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粗暴的男人，这种人竟然也能做老师。
　　然而相比莫良一副因为卫岚被苛刻对待而愤怒到极点的表情，卫岚则是冷静思考着这个人说的话。
　　一个新来不久的教师，还没有摸清这所学校的情况，甚至连雇主和同僚的脾气都没有掌握的情况下，敢对学生做出猥亵行为吗？
　　退一步讲，即便他是个披着人外皮的禽兽，不过既然能取得教师资格证，理应存在一定的理性才对。也就是说，不会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对学生贸然出手。
　　另外，之前获取到的情报，有关露琳被集团虐待的这一点也很让卫岚在意。
　　集团虐待，就是说施虐者不止一人。
　　那么发起者究竟是谁？是那位男教师？参与者又都是谁？其他教师？学生？如果是学生的话，为何会参与进来？因为被教师所威胁而乐于听命？
　　而且，身为校长的大领主不可能对此事全然不知情吧。
　　即便没有荣耀可言，但他依旧是贵族。
　　身为贵族，如果对自己手下所做的事没有一点掌握，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领主是知情的，甚至还做了善后处理。
　　露琳在寻求正骑士庇护后突然失踪，后被杀害灭口，应该也是这位领主所为吧。虽然没有证据，不过以贵族的固有理念和能力来说，会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
　　印证这一点的就是这个唯利是图的男人，只要一提起这件事，这个男人就只有恐惧。
　　果然是因为学校高层——也就是大领主本人对下下达了封口令。就像自家的家仆必须忠诚地接受并完成主人的命令一样，活在这个领地的人，就只能遵循领主定下的规则。
　　不过，领主默许教师对学生施虐的理由何在？他没道理要替属下背下污点才是。
　　还是说，这是领主本人所为，而让那名男教师背锅了？
　　可是，身为一个领主，自会有女人投怀送抱，至于去迫害学生么……？
　　卫岚揉着眉心。
　　疑点还真多，但是现在手头里掌握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还没办法把所有点都串连成线，推理出正确的结论。
　　但是，他一定要做出成绩给无双看看。
　　且不说灵界不允许废物的存在，就算是捍卫自己的荣耀，他也得做出点成绩来。
　　不过小学部……还真对案情没有任何帮助。
　　他的精神年龄虽然已逼近成年，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位于什么样的精神层面。
　　懵懂无知是这个年龄孩子们的天性，指望能从她们嘴里问出情报才怪。
　　而且卫岚也不想以这种装扮长时间混迹在女孩子们的团体里，虽说是为了工作，但是传出去有损卫家的脸面。而他自己更觉得面上无光。
　　就在卫岚脑子里琢磨这些事的时候，他已被带到被指定的班级，移交给了该班的班主任，站在了讲台上。
　　回过神来时，他已被这位女性班主任介绍完，准备安排座位了。
　　“大家要和如花同学好好相处哦。……我看看啊，你个子好高喔，只能委屈你坐最后一排了。小红，阳阳，请你们二人帮她搬一下课桌和椅子。”
　　两名后排的女生闻声而动。
　　而卫岚，在听完班主任的话后，表情很是炸裂。
　　如……花？这个蠢到极点的名字是什么鬼？无双那混蛋，竟然给他安排了这么个名字？！
　　“啧。”
　　卫岚悄悄咂了咂舌，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
　　出乎意料的，他的加入并没有在班级内引起任何骚动，甚至在他沿着过道往座位走的时候，沿路路过的学生们也没有对他进行过多的观察。每个学生像机器一样接受着教师的安排，并对安排的事项毫不关心。
　　虽然以这个年龄层的小孩子来说，通常老师安排的事项他们都是会默默接受，但至少不会表现得死气沉沉才对。
　　就连那两个帮他搬座位的女孩，在执行完命令后迅速回到自己座位，与卫岚没有任何交流。
　　……排外？应该不是。如果是排外，在班主任介绍他这个插班生的时候，每个人表情上多少会表现出一点不满情绪才是。大人姑且不说，小孩子那拙劣的掩饰手法是绝对瞒不过训练有素的卫岚的双眼的。
　　而且教室的人数也很奇怪。根据他方才在教职员室翻阅的资料显示，无论是小学部、初中部还是高中部，每个班级的学生人数都不会超过十五人。明明是这么宽敞的教室，容纳四十人学习都没有问题。外界的学校，即便是贵族精英学校，班级也会尽可能地将学生安排满，以便利用资源最大化。
