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步天寒!”
“他入阵了,想来也不过如此,我们好几个人悄悄过来将他包围,他都没发现。”
“若是真能将这大魔头制服,那我们可就立大功了,到时候大陆上的修士都要对我们敬畏三分!”
“嘿,师姐师妹们也会对我们仰慕有加……”
这几人来自相同的宗门,从褐灰色的服饰来看,应该是在大陆上赫赫有名,势力庞大,底下的弟子出门在外都横着走的大宗。他们道行不浅,所以才敢壮着胆子给步天寒设下陷阱。
被降魔阵扣押的魔修都会遭受很大的痛苦,自身的魔力也会得到削弱,待在里面的时间越长削弱得越多。
其中一人见步天寒久久没动作,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人问:“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可能是怕了,在想着怎么脱身呢。”
他们另一个自信的源头,也是因为步天寒很久没有杀人夺丹了。全大陆的人都知道,拥有魔煞的步天寒增进修为的主要方式便是杀生,以其他人为材料炼制提升自己的诡物。受到顾西宇约束的那些年里他连自己魔域的魔修都没杀过,所以外界的人认为他的修为不仅停滞不前,按照推算大可能还会后退。
少了点威胁力的步天寒,肯定比较好对付。
“记得别把他杀死,想办法废了他就好。实在不行,弄个重伤也能给太凌君争取点时间,准备好弄死他!”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关键词夺回了步天寒的注意力,宛若石像一动不动的人影终于有了动作。包围他的几个人手里紧紧握着武器,相互交换了眼神无声朝他靠近。
黑衣男子转过身,那双猩红的眼睛凛冽地盯着他们,让他们刹那间感受到了被毒蛇紧锁的危险感,寒意从尾椎往头顶直窜。
步天寒什么也没说,抬手运气后一个使力,无形的力量呈波浪式朝外一震,那逐渐缩小范围困住他的阵法咣的一下瞬间崩塌瓦解。
恍然间,像是困了个寂寞。
步天寒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眨眼间就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浑身萦绕着浓烈的魔气,一掌就能穿破他们周身的灵力防御,差点把胸腔肋骨震碎。
那几人这才意识到,步天寒这修为这力量哪是后退了,分明就是又往上涨了涨。按照他现在所释放的威压和气势,指不定还能和太凌君打个平手!
他们顿时追悔莫及,纷纷在心里暗骂到底是谁推测的破谣言?仔细想想,似乎还是从天宿仙门里传出来的!
心情糟乱的情况下,步天寒还能思路清明地把他们一个接一个摁在地上打。比起他前阵子的戏弄,袭击的修士能明显感觉到他动了杀心,血红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杀意。
“啊——”撕心裂肺的呐喊声打破了这地区的死寂,嘴上嚷嚷这要废了步天寒的几个人在片刻之后瘫倒在地。
有个男人绝望地感受着灵力从他丹田处流失,嘴里边往外吐着血边说:“不,不要,我不想就此断了修行路!!”
毫无疑问,被废的最后成了他们。他们甚至几度以为小命也要跟着交代在这里了,但步天寒好像很努力地拉住了自己心里那股恶念,几次明明马上就能了断他们的性命,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们对步天寒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他那可怕得像是从炼狱深处走来的大魔的表情,眼睛里反射着血红色的光芒,语气沉冷又凌厉:“你们有什么资格,站着跟我说话?”
