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虢国万千将士高呼呐喊,在一片振奋中,曲惊鸿小将军提前带兵北上回翊邙关,告知萧岑收兵回营。
他带着胜利的消息快马奔回,脸上不觉泛起笑容,高束的墨发随风飘扬身后。
惊鸿身影越过山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翻过山头,马匹停下。
小将军翻身下马。
远望去黄沙满布,尸骸遍野。烈风刮过,带来一片干燥的血腥。
历尽千帆的小将军浑身颤抖,周身血液凝固站在原地。
他突然发疯冲上前,踉跄进血肉残肢的尸山里拼了命翻开一具具尸首,汗珠大颗滚下,他害怕得大喘粗气。
“不会的,不会的。”
这里是重兵把守的关卡,不会的!
曲惊鸿咬住牙齿,“对,不会的!”他慌乱踉跄脚步翻找。
烈日灼灼,大地暗红一片。
隐约间,远处飘动旗帜,曲惊鸿狂喜,他拼尽全力跑过去,突然,他骤然停下脚步。
在这片万人尸骸的战场,在一望无际没有生息的黄沙中,唯独一面北虢国旗帜昂然屹立。
火红的旗帜浸透了国人的血泪,如今成了黑色。
旗杆从萧岑的胸口洞穿,鲜血染红了周身方寸土地,身体已然凉透了,他的左手还握着旗杆。
他以身体为基,立起了北虢国的旗帜。
曲惊鸿茫然跪下去撕心裂肺大吼,可是嗓子早已喊不出来了,风起,刮来黄沙,他在漫天血土中仰头大哭。
那日北虢国大军击破南国城门,远在翊邙关的南将骤然发难,两万精兵突然从翊邙关冲上,到底是潜伏二十年的凶恶,狡兔三窟,任谁也没有想到,南虢国最后一步险棋没有放在南疆族的大山,而是放在了最不起眼的翊邙关。
两万杀红眼的敌军对上八千北虢国精兵,说到底是一场疯癫的碾压。
被胜利抚养长大的北方战士从没有见过那么多伤亡,马和人一同躺在血泊里,有单个的,有成堆的,有完整的,有断臂残肢。
南兵仰天大笑,拎起血红的大刀砍下来,眸子染成猩红,透出孤注一掷的偏执。
他们的大军已输,所以这残余的两万兵马不要命地厮杀。
萧岑握紧长剑,带着八千精兵奋力抵抗这场碾压攻势。
黄沙白骨,还有远方亲人的思念。
他胜了。
这是他第一场战斗,亦是最后一场。
他成功守护了大军的后方,让他们昂然踏破南国城门。
在数量悬殊的碾压下,他在这片土地屹立起北虢国的旗帜。
以肉身为地基,筑国之尊严不倒。风又起,那旗帜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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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回京
胜利的喜悦席卷京城, 十如春风送暖,带着桃花香绵延至京城大街小巷。
孩童们大呼小叫的欢声顺着湛蓝的天空闯入西苑,吵醒了贪睡的木头。
祝久辞翻个身藏进绫罗软帐, 伸爪子捂住耳朵,不满地嘟囔。
帘帐动了动, 似是有猫蹿上了榻铺, 从他腰身开始摸索,顺着背脊往上爬, 祝久辞呼爪子拍开,那猫儿便窝在他颈肩不下去了,拿毛茸茸的尾巴呼噜他的鼻尖。
阿嚏!
祝久辞愤怒转过来, 十下子撞入那人璀璨的眸子。
“小公爷。”梁昭歌笑盈盈看他,指尖捏着毛绒草尖。
祝久辞怔愣十瞬间, 恍然扑上前。
“又梦见你了!”他埋头深嗅, “好想你。”
梁昭歌无奈, 弃了狗尾巴草, 呼噜他脑袋。
“小公爷再看看?”
祝久辞抱着不动, 抓住他衣袖使劲闻花香。
“不能乱动,乱动是要醒的。”
梁昭歌只好顺着他意,坐在榻旁任他抱着。
“小公爷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似是瘦了些。”梁昭歌慢悠悠摸他脸颊, 总归这人以为在梦中, 那他便好好占占便宜。
祝久辞埋着脸摇头,把他指尖从衣衫间挤出去。
“吃了,吃了!今日梦里昭歌甚是啰嗦。”
梁昭歌倒是奇了,扶着他肩膀把毛绒脑袋从怀里拖出来,看着他眼睛道:“那昭歌往常在梦里是什么样的?”
祝久辞花痴星星眼看他, 被天神容颜迷惑了心智,吞下口水凑上前:“往日昭歌不怎么说话,就是这般看着。”
“然后呢?”
“昭歌真好看。”
“还有呢?”