　　学生间的氛围也很奇怪。感觉……很拘谨。
　　就算没有办法读到卫岚的心声，不过现在的莫良也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和这样气氛诡异的“同班同学”相处在一个教室，一定会很不舒服才是。因为就连他都觉得，呆在这里很不舒服，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因为只能以卫岚的视角俯瞰卫岚的过去，也就限定了莫良的活动范围只能在卫岚周围，超过一定距离后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制拉回到卫岚身边。
　　既然是要他了解岚子的过去，那他就想了解全面，而不是只在岚子的主观视角下了解问题。因为有时候肉眼观测到的景象都不一定是真实的，何况还是在这么有限的视角内。
　　莫良不清楚卫岚的父亲到底对他这个儿子有何不满，竟然要动用柯罗诺斯的权限将他送回过去来否定卫岚。所以，他才需要更全面的来了解岚子的过去，寻求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造成这位父亲对儿子存在这么大的误会。
　　说到过去，就只能用过去式来表现，无法篡改，无法干涉，这一遗憾是所有人的常识。
　　不过，莫良通过在填坑组效命知道，柯罗诺斯的演算力量可不会局限于此。
　　毕竟是以代表着第一因，也就是根源Chronos的至高神.的名字来命名的设备，是超越一切的存在，只要没有必然定数阿南刻（Ananke）的干涉，就不会造成这种遗憾。
　　他和岚子已相处了十年。
　　十年光阴，不算多，也不算少，足够了解一个人。
　　再怎么善于伪装的人，都挺不过十年的光阴，一定会不自觉的暴露出本性的。
　　莫良人虽然大大咧咧，但不是傻瓜，一个人本质的好坏他还看得出来。
　　所以，既然大公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得好好利用才行。
　　在莫良叹息的时候，授课开始了。
　　那是极为巧妙的，以传授常识为前提的洗脑教育。
　　那是以“努力成为一个对领主有用之人”为核心的精神灌输。
　　小孩子是察觉不到的，但是身为成年人的莫良怎么可能听不出？
　　他忍不住看向卫岚，发现卫岚的表情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岚子应该是也发现了。
　　莫良尝试穿越墙壁，到隔壁班看看情况。
　　拜卫岚坐最后一排所赐，隔壁班讲台到黑板的极限空间是能够容忍他自由活动的量，尽管是以身子贴着黑板的悲催站姿，但还是能够活动到隔壁班来。
　　不出所料，这个班级的人数也极为稀少，而且进行的是与卫岚班级同样的教育。
　　这一瞬间，莫良总算明白就算浪费教室资源和不惜过多增设教师们的开支，也要把同年级的学生们拆分成数个班级授课的原因了。
　　人数集中在一起，不方便统治。只有这样拆分开来，才方便他们操控洗脑。
　　再加上，这个封闭式的学校，和她们身为孤儿，精神层面更为脆弱的事实，的确更好操控。
　　就在莫良注视着孩子们越发空洞的眼神，感慨这究竟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时，整栋大楼响起了下课的铃声。


第147章
　　放学后孩子们依然没有表现得雀跃，但也没像上课时那般拘谨。
　　空气稍稍变得舒缓起来，不过这也是在以方才的气氛为参考前提下的舒缓，与正常的小孩子们间所延展的活泼气氛比起来，还相差甚远。
　　授课结束后，也是夕阳西下之时，学生们开始纷纷回到各自的寝室，像牢房里的犯人一样等待教师分发今日的晚餐。
　　说她们像是牢房里的犯人一点也不夸张。在什么时间段应该出现在哪里并该做着什么事，这种每日做着相同行为的安排，和犯人在监牢的生活根本没有区别。
　　若说唯一的区别，就只是她们没有身为犯人那种压迫的感受吧。
　　卫岚被安排到的寝室，是两人一间的房间。这让身为“男”的卫岚显得更为拘束，他的室友倒是显得格外热情，像所有认真的前辈一样，照顾着这个新人。
　　卫岚只好有些半自暴自弃的，一边接受着室友亲切的关照，一边婉转地询问她一些问题。
　　本来没对小学生抱什么希望，结果反而大大出乎卫岚的意料。可能因为是小孩子，对什么是“不能说的”，什么是“会给自己造成麻烦的”还不甚了解，加上在卫岚的巧言善辩下，获得了一份新的友谊的她，很是热情地说了出来。
　　大概是没有教师在身旁，她还真是尽自己所理解的部分畅所欲言。
