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对方的眼睛,瞳孔竟然是金色的。
神圣的,灿烂的,没有一丝驳杂的金色。
金眸银发,这在原神星是人人皆知, 但只有那一位身上才会同时拥有的特征。
男生张着嘴,结结巴巴道:“原……”
他只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便消失在喉咙里。
男生试着张了张嘴,竟是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银发的神明竖起食指,指节抵在唇边。
男生咽了口口水,僵硬地点点头。
神明垂眼,绕开他,消失在了楼梯口。
男生在原地发了好几秒的呆,被楼上的客人一催促,总算回了神,赶紧跑上二楼好一阵张望,却再没能找到那位的身影。
**
时倦离开客栈,一直躲在他斗篷下的橘猫钻了出来,跳进他怀里,仰着肚皮伸了个懒腰。
橘猫道:“你刚刚好像被发现了。”
时倦“嗯”了一声。
明显是没怎么在意的样子。
橘猫又道:“你说你好好的出行,怎么到处都能碰上粉丝。”
时倦:“他们不是粉丝。”
“你那些信徒对你的态度和追星的脑残粉有什么区别?”橘猫晃了晃尾巴尖,以超乎猫科动物生理结构的姿态翻出个白眼,“现在该来的地方也来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神明这个身份听起来高大上,可若要真的将他们能做的事情列举出来,你似乎又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条。
他们似乎天生就该站在神坛上,让人拜服,让人信仰,就够了。
而时倦如今之所以出门,还是前原神星意识将他从众多参选者中挑选出来,塑造成神以后,曾经教过他过当神该做些什么。
原神虽然带了个神字,但除了本身物种类别有异,地位其实可以类比与人类世界的最高级领导人。
时倦平日里做得最多的,除了修炼以外,就是隐藏身份来到原神星去经历普通人的生活。
算是一种……换位体验?
时倦听着橘猫的问题:“你要是想回去,自己就可以。”
橘猫:“谁特么想回去了?要不是那小兔崽子天天给我发信息问我,我才懒得理!我现在脑子里还全是他的碎碎念!!”
“你说安非?”
“除了他还有谁那么招人烦?!”
时倦平时没有带通讯器的爱好,而橘猫本身又是原神星意识。
某个小孩仗着精神力强能随时随地与神星意识沟通,索性将橘猫当成了他跟时倦互通信息的中转站,每天一有什么话都让橘猫代为转达。
时倦听着,纠正道:“他不招人烦。”
橘猫:“……”
橘猫:“招我烦,行了吗?”
时倦一手抱着猫,一手将帽檐拉得低了些,避开迎面而来的行人视线,方才道:“你不是很久没和他吵了?”
这话是真话。
几年前安非的年纪才个位数,就算再早熟,一个不过几岁大的小孩子,你能指望他懂多少东西。
普通人那个年纪,大多还没脱离政府的儿童成长检测范围和父母手把手教导的时候。
而橘猫又刚刚由前原神星意识死去后衍生出来不久,虽然存在的时间比安非要长,但若是换算成人类的年纪,同样是个没什么观念的小孩。
两个小孩撞在一起,自然是天天争锋相对不得安宁,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五天就能把整个原神殿折腾得翻修一遍。
不过,那也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自从安非十岁生日过后,大约是思想也跟着长大成熟了,和橘猫的吵闹也开始渐渐减少,近几年几乎再没和橘猫动过手。
当然,这两位的能力随着年纪也一起增长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若真要动手,那一座大殿还真不够他们拆的。
虽然橘猫很不想承认,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时倦其实把安非教得很好。
如今的他知礼仪,晓是非,善才识,那个曾经一天到晚就知道靠惹事的小孩,几乎再也找不到影子。
橘猫心里默默地想着。
若一定要说他有什么不好——
**
下午的原神殿上方降了场小雨。
