗完就端着择出的老蒂们去兽圈。
经过一整个寒季，多毛兽们显然有些蔫蔫的，沈怀瑾主要还担心母兽们的情况。
几头母兽包括咩咩在内，都是他养了几年或者从小养大到的，倒也不怕它们撒欢，沈怀瑾犹豫着问自己，“要不然，领着它们出去走走？”
“走什么？”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沈怀瑾被吓得一个激灵，有些恼怒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走路怎么不出声呀！”
“……”厉面无表情。
“我在想要不要把母兽们放出来溜达一下。一来呢，一直闷着它们恐怕也不好，二来呢，母兽们极有可能都怀了崽子，如今水草丰茂，正适合补充营养。”
“就是怕它们会乱跑。”沈怀瑾补充道。
“没事。”厉言简意赅道：“这些都是养熟了的，再说有我看着，它们不敢跑。”
有了他的保证，沈怀瑾眼睛一亮，“好，那我这就把它们放出来。”
说是这么说，沈怀瑾首先还是挑了两根长棍，与厉一人一根握在手心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兽圈的圈门，从中挑出母兽来。
“呿。呿。”他小声地驱赶着。
母兽们显然对兽圈外的世界很是陌生，脚步踟蹰着，但没过多久，就被遍地茂盛鲜嫩的草料所吸引，软绵绵的脑袋一顿一顿的，啃食着地上的食物，没点没有出逃的打算。
有戏。
沈怀瑾与厉对视一眼，“要不，再往外赶赶？”
在后者认可后，沈怀瑾横着扬起长棍，一点一点地将羊往谷口的方向赶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呿。呿。”
多毛兽们食欲上头，边走边吃，嘴巴蠕动得极快，直将走出的地方啃出了一条细细的空缺来。
感受着灿烂的阳光，又尝到了最新鲜甜美的饲料，多毛兽们终于恢复了精神。
沈怀瑾也得出结论，对于多毛兽来说，放牧是可行的。这对希望日后能够扩大养殖规模的他来说，自然是一个顶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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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青团

临山原的水季总是从细雨霏霏的天气开始, 尽管如此，亚兽们仍旧保持着对采集的高度热情, 就连沈怀瑾也穿蓑戴笠，久违地多出去了几趟。
被大家的情绪带动，沈怀瑾想起自己曾经在野外遇见过大片的艾草，只是那时候不是艾草的时令，他就没动手割一些回来。
如今烟雨绵绵，正是艾草最鲜嫩、最适合采摘的时节，要再是等上两天，到天气热起来的时候，这艾草也就老了，榨出来的汁水会带上涩感。
事不宜迟, 沈怀瑾赶紧向采集队提议，安自然是欣然允诺，甚至还有些兴奋，“瑾，你说的这个艾草好吃吗？以前怎么没见你采过？”
“艾草老得快，上次发现的时候就没法吃了，只能等到现在。”沈怀瑾耸了耸肩, 无奈道：“这个东西吧，我们一般不会单纯地去吃它，而是用它榨出来的汁做美食，比如青团。”
“青团？”周围的亚兽们为这个从没听说过的东西而窃窃私语，而好奇心旺盛的安已经忍耐不住了, “瑾，那我们今日采集的时候就顺便过去你说的那个地方采艾草吧，省得过两天不好吃了。”
“行啊。”沈怀瑾点点头, 又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看这样子天气是不太行的样子。反正现在还早，我们等过一会儿再去吧，我正好也能先回去准备青团的馅儿，到时候包出来了分享给大家一起吃。”
安嘿嘿一笑，“瑾，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沈怀瑾无奈地笑笑，“行，那我先回去，要出发了记得来叫我。”
告别了亚兽们，沈怀瑾回到了溪对岸自己的屋子里。他很久没有自己制作青团来吃，更别提还是在如此落后的原始社会了，这么想来，他竟然还有一些激动。
沈怀瑾无声摇头，笑话自己足够幼稚。
青团有甜有咸，但由于糯米表皮本身就不易消化，沈怀瑾便摒弃了肉馅儿的选择，打算做甜口的红薯、栗肉馅儿和咸口的肉松馅儿。
