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年注意到她的动作,询问道:“爱微,是还有客人没来吗?”
爱微“啊”了一声,正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一抹白光。
彼时天色已经擦黑,已经进门的几人都是早早让自家司机送或是搭乘交通工具赶到等在门外,因此也没人用工具照明。
时倦点开手机的电筒,来到洋楼的门边,问道:“来晚了吗?”
爱微回了神,后退着拉开门:“不晚,刚刚好。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时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用手托着盒子递到女孩眼前。
女孩颊边旋开深深的梨涡,双手接过盒子:“谢谢你,亲爱的。”
她心底欢喜得几乎要溢出来,自然也没注意到,客厅里另外六个少年少女那一瞬间各异的眼神。
**
晚上的加洛州一带下起了大雨。
众人分完蛋糕,唱完生日歌,表演完助兴的节目,方才对着突然而至的大雨议论纷纷:“明明上午还出了太阳,怎么现在下那么大的雨?”
“这里离停车的地方有足足近一英里,该不会要走过去吧?”
“这下惨了,我是坐出租车来的,现在怎么回去?”
“得了吧,就你家那片停车场,随便一个电话就能叫人开车过来把你接回去!”
“每次一下雨就堵车,现在打电话,估计要等到后半夜才能到家了。”
“你晚点就晚点,我的论文还碰都没碰,等回去弄肯定来不及了,就等明天史密斯先生一定会宰了我的!”
“爱微,你家里有多余的伞吗?”
女孩歉意地看着大家:“很抱歉,我们家平时没什么人住,伞只有两把。”
“不过大家要是不嫌弃,今晚可以暂住我家。”
众人皆是一愣,而后七嘴八舌道:“真的可以吗?”
爱微提着裙子,温柔道:“当然。”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爱微家的房子够大,除去顶楼的阁楼和一楼待客大厅,中间三层也足够塞下包括爱微自己在内的八个少年少女。
父母和仆人早在爱微提出要办生日宴的要求后便事先离开了,不打扰他们之间的热闹。
时倦一直等到众人分好房间上楼后,方才从沙发上起身,手指的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眉心。
爱微从楼梯下来,慌忙扶住他的胳膊:“我送你。”
时倦抬眼,低声道了句谢。
一路将人扶回房间,爱微本来想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汰慕,你怎么样我刚刚看你好像不是很舒服……”
来人卡壳了一瞬,疑惑地歪头:“爱微?你怎么在这里?”
推门的男生生得人高马大,因为本身的强壮加上性格憨厚被同学们取了个“大白”的绰号,至于原型自然是来自某著名动画电影。
他看到她身前的时倦,恍然道:“你是送他上楼来的吧?我之前就觉得他好像不太对劲,你也这么觉得吗?”
爱微被靠近的男生逼得不得已退开,看着男生将手背贴在那人的额头:“老天,你这个温度都能烤面包了!爱微,你家里有没有急救箱之类的?”
女孩抿着唇,转身道:“有,我现在去拿。”
大白忍不住拍了拍病人的肩膀:“亲爱的,听得到我说话吗?要不要我干脆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时倦精神昏昏沉沉的,反应了片刻,方才回大道:“不用。”
这个国家的医疗资源属于珍惜品,人力更是少。叫一趟救护车无论病情轻重与否,都得先交一大笔不菲的燃料费和出诊费。
至于不菲到什么程度——很多人在街上被车子撞到只要没有当场昏迷见血,基本都会选择在原地躺到精力恢复再打电话给家人将自己搬去医院——因为那一笔出诊费用甚至比做手术本身还要高。
因此大多数人生病都是自己找医师或靠药物度过去,救护车那是贵族才有的待遇。
大白也没勉强:“行,今晚我留在这里。”
时倦听着,沉默地抬头看他。
大白:“你可不许嫌弃我,我保证安安静静的。”
空气安静了片刻。
时倦闭上眼,低声道:“谢谢。”
大白笑了起来。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
第二天,持续了一晚上的暴雨终于停了,金灿灿的熹微将天边抹了把粼粼的粉末。
而洋房里的安静是被一声尖叫打破的。
那是女孩子的尖叫,嗓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凄厉又破碎,几乎响彻云霄。
刚从睡梦中抽离的众人听到声音,纷纷从房间里出来,涌向了尖叫响起的房间。
那是爱微的房间。
时倦最后一个到场,正好撞见一个女孩踉跄着从房间推出来,背靠着走廊的墙壁滑落,捂着嘴呜咽起来。
大白先他一步进房间。他绕过男生,视线直接落到了房间中央的公主床上。
怎么说呢,要不是因为还记着周围有外人,估计他耳边的系统也能当场叫出来。
床上的人穿着白色蓬蓬裙,编著公主头,背面朝上躺在床上,整张脸都没入厚厚的被褥里。
……而她的后背,则插着一把刀。
一把足有人小臂长的不锈钢刀,刀尖没入她的身体里,银白的刀身泛着金属冷白的光泽。
琳达娜跪在地上,颤声道:“爱,爱微?”
