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嗥。
　　——就相信他吧。再说离开了他，你也生活不下去，不是么？
　　“谁在说话？”
　　莫良的声音将卫岚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瞪大了双眼，良子他……竟然……听得到月嗥的声音？
　　“是……是错觉吧？你是不是幻听了？”
　　虽然对不住月嗥，但是这一人格的存在，卫岚说什么也不敢让莫良知道。
　　而作为从卫岚的灵魂中诞生出的另一人格，月嗥虽是负向意念的集合体，却意外的很尊重卫岚的想法。
　　难得醒来的他，又将意识遁去了。
　　而莫良也只是隐约听到了些声音，听得不是很真切。听卫岚这么说，便挠了挠脸，“可能是我肚子太饿了吧。”
　　之后，他们一起吃了些咖喱饭，莫良又让他去浴室泡泡澡后，便双双入睡了。
　　他紧紧搂着莫良，再一次打消了离开他的想法。
　　网文监察部部长和财务部部长争夺理事宝座之前就一直被媒体宣传的沸沸扬扬，选期当日，更是盛况空前。
　　各大媒体和关注这场选举的政要们齐聚一堂，而填坑组所有成员自不用说，更是全员出席。
　　让他们意外的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部门人员，竟也有很多人翘班请假，出席了这场盛会。大概是想借此机会，多巴结一些政要，或是在媒体前看看有没有露脸的机会吧。
　　老实说，就连凌易都抱有这种想法。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厉害的背景，想要快速出人头地，这无疑是个机会。
　　而其他成员则是更关心，理事宝座会不会归于部长之手。
　　卫岚兴致倒是淡淡。反正有老爹在背后操纵，部长不可能落空的。这场选举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闹剧。
　　由于大家目的各不相同，自身能力更是不相同，被安排的座位也就有好坏之分。最次者，是连媒体都不会安排记者待机的最末等席位。
　　网文监察部的干部有为自己的职员安排座位，在会场的中部，不能算好但也不是很差的位子。
　　卫岚和莫良拿到的座位卷，就是这里。
　　风流客一早就抵达会场入口。老远看见卫岚，急忙向他招手。
　　托奚仲的福，风流客要到的可是十分靠前的好位置。虽然他不需要巴结那些政要，不过既然来了，还是坐在前排看得更清楚些比较好。
　　听说卫岚拿到的只是干部为职员准备的普通坐席，风流客不禁愕住了。
　　“其实只要你随便开口，大把人会塞优等席的卷给你。”
　　“……无所谓。我来不过是出于下属的礼貌。”
　　被部长耍得团团转，心里固然是恼火的。但今后还要和良子继续在填坑组效力，还是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比较好。
　　卫岚选择了“不返回家族，依旧我行我素”的路。因为他从老爹的话语中，感受到他并不认可良子。
　　他太了解老爹了，老爹忌惮月嗥，不敢贸然出手。所以今后老爹一定会掐断他的所有路子，让他没办法再仰仗卫家的威势行使一些便权，以此逼迫他向家族低头。
　　即便是这样，就算以后像个普通平民一样生活，他也不会离开莫良身边的。
　　“莫良呢？”
　　他俩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卫岚既然会出席，莫良不可能不跟着一起来。实际上，应该说是莫良来参加，卫岚只是陪同而已。
　　卫岚淡淡道：“他去厕所了。”
　　风流客点头：“那我也跟你一起等吧。”
　　卫岚眉头一挑，虽嫌他碍事，却没有说话。
　　结果他们等来的不是莫良，却是气喘吁吁一路奔来的未明。
　　他本该陪在部长身边，帮他做准备的，看他出现在会场入口，两人都觉得奇怪。
　　未明喘着气道：“不……不好了，卫公子，方才……方才你家里人……把莫良先生带走了……”
　　莫良刚从厕所出来，就被一帮黑衣人团团堵住。
　　为首那个贵公子打扮的青年，风度倒是翩翩，不像是混迹社会的人士。
　　见他一脸愠色，莫良看看他，又看看围住他的黑衣人，道：“各位……可是认错了人？”
　　那贵公子道：“没错。莫良，找的就是你。”
　　莫良暗暗一惊，吃吃道：“我与各位素不相识，也不记得得罪过什么人。不知几位找我……有何贵干？”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因为今天选举的事……我只是网文监察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你们就算拿我要挟部长，也不顶事的。”
　　这是莫良能想到的，会被找茬的唯一理由。
　　墨镜之后，贵公子的眼睛如刷子，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小声抱怨道：“那么优秀的哥哥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平凡小子。”