白衣黑裤的少年撑着伞,站在长廊里,雨滴顺着伞翼收拢的动作扬起一片水珠。
数不清的水珠降落到一半,蓦然停在空中,而后像是受到某种牵引,汇成细流落入在大殿外的草丛里。
少年收了自己的精神力,将伞按褶皱重新叠好,扣上尼龙扣,方才走进大殿。
一路往北来到尽头的房间,少年推开大门,将窗台上那盆摇摇欲坠的山茶花抱下来,关上玻璃窗,方才开始料理花盆里那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雨水。
山茶据说是古星时一个挺出名、而现在已经称得上活化石的杂交品种,叫抓破美人脸。
花瓣是大片的白色,丝丝缕缕的鲜红掺杂其中,看起来颇有几分妩媚。
时倦没有种花的习惯,而这枝花其实是安非一次出门偶然寻得带回来送给他的,他随便找了个花盆栽了进去,没浇水没施肥,直接往房间里一放,最后不知怎么的竟然也活下来了。
时倦回到原神殿,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他放下橘猫,唤道:“安非。”
少年转头,颊边缓缓旋开一个极浅的酒窝:“主人。”
时倦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只是道:“外面的雨刚刚停了,你可以把花放回去。”
少年应下,将花盆里多余的水清理干净,重新摆上窗台。
时倦道:“你又给世界意识传信了?”
“是。”
“为什么?”
少年眨着漆黑的眸子:“想你了,想你早点回来。”
时倦沉默了好几秒。
“哦”了一声。
毕竟这种话除了表示知道,他好像也没什么能回的了。
**
处理完离开这些天里堆积如山的帖子后,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时倦离开处事房,迎面便碰到了无聊得打盹的橘猫。
橘猫看见他,抖了抖胡须:“阿倦,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
“安非。”
“……”
时倦顿住脚步。
这就要说到下午的时候,安非离开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能不能晚上去找石廊境他,却又不肯说原因。
时倦不明所以,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便也答应了。
可是现在,在事务帖子里泡了半个下午一个晚上以后,他哪来还记得那么多。
橘猫估计难得见到那小孩在时倦这里撞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他现在还没回来,估计还在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境里等着,你要不要现在去补个票?反正他对你也没脾气,你说什么他都信。”
时倦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开了原神殿。
**
石廊境听起来像个秘境,实际上是原神星著名的风景名胜区。
时倦最终在景区内的座椅上找到了安非。
正值夜晚,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在两旁的设施上挂得满满当当,光线像是打翻的沙瓶,将来来往往的行人映上迷离的颜色。
少年望见他:“主人。”
时倦听着,“嗯”了一声。
少年道:“主人有事耽搁了是么?”
时倦沉默了一下:“抱歉。”
少年却笑了笑:“没关系啊,主人平时本来就忙,一时间没能赶过来很正常。”
时倦看着他,没说话。
明明知道没那么复杂的原因,时倦毕竟是神,帖子什么时候看都行,就算拖到地老天荒人们也只会责怨中间的人办事不周,却绝不会有人来说他一句不好。
明明知道,只是自己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所以约定才会被轻易忘记。
却总能及时找到最合适的开脱理由。
时倦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少年抬手指了指一望无际的夜空:“等烟花。”
石廊境里每一晚午夜时都会有烟火表演。
时倦:“只是这样?”
