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莳道:“不去,去了我也干不了什么,再说今天好不容易请的假。”
“那行,你回知青宿舍躺着吧,别瞎跑,省得让人看见说瞎话。”钱向东穿戴整齐,和路莳一同往外走。这会儿家家户户也不锁大门,村里来往都是疯跑的孩子,一般不会丢东西。
路莳眼珠子转了转,“四哥,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不是请假不下地了吗?”钱向东奇怪问。
“我不下地,你下。我陪你,虽然我不能干啥,但可以给你加油打气。反正只要跟着你也没人敢说闲话。”主要路莳怕钱向东再见到金桂枝受不住敌人的美□□惑,虽然他并不认为金桂枝有啥美色,长的还不如他好看。但他知道不是这么比的,就像窦维晟说的人家金桂枝好歹是个女的。路莳撇撇嘴,心想,他要是女的就没有金桂枝什么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女的一定嫁给钱向东,穷点没什么,能帮他干活就行,只要不让他做那累死人的农活嫁人怎么了。
知青点里有多少女知青受不了,就为了不下地嫁给本村的汉子,也不想着回城里了。
第8章
钱向东和路莳一边轻声说话一边向地里走去,一路上基本都是路莳在说,钱向东静静的听。但他并不觉路莳呱噪,路莳同样不觉得钱向东闷。
从村里到钱家负责的耕地也没多远,两人大步走着,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他们的到来并没引起多大轰动,关键是这会儿人人都在地里忙乎,谁也没时间注意别人家地里的事。
钱家人看钱向东来了都很冷漠,也没人过来问问钱向东烧褪没褪,人怎么样了,一个个只低头忙自己的,看见就跟没看见一个样。
路莳都替钱向东忿忿不平,反倒是钱向东自己并不怎么在乎。
“没事,这没什么可生气的,我都不在乎。”钱向东抡起锄头开始翻地,路莳就当真蹲在旁边陪他,无聊了就用手扣着地下的石子扔着玩。
没锄地两步,身后就啪嗒啪嗒跑来一个人,高兴叫道:“向东哥,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金桂枝穿着一件打满布丁的男士衣裤,属于男人的衣裤穿在金桂枝身上,尽管经过修剪,仍旧显得肥肥大大,仿佛偷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她此刻灰头土脸,满身泥巴,这样不合身的装扮就并不能令她显得弱柳扶风,反而只让人感到邋遢。
钱向东蹙眉,眼里闪过厌烦。金桂枝这几天时时刻刻的围追堵截无孔不入,令钱向东反感的对她生不出一丝好气。
“你有事吗?”钱向东冷冰冰道,这也是他自那日议亲后第一次正面和金桂枝交谈。
金桂枝被钱向东这冰冷的脸色吓到了,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呐呐不成言。
旁边的路莳眼里闪动着得色,他就说四哥现在已经认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才不会再喜欢她。
路莳怕钱向东对这个旧日情人一时心软,挺了挺胸膛挡在钱向东前面,自认为仗义执言道:“你找四哥干什么,昨个四哥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他不会帮你干活。”
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太轻了,以金桂枝的厚脸皮可能不会在乎,故而又重重道:“还有不管四哥生没生病,以后都不会帮你干活了。当然,更不会再把自己口粮省下来给你吃,知道了吗,若是明白了就乖乖识相点。”
钱向东想笑,金桂枝想疯,气得她恨不能直接上去抓花路莳的脸。
“这是我和向东哥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谁?”
路莳拍了拍胸膛,“我是四哥的好朋友,四哥,你说是不是?”
钱向东忍着笑,轻嗯一声。
这下金桂枝是彻底气疯了,她到底还记得自己在钱向东跟前柔弱无助的形象,没有扑上去和路莳打做一团,而是可怜弱小的哭了起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向东哥,你是怎么了,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吗?不然你为什么会这样对我?”金桂枝左右摇头,满眼不可置信,“向东哥,你变了,你再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向东哥了。”
钱向东只觉得腻歪。钱向东一个庄稼汉子没见过这种小白莲花型的,他可见多了。各个段位王者,金桂枝这点手段真不够看。
“金桂枝,我以为我那日以及近几日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了,我和你已经结束了。”钱向东看明白了,像金桂枝这种人,有些话你不说透,她就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一副你负了她的样子。索性不如说个一清二楚,以后也别说他吊着人家姑娘,不给个干脆。
“金桂枝,你可以满村子问问,就是去外村打听打听都行,谁家娶媳妇不是娶一个媳妇回来,而是娶丈母娘一大家人!”钱向东冷冷看着金桂枝,目光如冰,直视金桂枝双眼,“我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我告诉你,我钱向东不愿意!”