　　卫岚就在幼女有些口齿不清的发言中，掌握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在这所学校，校长的存在相当于神。——这不仅仅是强调领主的地位，而是他本身已被“吹捧”的神格化了。
　　而所有学生，对领主的信任程度已经到达某种“狂热”的程度。一方面是因为他自没有保障的生活中救出了她们，不过更大部分则是因为这里的教育。
　　“教育就是要从娃娃抓起”这句话用在这里还真是讽刺。
　　另外卫岚还从“闲聊”中了解到，今日晚饭过后，校方为了应对外面的风评给所有学生们在大礼堂里安排了“读书会”，好不让她们虚度光阴，而身为大领主的校长也会出席演讲。
　　在卫岚看来，是“洗脑”才对。
　　不过，这可是个潜入校长办公室的大好机会。
　　“花花，要走了哦。”
　　他的室友抱起心爱的绘本，催促着倚靠在窗边，一脸不爽的卫岚。
　　……没有喊他如花就该谢天谢地了，实在不该对“花花”这个已经好很多的称谓表现出不满，而且对方还是个纯真的女孩子。
　　就算是出于绅士礼仪，卫岚也不该对她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的。
　　他叹了口气，道：“我……我要先上个厕所，你先去吧。”
　　“我陪你一起去吧。”室友好心道。
　　“不用了。我是……大……大便。”身为绅士，当着女生的面说出这个字眼还真是如临针毡。“我知道礼堂的位置，你先帮我跟老师说一下我去上厕所了，要不她以为我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这样啊，我知道啦。”
　　挥手目送女孩离开后，卫岚迅速切换表情，像猫一样灵巧地往校长办公室所在的方向奔去。
　　以他训练有素的身手，避开教学楼里那些负责巡视的教师一点也不难。
　　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楼梯拐角，他猛然停下，稍稍露出半张脸，观测着校长室的方向。
　　校长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那边还没有回复吗？”
　　虽然看不到室内的情况，但是从声音的低沉度可以判断出，现在这个说话的人，应该是领主。
　　因为，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又轻又细，明显是忌讳着眼前的人，而做出的一副“尊敬又顺从”的音调。
　　“今……今早已经催促过了，不过对方却说我们这边的‘诚意’显然还不够……”
　　“混账！”从声音判断，大领主应该是狠狠地敲了下桌子，“已经给了他们这么多，却还是不满足……”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大领主稍微妥协的声音：“告诉他们，我会尽快准备……混账，若不是因为那个愚蠢的贱人，也不会耗费这么多的资金来摆平那件事……”
　　之后他们还谈论了些什么，卫岚只隐约听到“那些女孩”“尽快处理”等字眼。随后，他们就离开了房间，往礼堂去了。
　　他们离开时门并未上锁，卫岚潜进办公室，翻找着资料。虽然大部分文件都对调查没有任何帮助，不过有一份关于《药物研究的结论报告》引起了卫岚的注意。
　　虽然是以加密文字描述的，不过晓得破译的卫岚还是很快解读出了其中的内容。
　　“什……么……”
　　那是一项极其邪恶的研究。
　　通过古老的炼金禁术研制长生不老药，而其材料则是……刚出生的婴儿。
　　这家伙……竟然用婴儿……来炼药？
　　怒吼着开什么玩笑的卫岚，将那份资料扔到了地上。
　　感觉有些线索，似乎可以串连成线了。
　　这所学校的存在意义，还有导致露琳怀孕的罪魁祸首。
　　对学生们进行的洗脑教育，从小培养她们树立起对大领主的服从意识，恐怕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们成为生产婴儿的工具。
　　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充涌上来，还带着些血腥。
　　卫岚捂住嘴，费了好大功夫才没让自己呕吐出来。
　　莫良不清楚那份资料的内容，因为卫岚只是默读，并没有出声。但是看他这样，也大概猜出不是什么愉快内容。
　　他也随着卫岚缩在地上的身影半蹲，揽住他，虽然对方不会感觉到，却还是拼命揽住他，不断叫着他的名字，抚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