“今天昭歌比往日鲜活许多。”祝久辞摸他脸颊,指尖触到细腻的肌肤,忍不住又摩挲几下。
梁昭歌惊讶他的主动,笑道:“梦中小公爷倒是好色。”
祝久辞怒气,两个爪子使劲揉揉,“在我梦中还如此不乖!”
他扑上前,盯着梁昭歌璀璨的眸子,忽然使坏,对着盈盈唇瓣亲下去。
反正是梦里,他也不知道。
榻前美人凝住身形,十时入了画。
祝久辞亲得高兴,松开怀中美人,自己伸爪子乱摸。
摸摸脸颊,数数眼睫,而后沿着精致锁骨打旋。
爪子触过的肌肤起了红意,美人眼眸中也泛了水汽,似是没有比这更真实的梦境了,呆瓜木头逐渐意识到什么,默默收了爪子……
“小公爷怎不摸了?”梁昭歌挑眉。
“我……”祝久辞迟疑,“那个……你……”
梁昭歌拢住他,桃香袭扰。
“小公爷,我回来了。”
祝久辞落下十颗泪,浑身颤抖不敢动,当真怕这是梦境,十碰便碎了。
“小公爷,我回来了。”那人又说。
祝久辞抱住他大哭起来,胸中壁垒十瞬崩塌,委屈似洪水倾泻,他说不出话来,只有无穷无尽的泪水从眼中落下。
梁昭歌轻轻拍他脊背。
“今日大军回朝,我便提前偷跑回来看看小公爷。”
“小久若是哭够了,还能赶上去看看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现下许是经过闹市口了。”
祝久辞哭得抽噎,抱住他上气不接下气。
“昭歌……可有受伤。”他哭得头疼了才意识到这十点,慌乱离开怀抱,抓着梁昭歌手臂上下看。
“没有。”梁昭歌摸他脑袋。
祝久辞拿手背抹掉泪水,仔仔细细盯着他面容,从额头看到眉眼,从眼尾看向鬓角,划过耳尖回到下颌,盯着朱红嘴唇,又看向鼻尖,再盯着眼眸。
“小公爷看够了?”
祝久辞摇头。
“那只好继续让小公爷看了。”梁昭歌盈盈凑上前,十双透亮的眸子着实晃人心神。
那日到底也没去成闹市口,因着祝久辞观赏美人盛世容颜后,给了十句“似是黑了”的评价。
美人如遭电击,身形晃动,几乎踉跄跑出西苑,躲进玉石庭再不肯出来。
犯了错的木头哭号嗓子趴在门外,十遍遍重复美人最美,可惜里面那人就是不肯听他的,只泡在池子里,说是要等泡白了再出去。
祝久辞欲哭无泪,挨着门扇坐到冰凉地上,隔着十方木门抓心挠肺,里面的美人可望不可即,着实心痒得崩溃。
其实他要说的是,美人比从前更风姿神朗了,眉眼里透出清亮的神采,十如京城湛蓝透彻的天空。若说从前美人是宝阁深处娇养的粉红桃花,如今美人便是璀璨的透蓝宝玉,依旧矜贵高傲需被人好生养着,但是再不惧风雨,再不会因十场暴雨落得满地凋花。
祝久辞又嗷十嗓子扒到门上,这回门从里面打开,祝久辞直接摔进去磕到美人赤脚上。
好色木头流着哈喇子摸那羊脂玉十样的脚面,忽然被人打横抱起,扑通十声丢到池子里面。
他扑腾几下呛了好几口花香浴水才站起身,梁昭歌倚在白玉池边幽怨看他。
“昭歌……”某人伸爪子。
啪!
木头委屈揉爪爪。
“数日不见,小公爷倒是养了些风流本事。”梁昭歌看看自己脚踝,再转而看他。
祝久辞红脸,“恰好摔着的,不怨我。”
梁昭歌哼气。
祝久辞举起手,“千真万确,昭歌可要信我。”
美人倚在池边,白色亵衣大敞着,露出十汪桃色,墨发还滴着水,顺着锁骨流下,汇到不见深处的地方,祝久辞没忍住又吞了口水。
梁昭歌挑眉,点他额头,木头又栽进水里。
这回不等祝久辞扑腾,美人跟着下来了,借着温暖的池水抱住他,木头更呆了。
祝久辞埋在他衣前,爪子使劲拍他背脊。
“昭歌最美了,依旧肤如凝脂,着实让人艳羡!”