“要不是因为他,你们早就已经成了废土。”他沙哑地留下这句话后,转身消失在悬崖的尽头,似是往底下更深处过去了。
围绕在诡谲沼泽林地的黑雾,是类似于瘴气的一种东西。它们的存在不仅让林地内的环境变得更加难以探清,还某种程度上限制了灵力的发挥,不管仙力还是魔力都会被压制。而且因为这黑雾的存在,步天寒在寻找勾玉时能做到的也仅隐约探知到它的大致范围,完全无法依靠力量直接将它寻得,比在海之角找起来还要更加艰难。
沼泽林里的黑水高度直达他小腿肚,看不见的水底下可能藏着巨大的危险,就连遮蔽了天日的树上都可能藏着能要了命的东西。但步天寒却不在乎,眼神如此专注急切,弯着腰毫无惧意地在水中摸索。即使精致昂贵的衣袍都沾上了污泥,手掌被不知名的尖锐物体划出伤痕,总是打理得整齐的头发都有了些许罕见的凌乱。
步天寒的脸色有些苍白,是因为紧张与担忧,顾西宇愠怒的双眸和冷漠的话语不断在他脑中回旋,提醒着他丢失那枚勾玉意味着什么。
沼泽林里的恶兽终于察觉到了陌生的生命体,无数条黑色扁长的东西从泥泞里、树上以及看不清的更深处向他聚集。步天寒不仅得把唯一能够联系上顾西宇的东西找回来,还得在这么糟糕险峻的环境下应付那些无穷无尽的东西。
从天亮到天黑。
当又一波袭来的恶兽被他耗尽内力消灭,而新的一波又向他靠近时,他低笑了一声,无力地跪坐在沼泽地里。扁长的怪家伙明白它们终于能够开始得手,加快了速度来到他身边,像找到美妙的猎物那般将他包围。
“这回你真遇到了危险,他都没出现不是吗?”
心里许久没有出现的魔音又在浑噩中响起,步天寒双眼无神地稍稍抬起头,身体慢慢被扁长的黑条抓住,好像已经放弃了挣扎。
这次,可能真的要弄丢了。
不管是重要的东西,还是人。
“罢了,死亡又何尝不是一次的重生?你是被魔煞选中的孩子,死亡只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下一次重生,会让你忘了现在的所有记忆。你不需要任何牵绊,没了这些烦恼,你才能成为真正的魔主,叫这座大陆的人唯你是尊。”
魁梧的身体逐渐被拉入漆黑的水里,恶兽的肢体层层交叠出花苞的模样。被黑暗包围着的人没有挣扎,他闭着眼睛,突然什么都不想思考,情绪随着失落沉到了谷底,就连记忆都在慢慢被吞噬。
思绪彻底被抽离的前一刻,元魂深处似是不经意受到了牵动,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
“你就是太放纵自己了。”
“谁的成长路上没经历过黑暗,没遇见过几个恶心的人?”
“我也经历过你曾遭遇的,就没和你一样,只想着报复与毁灭世界。”
“身体和思想都是你自己的,你要做能控制它们的人,而不是随意被它们掌控与摆布。”
熟悉的平和,熟悉的漫不经心,却是来自不同地方的回忆。
原本被按入水里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从里面起身,呛了几口苦涩的水:“咳咳——”
“忘记?你想让我忘记?不可能。”步天寒低头冷笑着,眼底滑过了一丝疯狂。
“就算死,我也要记得是哪个没良心的陷我于这等狼狈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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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我本来想一口气完结这个世界直接更个大粗长的,但我没想到一口气实在是粗长过头了。我熬到了凌晨六点,写了1wX的字,结果还没结束!#
#所以我妥协了,我还是分两章更吧#
#这章很粗长了,下一章明天,按照我的进度应该不会断……吧#
第110章 反派是修真界大魔头(完)
感受到步天寒抗拒的恶兽加重了钳制的力道,双方拼搏间,不远处的水里忽然亮起了蓝白色的光芒,并以极快的速度往整片水域扩散。那道光芒带着非常强烈的纯净清气,恰好是恶兽所惧怕的。能量扩散的那一刹那,原本还钳制住步天寒的所有东西都被震退开来,不再作乱,而是安分地藏入昏暗之处。
光芒的绽放仅是很短的时间,却让整片污浊的沼泽林的空气,都干净了那么一些。
步天寒被松开后没有马上动作,而是怔怔地看着从水里被一股灵力托到水面的冰紫色勾玉,仿佛那枚玉上也有一双眼睛,正沉静地与他对视。他呆愣地伸出手想要把它捞回自己的身边,可惜连碰都还没来得及碰上,就见到那枚玉散成无数沙粒般大小的碎点,风一吹,直接消散在他的视线里。
林地恢复原来的昏暗,湿透了的步天寒保持着跪坐在水里的姿势,眼里仅存的光芒好像也随着勾玉的消散一并破碎,模样可怜得像是惨遭遗弃的大狗,身影显得狼狈又孤独。
毫无疑问,顾西宇在那枚玉上费了不小的心思。大概是留作后手预防意外情况用的,一旦触发能够尽可能保他一命,可用了之后玉也会跟着被损毁。
这一刻,步天寒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与恐惧。
如果顾西宇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没了这枚玉,他要如何找到他?他现在连系统的话都不回了,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他低头盯着淹没他小半身躯的黑水,上面映照不出他此刻的表情,但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此刻的模样是多么地不堪。沉默间,视线里的水面蓦地出现了阵阵清浅的涟漪,好似有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风轻轻拨弄了一下。
紧随而来的,是映照在水面上的光影。
步天寒看着忽然出现在他视线里的衣摆,错愕地抬起头,见到日思夜念的人正低头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他身上的白衣和他的人一样栩栩如生,但步天寒能穿透这道身影看见他身后的绰绰树影。
这回连分神都不需要,勾玉的召唤,只用意念便能应付。
这或许就是个化神期修士所拥有的力量与气势。
顾西宇的眼神仍是和记忆中一样平淡,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即便是见到他如今的模样,也没给过一丝同情与怜惜。步天寒却不争气地红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连眼里的景物都变得模糊。
明明有很多问题和想说的话,可见到人的瞬间,他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点声音。
最后只听见顾西宇发出一声几近于无的叹息,用着跟往日般平和与纵容的语气说:“你还是这么能闹。”
步天寒没忍住,起身回问:“到底是谁闹?!”