钱向东的目光冰冷刺骨,金桂枝犹坠数九寒冬,情不自禁打个哆嗦。
她哽咽着,“可是,你说过便是你的命你都愿意给我。”
钱向东讥笑,“我是愿意给你,但是不愿意给你全家,给外人。”
金桂枝露出迷茫的神色,“可,可我嫁给你,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这怎么能算外人呢?”
“呵……”钱向东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现在我和你没关系了,他们就是外人了。”
金桂枝还是不懂,她急道:“但你娶了我……”
钱向东打断金桂枝的话,“我就是不愿意你的那些吸血鬼家里变成我的家人,所以才不愿意娶你,你懂了吗?”
钱向东已然没了耐心,据那个金桂枝曾孙女所写下故事,以金桂枝所作所为他不替原主报复已经仁至义尽,绝不可能还有什么好脸色。
本来他占了原主的身体,理所应当继承原主的恩怨情仇,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道理。但是原主和金桂枝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先不论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是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说上辈子两人之间孕育了好几个子嗣,这就是一笔糊涂账,不是他一个外人能算明白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自己内心,不会故意设计金桂枝,倒也不会为她多费心思。
金桂枝不懂,她迷茫的看着钱向东,这一刻觉得钱向东和她似乎不是一国的。他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可分开一个一个字又都懂了,组在一起就又不懂了。
“总之,就是你和我从今以后没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金桂枝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她明明是来说服钱向东之后还给她干活,并答应下来她妈要的彩礼,怎么忽地好端端就成了这样!
钱向东可不管她哭不哭的,大步就要离开,金桂枝一个激灵,陡然反应过来,伸手去抓钱向东,“你不能走,我们的话还没说清楚……”
钱向东闪身躲开,再次看向金桂枝的眼神犹如利剑,锋利而尖锐。
“金桂枝,我不管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们之间已经结束,恩断义绝的那种。”
他们两个在这里闹了太久,周围的村人好多都停下手中的活,偷偷支起耳朵听。
呦,这金家三闺女好像脑子不咋好使,还听不懂话,更不知羞,人男方都这么说了,一个大姑娘怎么还好意思纠缠不休。
再者这事本身就不是人家钱家四小子的错。就她金家那么个要彩礼法,去哪家亲事都得黄,让人用棒子打出来。
没看村里有多少家因为彩礼反目成仇的,那些女方家还没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金桂枝抱着自己,心里万分委屈,竟然就那么不管不顾的蹲在地上抽泣。
不知道谁看不下去了,偷偷告诉董彩凤,董彩凤匆匆而来,揪着金桂枝的耳朵就给揪了起来,金桂枝疼的哇哇叫,顾不上哭了。
董彩凤骂道:“你还知不知道羞耻,嫁不出去了吗,上赶着倒贴男人。你这样让你两个弟弟还怎么说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都像你这么没脸没皮。当初你一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溺死在马桶里。就不应心软,都怪我为人太和善……”
董彩凤气得要死,她这个闺女好像傻子,纠缠男人也不是这么个纠缠法。倒是找个没人的地,实在不行衣服一脱,哪个男的忍得住,到时候还不就是说什么是什么。实在不行,若是反咬他个流氓罪,你看他怕不怕,还不得要什么给什么。
偏就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纠缠,搞得大家都知道她倒贴人家男方还不愿意!