床上的人没有声音。
所有人都面色发白,战战兢兢地看着,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敢离开。
时倦走到床边,垂下手,手指搭在女孩的颈动脉上。
片刻,他收回手:“死了。”
所有人皆是一颤。
琳达娜肩膀狠狠一抖,发出一声哽咽的抽泣。
时倦在众人之间扫视一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摁下三个数字。
电话很快接通:“您好,这里是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时倦轻轻“嗯”了声,报出地址:“发现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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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名字?”
“汰慕。”
“年龄?”
“二十。”
“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校友。”
“平时聊的来吗?”
“不熟。”
审讯的男警员后背坐得笔直, 握着的笔杆在金属桌面上狠狠敲了一下,回荡的巨响几乎震耳欲聋:“不熟?”
时倦靠在座位上,身上的衣服都在警方要求下强行换下来拿去化验了,此刻的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
警员语气冷冷道:“要是不熟, 死者会邀请你去她的生日宴?不熟你会答应去?”
时倦目光落在桌面上, 良久才慢慢地开口:“我和她打了个赌。”
**
警局的走廊里, 女警员抱着资料袋正急匆匆往回赶,拐角处一不小心闷头便撞上一个人。
她被这一撞撞得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怒目圆睁地抬起头, 看清面前的人以后,气势瞬间萎靡下去:“沈老师?”
男人生着东方人传统的黑发黑眸, 瞳孔带着蓝色, 身上的白大褂披得随意,眼尾落进十一月寒凉的雨水,垂眸看人时总有种拒人千里的薄凉。
男人理了理白大褂的褶皱,问道:“警察局跑什么?”
女警员提着透明袋:“去给队长送资料。”
“和刚刚的尸体有关?”
“是的。”女警员点点头, “现在嫌疑人都审完了,队长正准备召集大家开会。”
男人随口问的:“情况呢?”
女警员顿了顿, 才道:“有点麻烦。”
男人正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
“嫌疑人一共只有七个,都是死者的同学。”女警员犹豫着道,“但是, 他们每一个人, 都有不在场证明。”
男人歪头,原本淡漠的眉眼缓缓一动, 玩味地勾了下唇:“哦?”
据女警员的说法,生日宴上包括死者爱微自己,在场的一共八个人。
爱微家的洋楼虽然环境清幽, 地带却实实在在是在闹市区,街道上四面八方都布满了监控,只要一出门就会暴露在摄像头之下。
事发后来警方调查附近的监控,以及洋楼上至阁楼下至地窖每一个角落,排除地道密室直升机一类堪称魔幻的操作工具,在那段时间里曾去往爱微家的人,只有那七个受邀的同学。
而爱微死时是俯在床褥上背对上方,刀子直接插在后心,排除自杀可能。
言下之意,若非凶手懂得大变活人,就只可能隐藏在那七个受邀人之中:
琳达娜,爱微的死党兼闺蜜,一直致力于撺掇爱微和提克斯且本人似乎是提克斯的迷妹;
提克斯,校橄榄球队幽魂队员,校园王子一般的存在,倾慕者众多但似乎对爱微有着格外不同寻常的关注;
贾斯汀,典型的运动员身材,进入慕格尔大学后加入卡丰橄榄球队,前两天在比赛上惜败提克斯所在的幽魂队;
贾斯特,比贾斯汀小一岁半的亲生弟弟,基本信息同上;
黛晓,在学校属于孤僻内敛的类别,和同学关系都算不上好,但很神奇地和爱微玩得还算不错,也就是时倦道爱微房间时撞见的那个捂着嘴腿软得滑倒的那个女生。
大白,憨厚老实的好好先生,虽然长得壮实粗糙但意外地细心且会照顾人,也是前一晚主动留下照顾时倦的那名男生。
“至于第七位……”女警官介绍到这里,瞥见一旁审讯室的小玻璃窗,顺手指了指,“喏,就是他,自称汰慕,看模样似乎和老师您一样都是东方人……”
沈祈闻言,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问道:“他又是什么情况?”