他下意识伸手想把人抓住,手心却直愣愣地穿过顾西宇那道神念所化的幻象。
顾西宇看了他一眼,说:“勾玉上的灵力仅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赶紧离开吧。”
“离开?”现在的步天寒好像对这个词格外敏感,红色的眼睛直盯着他问,“然后呢?我还能找到你吗?你究竟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顾西宇,你赢了,我现在确实很难受,我认输行不行?”末音里,竟带上了颤抖的央求。
“那就当初你约我协商去的那座山头吧。”
“七日后申时在那里见面。”
顾西宇说完似乎就要离开,步天寒急忙把他叫住,见他用眼神朝自己发出个疑问,抿嘴道:“那枚玉……勾玉,以后还会有吗?”
顾西宇沉默地与他对视片刻,才淡声回答:“没有了。”
“我自己的也没了。”
步天寒诧异地抬了抬眸,听见顾西宇说:“它们原本就是一对,少了就不完整,所以其中一枚碎了后,另一个也会跟着损毁。”
等步天寒从那道清冷的声音里回过神时,顾西宇已经从他面前消失了。
不管如何,至少他悬挂那么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
顾西宇现在或许有其他事要忙,但七日后他们还能见面。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和话一并摊开说清楚。
只可惜,步天寒的快乐仅维持没多久。因为消失许久的顾西宇终于又回到了天宿仙门,仙门里的人好像知道他们两个人又约定见面的事了。也不知道顾西宇究竟是怎么跟他们说的,反正那话传出来就是:“太凌君与步天寒相约某某日某某时在某某地决一死战!”
步天寒气得炸裂。
他才没有要和顾西宇打架,顾西宇也肯定不会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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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宿仙门,太凌仙峰。
“师父,你说,你要和我断绝师徒关系……?”陆城一脸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深刻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对方说的话。
“嗯。”然后顾西宇的重新确认,成了压垮他的大石。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陆城有些不知所措:“师父,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因为我没能在你闭关的那些日子里看好步天寒,不小心让他惹出那些大大小小的麻烦……”
“没有,与你无关。”顾西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态度与往常无异,“或许我将来会做出很严重的,离经叛道的事。如果那一日真的到了,我希望你能与我撇得一干二净,我不想连累你。”
“况且你我师徒缘浅,能有此缘本就是意外。我修的到底是无情道,你往后的路道,我也没什么能够再指导的。”
“仙门里二长老元明君还不错,我已经向他交代过这件事,你日后就随他一同修行。他阅历深厚学识广泛,还有更多能够传授于你的。”
此事对陆城而言打击很大,更不明白顾西宇能有什么连累他的事。即使有,他也不会害怕。但顾西宇的性格素来果断坚决,定下的事哪怕覆海移山都不会改变。
顾西宇几乎是把身上所有能给的东西都给他了,陆城拿得更加惊慌,试探性地问:“师父,你把全部东西都给了我,那你自己……?”
“没事,我不需要了。”顾西宇的回答还挺直接。
陆城莫名有种说不上的不祥预感,想起外面越传越离谱的谣言,又问:“师父,你该不会真的要和步天寒,决一死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