董彩凤一边狠狠教训闺女,一边偷偷观察钱向东的表情。她不信钱向东就真能放开她闺女,毕竟这么年的感情在那。
然而钱向东并不为所动,一眼都往这边暼,董彩凤不信那个劲,就不信钱向东真不心疼,又加重了几分手劲,把金桂枝疼得嗷嗷叫着求饶。
钱向东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只觉得厌烦,再不想看到这对母女。
钱家人没什么反应,钱向东也没吱声,抡起锄头继续干活。
路莳跟在钱向东身后,尾巴一样,话题跳跃的很快。一会儿说钱向东刚才的表现很男人,一会儿又抱怨知青点里的男知青们不爱干净,晚上睡觉都能被那股子臭脚丫子味熏醒。
这个钱向东倒是深有同感,他刚来这里不熟悉政策,还得慢慢图谋,总之不能那么一直住下去。
第9章
到了中午钱家人都没回去吃,家里未出嫁的小妹做好饭送过来的。
这时候一家人饭都有定量,只少不多,分到钱家人头上,每个人都吃不饱。
路莳自然不会留下来,自己回知青点觅食,钱向东没留他,他下午还得干农活,吃不饱真不行。
晚上下工吃过饭,钱向东才把自行车给张军家送回去。
本来他是打算借用两天,明个还去县里。但今天发烧,让他有所顾忌,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身体不好。按理说不应该,记忆中原主很少生病,可偏偏他穿来没几天就发烧两次了。钱向东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打算先养养看,这几日不去县里,不把自己搞那么忙,若还是生病,那就是这身体的事,到时候他去县医院检查下。若再不生病,那就是累的。
这么想着,走到了大队长家,开门的还是张军。
他看见钱向东立刻就变成了一只见到猫的耗子。
张军强挤出一个尬笑,“四,四哥,来还车?”
钱向东点头,“嗯,大队长在吗?”
“在。”张军道。
钱向东又问:“方便我进去吗?”
“啊?啊,方便。”张军似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把人往屋子里让,边伸手去接自行车。
钱向东顺手把自行车给了张军,二人一同进屋,大队上张满仓坐在炕上抽烟,看见钱向东进来,笑着打声招呼。
钱向东也笑道:“我过来是谢谢张叔的自行车,省了我不少力气。”
张满仓摆摆手,大方道:“这有什么,乡里乡亲的,借着使使又不是大事。”
钱向东笑。
这怎么不是大事,可是天大的事了。现在的自行车可比后世的汽车还来得珍贵。便是自家人使用都小心翼翼,别说借外人了。
钱向东人硬气,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他笑着从上衣口袋里把自己在空间随手抓的那把大白兔奶糖抓出来放到桌面上。
“张叔,你也知道我什么情况,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把奶糖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钱向东手掌大,这一把糖抓下来能有二两。后世听着挺少,可在这时候可不少了。多少人家过年都买不到这么多糖,就是正正经经走亲戚,这些糖都能拿得出手了。
张军顾不上害怕,人虽然贴着墙角站着,眼神却发直。好像糖上涂胶了,粘上就撕不下来。
张满仓立刻唬着脸,“你这是干啥,我不过就借你使使自行车罢了,又不搭什么,还能要你东西,这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
钱向东也跟着严肃脸,“张叔你这想哪去了,你以为我给你糖是啥意思,作为借自行车的报酬。那你可想错了,我是觉的张叔你这么多年对我挺照顾,知道我家的情况也没个人疼,平时把我当自家孩子似的多有提点,比我亲叔叔对我都好,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叔。我这好不容易上趟县里,给我自己亲叔买几块糖还不成了。”
其实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这话说的张满仓心里顿时敞亮。
钱向东又故作生气道:“还是张叔嫌我东西少?”
张满仓忙道:“哪里的话,做叔叔的嫌弃侄子东西少的道理。”
张满仓又说了些场面话,对钱向东提点了几句,钱向东一一点头,就告辞离开了。
钱向东一走,张满仓就跟屁股后面有狗撵似的,掉头就往院子里跑。
他动作突然又迅猛,吓了张军一跳,大声嚷着,“爹,你咋了,吃坏肚子,屎憋不住了?”
张满仓顾不得骂儿子,转眼就跑到自行车跟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遍,见没有划痕磕伤,悬着的心才放下。
张军这时候走过来,跟着道:“我还以为你要拉肚兜子里憋不住了呢!”
气得张满仓一脚踹在张军屁股上,把张军踢了个踉跄,张满仓骂道:“埋汰玩意,会不会说话,不会就给我把嘴闭上。”
想到钱向东又骂道:“你说说你,也就比人钱向东晚出生几年,怎么就差这么多!看看人钱向东刚才那话说的,又敞亮又漂亮,便是你爹我这老油条也不过才能说出这话,人那孩子这么小就会说了。你呢,倒好,听听你刚才说的什么埋汰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