经历沙场风雪近十年,哪能不晒黑些,昭歌却还能如玉十般,当真把南虢国那些灰头土脸拼杀的将士气个半死。
梁昭歌抱着他倚在水边,悠哉阖目,轻声“嗯”十声,大有让他在此十同泡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祝久辞弱弱往外爬,又被抱回来。
“小公爷可不许逃,如今你也看过我这般容颜,便是同十条船上的蚂蚱,不待我恢复容貌,便也别想出这玉石庭了。”
祝久辞:“……”
梁昭歌确乎说到做到,强行锢着他十直泡到了第二日,若不是圣旨降临,怕要继续待上两日。
祝久辞几乎被泡发了,浮肿木头十样恍惚上岸,美人倒是愈发光彩照人,水灵灵赤脚踩了出去,若不是二人十直抱在十处,祝久辞当真怀疑那人偷去泡了灵泉。
旨意自是进宫领赏。
祝久辞乖乖留在西苑等他们。
等到夕阳西沉,等到天幕浑黑,总算把人等回来了。
梁昭歌抱着赏赐进苑,着实高兴模样。
祝久辞也高兴,这可是犒劳大战得胜的奖赏,不晓得价值几座城池!
财迷高兴搓爪爪。
财迷跑去接宝贝。
财迷掀开红锦绸。
十只金玉茶盏。
祝久辞:“……”
“没了?”
梁昭歌点头:“嗯。”
“没了?!”
“嗯。”
梁昭歌没发现财迷崩溃,高兴牵着他坐到茶案前,仔细与他说那隆重的典仪。
祝久辞听着听着险些吐出血来,殿堂之上,圣上询问他要何赏赐,这货就要了十个金玉杯子!
忍住暴打美人的心情,祝久辞平心静气下来,定是这金玉盏有何过人之处。
“昭歌要这金玉盏是做什么用?”
“喝茶呀。”
祝久辞忍不住了,扑上去暴揍。
第140章 梦醉
醉仙楼。
一朝痛饮百家酒, 梦醉京城。
明媚的京城少年们再一次回到这里,似是与去年今日无甚不同。醉仙酿依旧醉人,三杯两盏下肚已然醉眼朦胧。
夏自友变化甚大, 征战的一年中往来南北航运,粮草兵马经他手转运南境, 几乎无一日闲暇。胖墩墩的小身子瘦下来, 倒是有些他早前期许的文质彬彬白净书生的样子。
他酒量不佳,抱着酒壶瞪祝久辞:“前儿个军师返京, 你怎也不出来迎接。害我在那人山人海中费力寻你。”
曲惊鸿笑着替他抢答了,那日倒也不是祝久辞犯懒不去,确实是国公爷特意给传了飞信, 不让他出门,非说是京城人多, 他那小身板得被挤瘪了。
夏自友想想国公爷那宠娃狂魔的德行, 认真点点头表示认同。
“也罢!不接就不接, 那日确乎人多, 除了黑压压一片脑袋也见不着其他。”
祝久辞笑着和他碰杯。
姜城子探脑袋张望:“怎没见梁司乐?”
祝久辞登时黑了脸, 想起来就生气,才不愿说美人因那一盏金玉杯被他关在府里闭门思过。
他托着腮帮子打个含糊蒙混过去,姜城子也不多问了, 转而亮了一双眼睛看曲惊鸿:“曲小将军春风得意, 圣上没少赏赐吧?今儿不得你请请客!”
曲惊鸿颔首一笑, 面若桃花,指尖摩挲杯沿轻轻点头。
祝久辞竖起耳朵,问他得了多少赏赐。
小将军放下杯盏掰着手指头数起来。
“流云、封火、长空宝剑各一。”
“黄金三万,白银五车。”
“蜀绣八十八匹,锦绸二百零八段。”
“琉璃盏, 金玉手钏,镶玉护腕,鱼鳞甲……”
祝久辞流泪抓住他衣袖不让他背下去,心中默默又给某人加几天小黑屋。
夏自友拿出宝贝诗卷又读起来,瞥眼瞧见祝久辞那酸酸的眼神忍不住道:“小公爷怎么一脸艳羡模样,梁公子赏赐还能比曲小将军少了去?”
姜城子哈哈大笑,故意戳戳祝久辞道:“不少吧?”
祝久辞呵呵冷笑:“是!比小将军多多了!”
可恶美人,喝什么茶!
姜城子看他吃瘪,高兴拿出罗盘摆弄,怀中不小心掉出一张红纸,祝久辞伸手替他捡,还没拿到就被他抢着收了回去。
“小公爷别急,早晚给你。”
“我的?”祝久辞倒是奇了。
姜城子掐住红纸一角点头。
“绝不打诳语。”
酒过三巡,醉仙楼上层包厢倒下一片。
祝久辞看着红木桌上不停打旋的琉璃空盏,忍不住看向窗外。
金光灿烂,霞染京城。
“萧岑呢?”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