　　还不等莫良反应过来，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有如鹰眼般锐利的金色双瞳。
　　莫良：“……！”
　　魔术之瞳！
　　在魔术师的领域中，存在着多种魔眼。魔术的技术在泛人类世界是隐匿的，但是在以能量、数据为常识的灵界中，魔术的运用较为常见。
　　贵公子的这双眼睛，在魔眼中虽然算不上什么强力，但是在“催眠”领域里，这双眼睛却是最强的。
　　在视线对上的一刹那间，莫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了意识。


第142章
　　睁开眼，自己正坐靠在一个看着就十分昂贵的沙发上，头枕在一侧的柔软扶手上——似乎在中了催眠昏睡的这段时间，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半窝着身体的姿势。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从装饰来看像是会客厅，而且宽敞的惊人，面积不亚于某些小型广场。每一件家具，每一件作为装饰的工艺品，都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却又不失高雅，彰显着主人高尚的品味。
　　在墙壁最为显眼的地方，铭刻着家徽，纹络都是用经过特殊处理的金丝制成，正在阳光的照耀下徐徐生辉。
　　那徽记，莫良再熟悉不过。小时候，卫岚曾多次教他画过，如今就算闭着眼睛，他也能把那家徽画的完美无缺。
　　所以，这里是——
　　“你醒了。”
　　大门从外侧被推开，阳光直射进来，晃得莫良有些睁不开眼。通过手指缝隙，依稀可辨两名女仆以十分优美的姿势行着礼，恭迎一位女性走了进来。
　　根据那名女性的指示，女仆留在外面并随手关好了门，莫良这才看清了她的样子。
　　她的身高在女性普遍身高中算是高的，体型纤瘦，仪态婀娜，从脸颊到下巴的轮廓清晰分明。浑身缠绕着堪称威严的气质和知性美，脸上没有笑容，也并非是板着脸。她的态度更接近于无感情的那种，给人冷峻的印象。
　　声音也很符合她的特质，低沉而稳重。
　　“抱歉以这么粗野的方式邀请你。”
　　女子在适当的距离停下脚步，目光忽然射向莫良枕靠过的沙发扶手。莫良看到那名女生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感觉像是笑了一下——莫良也不太确定，因为她很快就恢复了那种冷峻的表情。
　　莫良下意识地看向她看的地方。
　　扶手边缘还残留着哈喇子，这么说来，嘴巴边缘一直有一种黏糊糊的感觉。意识到自己丢人了，莫良不禁羞红了脸。
　　只要术者没有进行相关暗示，被催眠者自然不会有做梦这一说。会这么没出息的流下哈喇子，完全是因为这倒霉坐姿导致嘴里分泌的唾液惯性流出的缘故。
　　——莫良这样给自己强行解释。
　　“容我自我介绍，我叫卫薇，是卫岚的堂姐。方才带你来的，是舍弟卫洵。”
　　这还是莫良第一次听说岚子还有兄弟姐妹，从小到大，卫岚从未向他提起过除了父母以外的家人，即便是父母，也很少提起。所以莫良对卫岚家族的认知也只停留在“父亲是圣殿骑士团团长”上，就连他是灵界大王的外甥都不知道。
　　虽然对他们这种“招待”方式感到恼火，但既然是卫岚的亲人，还是暂且收敛怒气吧。
　　“……你们带我来这做什么？卫岚呢？”
　　“我弟弟他，已许久不曾回过家门了。叔父、叔母对他的状况一直很担心。”
　　“……”
　　这些个名门望族，富贵子弟说话从来都不会遵循老老实实的“一问一答制”的，他们只会说他们想说的话题。因为有穿书的经验，所以莫良晓得，也能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看来岚子并没有被他们一并带回来，那么就不用担心他因为违背家族指令，而被惩戒关起来的可能性了。
　　那对岚子来说，他应该是从选举会场直接失踪了。想必他一定急死了吧？莫良掏出手机想要报个信，却发现手机已被他们拿走了。
　　莫良叹气：“所以你们把我抓来，是想要诱骗岚子回来？”
　　“虽然卑鄙，却也是唯一的办法。而且，我们也想见一见，被未来的卫家主认定为灵魂伴侣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灵魂伴侣这个词汇，对莫良来说也并不陌生。小的时候，曾经在一档电视占卜节目中，听占卜师解释过这个词汇的含义。
　　“毕竟……”卫薇微微一笑，“我们以后可是也要向这位人物俯首效力的。”
　　“我不承认！”
　　大门被狠狠推开，闯进来的正是那个催眠了莫良的男子，卫薇的胞弟，卫洵。
　　他指着莫良的脸，对姐姐大声道：“我绝不向平民俯首的！”
　　卫薇环抱双臂，淡淡道：“收声，洵。决定他是否有这个资格的，不是你我，而是叔父大人。”