“嗯。”
“你精神力显示的存在时间快满十六年了。”时倦说,“还有半个小时是你十六岁生日。”
恐怕这才是他突然要约时倦出门的原因。
少年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时倦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不是还有半个小时?那就等吧。”
说是等,可他到底没坐到那个时候。
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在夜深时涌上来,时倦最终也只是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了。
一天的时间终于走完最后一秒,一抹橙红自地平线升起,在空中绽开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一只手轻轻覆在他耳上,隔离了所有的嘈杂。
少年一直等到烟花放完,方才松开手,小心地抱起沉睡的神明,离开了座椅。
他一路回到原神殿,放下怀里的神,在月色下静静地站了几秒,弯下腰,在对方发间落下一个吻。
弯起眸子,低声道:“晚安,主人。”
就是有点可惜。
没能听到那句“生日快乐”。
**
寝殿的大门被他带上。
橘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眸,幽幽地叹了口气。
——若一定要说他究竟有什么不好,大概就是他喜欢时倦。
但也仅仅如此了。
就好像时倦曾经那么宠着他,护着他,任由他在自己眼前肆意妄为。
但也仅仅只是宠着。
橘猫现在还记得它点破他心思的那一天。
它说:“他不可能会喜欢上谁。”
因为神根本没有情绪。
少年只是笑:“我知道啊。”
那晚的风很大,他坐在屋顶上,任由夜风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我本来也没想过能和他怎么样。”
橘猫道:“你撒谎。”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希望和倾慕的对象永远在一起。
少年顿了顿,唇边的笑说不清更多的是讽刺还是自嘲:“可是你知道么,有时候我总是会自作多情,觉得他对我不是没有喜欢的。”
橘猫趴在一边,沉默地舔了舔爪子上的毛。
其实那时的它很想说:我以前也一直以为,阿倦他是喜欢你的。
可它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只是后来,当橘猫独自站在最高点,俯视着这颗繁华的星球,身边却没有了同它一起吹风的人时,才会偶尔想一想。
如果那时的它能坚定一点告诉他:他对你就是不一样的,否则他凭什么对你那么好,明明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那最后,事情是不是不会闹到那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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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院子里檐角飞翘, 古色古香的建筑雕栏玉砌,内里廊回斗转,垂下盏盏红烛白烟袅袅的灯笼。
屋子里大摆宴席, 按次序排开多处长桌, 精致的佳肴被仆从端上来, 酒水入杯砸出哗啦啦的乐响。
此刻, 支棱着高台的屏风后。
“快快快,把莲花台搬上来!”
“红烛呢?还有酒壶!台下贵人们在等着呢!”
“诶——”
身穿粗布大褂的男人刚刚吩咐一个小厮将祭品摆上桌子,转头一看空荡荡的莲花台, 便忍不住皱眉:“这上面的人呢?”
“班主,”一旁有人回道,“您忘啦,倦哥刚刚不是说去后台换衣裳了?”
班主狠狠一拍他的肩膀:“他换个衣裳换到姥姥湾去了吗这么久还不回来?叫他快点下面那些大人都等着呢!”
那人被这一掌拍得浑身一抖:“我这就去叫……”
“算了算了,你留在这里帮忙, 我去叫他!”
**
时倦坐在椅子上,拧好松动的细弦, 安静地放下手中的工具。
【宿主。】系统道,【您还会修乐器?】
“我不会。”
【那您怎么……】
时倦将手搭在弦上:“但我的化身会。”
时倦刚刚在这个位面醒来,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于之前完全不同风格的建筑布置。
这是中元四十三年的大夏国,物产丰饶兵力强盛,威名远扬海内外别国。
如今他所在的地方,乃是当朝丞相左忭忱的丞相府。
数十年前,其父曾随先皇征战南北,立下赫赫战功,后被先皇封官加爵,立为当朝丞相,也直接奠定了开国后左氏一脉的尊贵地位。
今日正是左相四十岁生辰, 在府上特地开办寿宴,并邀朝中上下百余官吏。
这里本来没时倦什么事,毕竟他一不是朝臣二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子弟,更不可能被当朝丞相递贴邀请。
而他会出现在这里,则要归功于方才台下叫叫嚷嚷的那位班主。
时倦在这个世界,是京城最出名的那栋茶楼里戏班的一个成员,平日里干得最多的就是在别人上台唱戏时在角落里随时准备搬道具,以及给唱戏唱得嗓子冒烟的人端茶倒水。
班主将戏班带得好,加上茶楼宣传有加,戏班子在京城里同样落了一身美名,每每开场时台下总能被或身份尊贵或放荡纨绔或平民百姓的人们挤得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