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十人的斗争就比先前要激烈得多,一时间,刀光剑影,令人眼花缭乱。
岑百逸也适时改变战术,起落之间大开大合,发挥出破天的霸道真谛,很快挤进前十,前五,前三……最终在众望所归中打败剩下两人,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
胜出的岑百逸握着剑喘了喘气,却没有停下,而是举剑继续朝十位师兄刺了过去:“慢着,众位师兄,来继续战。”
场中的变故,令看台上的衡武派弟子们一片哗然,还是罗长老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岑师侄好魄力,这是效仿我派大武真人之举呢!”
“此话怎讲?”
“我派上上任掌门,一开始便是在这招新大会上脱颖而出,却一鼓作气将场上十位弟子也一并战胜,成为场中名副其实的第一人,被当时的掌门看在眼里,破例收为亲传弟子放在身边亲自教养。这段趣事就收录在衡武史传一书中,师侄定是看到这个典故,才效仿先人,誓要成为这场中唯一的一位胜出者。”
听到他的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当下也更加感兴趣的看向台上。
与挽尧师弟拼斗起来的师兄们抽空互相对视,神情都是十分无奈。
要他们十个去欺负新入门的小师弟,本来就是一件十分不入流的事了,更何况这个小师弟实际上还是掌门未来的夫人,他们的准师母,保护关心尚且来不及,给他们胆子也不敢真的对上啊。
于是,这十人打得畏首畏尾,根本不敢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很快就有两人被打下台。剩下那八人一想,暂时丢脸不要紧啊,要是真的把师弟打残了,他们肯定会被掌门训的。
于是,这八人也假意缠斗,寻着空子就想往台下跳。
转眼间又蹦下去四个。
这水放的太明显,谢锦砚都看不过去了。他以内力发声,声音清楚的传开,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都打起精神,拿出你们真正的实力来。”
只有与强者的对决,才能真正激发徒弟的潜力。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剩下的四个师兄也不敢放水了,场面中局势开始扭转。
而岑百逸的破天遇强则强,被四个师兄一激,果然就发挥出了更强的实力。师兄们本来打算速战速决,在不伤害小师弟的情况下,把他架到台下,结束这场比斗。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他们却不敢相信地发现,凭小师弟一人,就足以与他们缠斗。这场比斗从中午打到傍晚,岑百逸犹如一头被激发了血性的小狼崽,终于在日落时分各个击破,成为台上最后一人。
此时他已经浑身浴血,说是惨胜也不为过。
所有人由饶有兴致到惊讶,再到沉默,最后更是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包括被他打下台的四位师兄,也都是面露赞赏地为他鼓掌。虽说岑百逸这场比试胜出的有些侥幸,但是能以一敌四而不败,就完全足以看出岑百逸的实力了。
在一片掌声中,岑百逸双目发亮,牢牢锁定住主位上师尊的所在,无声地张了张唇。
谢锦砚读出那句唇语,徒弟是在说:“师尊,我没给你丢脸。”
他的心脏被说这句话的徒弟的目光揪住碰了碰,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飞身而下,轻飘飘落到台上,亲手将徒弟抱在怀中。
他垂下眼帘,专注的看着徒弟脸上的伤口,轻轻问了句:“疼吗?”