　　只是提到大公，这个狂妄的小子立马变了脸色，戾气也收敛了许多。这让莫良深深明白，卫岚的父亲究竟是个多么有影响力的人物。
　　卫薇再次看向莫良，语气依旧是淡淡：“叔父要见你。……呵，平民能够拜谒叔父的机会可不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吧，庶民。”
　　自从和卫岚交上朋友后，只要是跟卫岚家族有关的消息，他都会用心留意。
　　那个时候的莫良还没有觉醒恋爱的情感，只是单纯觉得，跟岚子有关的任何事，他都不想落后别人一步。
　　所以对这位大公，莫良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他知道，那可不是一位能够用“和蔼可亲”来形容的人物。
　　若是套用历史人物，他与殷商的闻太师，和西周的周公旦有一拼，都是极具才华又不苟言笑的大人物。
　　想要应付这样的人物，于平民出身，从未接受过礼仪教育的他来说，的确是难了些。
　　不过这些年在填坑组效力，穿越进各类书籍中，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物，为他增添了不少经验。王侯将相也莫过于此，所以哪怕是直面大公，他也理应可以做到不卑不亢。
　　——道理是这样。
　　所以立定的一刹那，莫良便以完美的动作优雅地行礼，保证不会被人挑出一点毛病来。
　　但从心境上来讲，他远不像外表那样坦然自若，不卑不亢。
　　到底他现在面对的是恋人的父亲，不像书中的王侯将相，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与己无关的人物。而这次会面又事关他和卫岚的未来，且大公真人又远比在电视、网络上看到的要威严得多，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发怵。
　　自打卫薇带他进入房间，大公的视线就没从莫良身上离开过。
　　莫良虽低头行礼，却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紧逼的视线。被他视线紧盯，让莫良心里很是紧张。
　　大公的眼神里没有欣赏，更没有鄙夷，他看着他时，就好像人们走在街上，视线不经意地注视着道路两旁的绿化带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卫薇将人带到，便恭敬施礼告退。脚步声远去，四周又变得静谧下来。没有吩咐，莫良不敢抬头，所以这让他很是无措。
　　时间就这样分秒流逝，但在莫良的感知中却慢得有如刀割。
　　“抬起头来。”
　　也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他终于盼来大公开口，缓缓抬起头，却不敢有丝毫冒犯，只是看向视线前方，却没有盯着大公的眼睛注视。
　　他知道，像他们这样血统尊贵的人，决计不喜平民直视他们的。
　　从踏入书房开始，莫良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但这于这位大公来说，不过是理所当然的，并不值得他开口称赞。
　　或者应该说，连这最基本的礼仪都做不到的话，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谈下去了。
　　“你了解卫岚多少？”
　　这个问题，莫良不知当如何回答，才能让这位大公满意。
　　本来，即便是再亲的人，也不会百分百了解。父母，爱人，亲族……人活在世，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不能了解自己，又如何能百分百了解别人？
　　他猜不出大公问这句话的含义，只好如实道：“我所知道的卫岚，是个性如山涧，心纯如莲的人。”
　　“心纯如莲？”
　　大公的脸上起了微妙的变化，莫良也藉此机会稍稍抬眼观察了一下他。可是，他不像卫岚或是秋慕恒那样，可以看透人心，仅仅是一刹那的变化，他完全感知不出大公现在所表达的，是何种情感。
　　而那种情感也只扭曲了一瞬，与卫薇一样，应该说，卫家的人都是善于控制并隐藏情感的怪物。
　　大公双手交叠，支在桌面上，目光也更为锐利，“什么都不了解，便敢称‘爱’？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肤浅而可悲么？”
　　……什么都不了解？究竟，大公所言，是要他了解什么？
　　莫良耸耸肩，尽量保持着礼貌的语调答道：“‘爱’究竟该是何种形态，该是如何定义，晚辈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如果还有我不了解卫岚的地方，那么，我就用我一生的时间来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