女警官跟着他停下来,尽职尽责地介绍:“据他的说法是留学生,因为本身所属的家乡就不同,所以和其他人关系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和死者就是普通同学。”
“不过这些话我们也就听听而已,哪个普通同学会邀请对方来自己生日宴,还是总共只邀请了七个人的宴会,那肯定个个都和她关系匪浅才对,只是我们目前还没调查出来。”
沈祈挑了下眉:“普通同学还去人家姑娘的生日会?”
“这个啊,”女警员道,“他说是因为他和死者曾经打过一个赌。”
爱微在学校是天之骄女,长得漂亮学习好,而且家境富裕——这一点从她家里在加洛州最中心的地带还能闹中取静地盖一座足足五层高的洋楼便能看出来了。
这样一个走到哪被人捧到哪的大小姐,要过生日在学校里自然也不算什么秘密,但能受到她亲自邀请给邀请小卡片的却仅仅只有七位;至于其他上前询问的,则都被她转移话题找理由拒绝了。
最初爱微对时倦发出邀请,他其实没答应。
其中五成是私人原因:至于这个私人原因是什么,都不是现在的重点,这里暂且不谈;
另外五成则是双方原因:就像他之前说的,他和爱微不过上过三节课的交集,平日里也仅仅知晓对方名字,无论是对方邀请自己还是自己赴约,都着实没什么必要。
可惜的是,这位大小姐估计这辈子没被人拒绝过和他杠上了,整天追在他后头丝毫不在意旁人眼光。
无奈之下他便和她打了一个赌。
这个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对方能想办法让他接下邀请函且不当场推回去,他就答应参加。
听着挺简单的。
可惜之前说了,爱微的生日宴邀请函全校那么多追随者想要的多了去了,让别人代给,夹在作业本里或是直接扔给他都不现实:赌约可是说了,必须给到他手上且他自己没有推拒。
至于结果,就是前两天他因为换季发烧在教室里睡昏过去,后来被爱微钻了空子。
话是真话,奈何审讯员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做完笔录后就拿着记录结果离开了,将嫌疑人扔在审讯室关着,连绑都没解。
时倦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右侧手腕脚腕都不铁环锁住了,根本进退不得。
他看着,将一条腿踩座边沿,将头靠在膝盖上,沉默地阖上眼。
玻璃窗外女警员还在介绍:“所以他参加了。关于这一点已经派人去核实了,不过他……”
沈祈忽然出声:“能进去吗?”
女警员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什么?”
“我想进审讯室。”沈祈微微歪着头,唇边的笑容干净又温润,雅致得仿佛秀灵绿竹,“放心,我只是找嫌疑人聊一聊,不会破坏你们工作的。”
女警官迟疑着:“可是老大说非组员不能擅入……”
沈祈轻轻掀唇,似笑非笑道:“是吗?”
女警员:“……是不存在的。老师您等等,我去给您开门。”
铁门应声而开。
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走进审讯室,靠近了固定在地面上那张铁座椅。
他带着手套,衣袖间带着很重的甲醛水味道,手指缓缓碰上对方的侧脸,像是好奇似的,一点点扫描着,而后将对方的脸托了起来。
时倦烧得整个大脑都发沉,像是被人塞满了粘稠的浆糊,似乎连反应和思考也随之慢下来。
福尔马林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呼吸,他在睡梦里被呛得低咳了两声,勉强抬起头,便撞进一双薄凉的黑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