岑百逸摇摇头,咧嘴一笑:“不疼。”
说完就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
谢锦砚脚步顿时有些慌乱,取出一枚丸子塞进他口中,才又把人抱着踏空而去。
留下几个师兄们小声议论:“掌门明明舍不得小师弟受苦,偏偏又口是心非的,叫我们拿出真正的实力。”
“是啊,是啊,最后心疼的还不是他自己。”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尊这么情绪外露,脚步都乱了。”
……
转眼五年一晃而过,岑百逸由身体羸弱长到颇有气势,再有三个月就年满十八,步入成年。五年来谢锦砚陆陆续续找来不少宝物,他半点不心疼地就让岑百逸服下,同时找来天才地宝亲自为他炼制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誓要将徒弟从头武装到脚,争取让徒弟早日打败自己,成为天下第一。
这天,谢锦砚接到系统的消息,说遥远的仓青山北面,出现一株集天地精华而生的灵参,是大补之品,吃进去直接涨二十年功力,没有任何副作用。
这样的情报也是系统为了帮助他完成任务,尽快达成目标的心愿,给予他的特权。虽然可以提供情报,但系统不能直接干涉世界的运转,所以宝物的夺取还是得靠谢锦砚亲自前往,系统只能在必要时给他一些技能加成。
据说灵参快要长成,一月之后就要出土,所以谢锦砚听到这个消息就匆匆收拾行李出门。
刚从房间出来,迎面就和院子里练武的岑百逸碰见。
在他的调理下,岑百逸早已不是当初的瘦猴了,宽大的衣袍覆在他身上,掩住小臂和腹部一层薄薄的肌肉,只显出优美流畅的线条。远远看去像是青葱的翠竹,身形挺拔,朝气外溢。
看到谢锦砚出来,岑百逸手中剑法微微一滞,随后动作更加流利,节奏也加快了一些,像是在大人面前邀功的小孩子,要用心表演完好挣得家长的一句赞扬,眼睛也是不时朝谢锦砚瞄去。
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见他这样,谢锦砚倒是不好直接离开,抬出去的脚又收回来,杵在目标旁边看他练习剑法。
要说这小孩确实挺有天赋,一套剑法舞得是行云流水,纵使在自家师尊面前收敛了许多,谢锦砚还是能够感觉到其中隐藏的血腥杀戮之气。
这孩子当真有成为天下第一的潜力。
谢锦砚点点头,表示满意。虽然就算目标是个废物,他堆也要把人堆成武功盖世的高手,但如果目标本身就很上道,那无疑能够节约他很多时间。
要知道,他现在什么念头都没有,就只想赶紧完成任务救回小尧,回到自己的世界。
一套剑法舞完,岑百逸额头微微出汗,他抬手随便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青春洋溢的笑容。长到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加上被掌门放在手心宠着,很容易养成外向的性子。
他收了剑,在谢锦砚跟前立得笔直:“师尊……刚刚这套剑法运行时,徒儿感觉有些滞涩,还请师尊指点。”
一般在目标遇到问题的时候,系统会主动出声提示,谢锦砚只用念稿子一样把系统传授的东西念出来就可以了。而这次……那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显然我们的小徒弟只是为了跟师尊多说几句话,系统判定下给不出建议,只能靠谢锦砚自主发挥了。
然而他一个外来者,能有什么可指点别人的啊,少说少露馅才是真的。
于是,谢锦砚端着冷脸,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不错。”
岑百逸悄无声息地捏紧了拳头,慢慢垂头,遮住眸中的情绪,干巴巴应了句:“是。”
师尊一定看出来他是在没话找话故意耽误时间了。就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愿意说,师尊肯定很反感他这样的行为……
谢锦砚看着面前的孩子突然低下头,浑身充满低落的气息,感到莫名其妙。虽然时间宝贵,但他还是稍微思考了一下,抬头抚上少年的脑袋,用冷清得毫无波澜的声线道:“继续努力。”
这一句话就仿佛赠给了少年一串阳光,少年的头倏然抬起,重新露出笑脸:“师尊,我会努力的。”
谢锦砚转身要走,岑百逸突然又出声:“师尊这次要出门多久?”
谢锦砚脚步顿了顿,徒弟时常会问他这个问题,就像是在担忧家长会跑出门扔下他一样,因此他倒是没有惊讶,粗略算了下,就道:“最多十天。”
“哦。那……师尊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简单交流过后,谢锦砚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岑百逸依恋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至衣角都消失在视线之中。他猛然闭上眼,眼中竟泄出一丝不符合这个单纯年纪的阴暗与猩红。
师尊……
他们都说你对我好,可我为什么总觉得不够……
岑百逸从小就是个孤儿,靠村中人施舍长大,村长为他起名“百衣”,正是希望他时刻谨记村中人将他养大的恩情。然而,村民们待他像待家中豢养的猪狗一样,心情好时施舍一碗残羹剩饭,心情不好动辄打骂凌虐,在这样氛围下长大的岑百逸心性不免阴暗扭曲。小时候,他最大的渴望,便是是摆脱这种困境。他悄悄将名字中的“衣”字改为同音的“逸”字,因为偷听村中一位老先生讲课时听到,“逸”字代表的便是安逸和自由。