红薯和栗肉倒还有些存量，但肉松得现做起来。
沈怀瑾取来一条新鲜的脊肉，手脚利索地剥去上面白色的筋膜，顺着肉的纹理，将其切成了小长条状，与葱姜水一起放入锅中炖煮。
趁着这工夫，他顺便还将圈里的多毛兽赶了出来，叫大耳它们前来帮忙牧兽。
小长角兽们没什么要忙的事，又遭受长辈和部落的双重约束，不得随意出谷，平常在谷中待着也是无聊，往常的时候，沈怀瑾一放牧，它们就跟着一起驱赶多毛兽，慢慢地，俨然就成了沈怀瑾放牧的小助手。
这天也猜不出好坏来，为了避免多毛兽们在谷外被雨水冲散的可能性，沈怀瑾只让大耳它们领着多毛兽在山谷中溜达就行。反正山谷够大，草料够吃。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的行动都会呈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沈怀瑾也就少了担心的功夫。
眼见着煮得差不多了，沈怀瑾捞出精肉进行冷却。按照从前的方法，将冷却后的肉条一块块地放入最开始用来装水的塑料袋里，用木锤小心地将肉条砸到松散开来。
当肉条变成一堆相互粘连的肉丝时，沈怀瑾才停下了手里的木锤，用干净的手将它们撕开，再倒入适量的岩、鱼露和甘草末进行搅拌调味。
沈怀瑾起了小火，将拌匀后的肉丝倒入干燥的锅中，用筷子慢慢翻炒。
在滚烫热锅的烘干下，肉丝慢慢呈现出一种黄色来，伴随着烘干程度越来越高，颜色也逐渐加深，成了漂亮诱人的金黄色。
眼见着多毛兽们吃得肚子滚圆的厉把它们都驱赶回了兽圈，正赶上肉松出锅之际。
他走了过去，随意地夹了一筷放入口中，都不用嚼，就能感受到酥软肉松化在唇舌间的鲜香滋味。
“好吃。瑾，今天怎么有闲情做肉松吃？”
沈怀瑾拍开他试图夹第二筷的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是留作青团馅儿的，不许多吃。”
银发兽人锁紧眉头，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语气却很规矩，“吃两口又不会怎么样。”
沈怀瑾瞪了他一眼，“你还说，你是真不知道自己一口下去究竟有多大啊？想吃就自己做，不许偷吃这里的。”
兽人顿时蔫了下来，他可做不好这种最需要耐心的东西。
他做不了这种需要耐心的事情。
正在这时，安那边也拍了亚兽过来叫沈怀瑾一同去采集，虽说天还有些阴沉，但已经临近中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怀瑾闻言，连忙将炒好的肉丝放到了橱柜中，走之前还特地告诫独自在家的兽人不许偷吃。
厉：“……知道了。”
地尚且还有些泥泞，但大家步履匆匆，路上所花的时间也不算多。
沈怀瑾指着地上一大片蔓延开去的浓绿矮生植物，介绍道：“这就是艾草。”
边上的亚兽显然都有些惊讶，安不由得出声提醒道：“瑾，食物不够的时候我们也吃过类似的草，尝着是又苦又涩的口感。”
“别担心。”沈怀瑾脸上自信满满，温声道：“我们只拿艾草汁做青团，这个时节的艾草闻着最香又少苦涩味道，肯定好吃。”
“行，就听你的。”大家再没二话，蹲下身从附近开始摘起。
艾草叶被雨淋得湿润，蒙上一层薄薄水雾，更显得新鲜肥厚、极富弹性，顶端的嫩叶被一朵朵地揪下时，能感觉到满手的沁凉。
沈怀瑾提醒道：“大家摘艾草的时候注意些，不要把其它的杂草一道采来了，那可不能乱吃。”
话音未落，就听边上的安自言自语地抱怨道：“看着一片绿的还以为都是艾草，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杂草呢。”说着，他把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往边上一扔。
沈怀瑾瞥了一眼，笑道：“这个这么长，和艾草的区别很大呀，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往地上的植物又看了一眼，这下视线便挪不开了，“咦，这好像是辣蓼草啊……”
“什么？”原本埋头苦干的安立即抬起头，却见沈怀瑾已经捡起那根惹恼了自己的杂草反复端详，安好奇道：“瑾，你认识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