十二年的非人折磨,让岑百逸快要坚持不下去了,那通天炎魔来时,他甚至觉得是种解脱,可到底心有不甘,拼死咬死炎魔,自己却中了剧毒。就他痛得快死的时候,是师尊救了他,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此后能吃饱能穿暖还能学武,与以前的生活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师尊他那么好,叫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到现在,获得自由安逸的渴望,甚至已经远远被获得师尊的渴望压了下去。
少年情怀简单又执着,一头陷进去就恨不得占有师尊的一切。身体里仿佛有一头写着贪心与独占的困兽在横冲直撞,血液在翻涌沸腾、叫嚣,只要时机允许,那头困兽就会被放出来,届时,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他冷静了数分钟,才又重新提剑,一丝不苟地练了起来。
是不是变得更强大以后,才能得到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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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小徒弟vs大魔头(9)
谢锦砚根据系统的指点来到灵参破土的地方,由于灵参的灵性太过充沛,一些误打误撞进入仓青山深处的人都感受到磅礴的灵物之气,循着珍贵的气息也能探索到大致的方向。
谢锦砚在现实世界中从小也是父母娇宠大的,后来当上总裁的过程虽然艰辛了些,却从未受过皮肉之苦。好在系统也明白他怕痛,直接告诉他,只要不涉及任务目标,也就是岑百逸,其他时候超过一定的痛觉系统都可以帮他屏蔽。如此一来谢锦砚才算是没有后顾之忧地动用武力和那些竞争者正面对上。
他以一挡百,虽然有系统屏蔽痛觉,但身体也是实打实地连续战斗数日,才在灵参破土时,凭借实力拿到这株灵物。
此时的谢锦砚已经是浑身浴血。虽然他从前也遭受过很多挫折,但到底都是精神上的,肉体这样直接的打击是从未有过。寻到一个隐蔽之处,他再也坚持不住,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地倒地,手中还紧紧捧着那朵灵参。
这时系统的声音响起:“此灵参药性还未激发到最佳,若是现在及时以你之血液浇灌,每日三滴血,八十一日后灵参进化为血灵参,目标服下后可涨一百年功力。”
听到这话,谢锦砚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力将手腕咬破,血液滴答答流出,被灵参吸收,整株灵参泛出一现而逝的血色。
谢锦砚松了口气,彻底昏迷过去。
由于受伤太重,谢锦砚在原地躺了足足十五天才醒过来。幸好他所寻之处足够隐蔽,没人找来,否则只怕还有一番危险。
睁眼后正是半夜,谢锦砚吃了一点食物补充体力,又把身上的伤口简单处理后,就趁着夜色的掩护匆匆回了衡武山。一些比较珍贵的药材都没带出来,只有赶紧回去才能抓紧时间治伤。不然,要是因为伤病掉下第一的宝座,就更难把徒弟培养成第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锦砚奔得飞快。仓青山与衡武山之间有些距离,谢锦砚提气狂奔也堪堪在第三日凌晨天快亮时才到。
到衡武山后他累得不行,浑身散架了似的,身上多处伤口迸裂出血复又凝固成暗红色的血渍与血痂,样子十分凄惨,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去召唤下人来处理伤口,拖着重伤的身子径直走回卧房,打算先睡上一觉再说。
月色朦胧,将窗内的卧房照得不甚清晰,在这隐约之中,谢锦砚看到自己的大床上,蜷着一个人影,一动也不动,仿佛在那里呆了很久。
他眯着眼道了句:“谁在那里?”同时手中暗暗捏紧一把短剑。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师尊,你怎么……才回来。”
是岑百逸。
谢锦砚心中一松,巨大的疲惫涌上四肢,他甚至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乖顺的徒弟会擅自跑到他卧房来──也许潜意识里徒弟给了他一些值得信赖的信号,他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丢掉手中的短剑,摸到床边上,直挺挺往床上倒去。
唔,身上的血迹、伤口和污渍就等醒来再说吧。
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岑百逸看着师尊就这么倒下去,似乎是陷入了昏迷,心中一跳,立刻伸出右手按住师尊心脏。
幸好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是规律。
他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右手复又颤抖着抬起来,放到鼻尖一嗅。
……手指上面,全是血。
他声音微颤:“师尊,你流了好多血。”见人还是不动弹,吓得上去摇了摇谢锦砚的手臂,“师尊,师尊?”
谢锦砚又困又累,只想立刻昏过去算了,但是意识模糊中知道徒弟确实是担心,因此还是挤了点精力出来回答:“别闹我,这些都是皮外伤,让我先睡一觉,明早叫大夫过来处理。”声音软绵绵的,实在没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