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又深深吸了口雪茄，烟夹在两指间，不答反问。“你指哪种谈妥？”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巡逻者教官收起平常那副邪魅轻佻样，顿了顿，低声问道：“他真接受了审判者身份？”
　　“嗯。”
　　“你觉得……”巡逻者教官犹豫了足有半分钟，这在他们数据区而言是极难得的。“15-3你说句实话，审判者计划实施后，当真能改变博士的实验结果吗？”
　　这次张扬没答他。
　　夹在张扬手指间的那支雪茄烧完了。他有些烦躁地扔掉烟头，用皮鞋尖碾了碾。皮鞋磨在荒草皮，刺啦刺啦声连绵不绝。
　　“……你也没把握。”巡逻者教官一瞬间就明白了，顿觉不安。“怎么会连你都没把握？当年我们一起叛出，一起成立了这个审判者计划，是你说，假如多个审判者，一个虚拟场就能自延伸。是你说，迟早有一天，我们能学会如何真正地去融入一个虚拟场。”
　　“老子说错了吗？”张扬蓦然摘下墨镜，一双银灰色眼睛毫无表情地注视教官。“老子特么没学习融入吗？为了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审判者X，老子特么来来回回重启了多少次？”
　　“……重启什么？”
　　张扬与教官双双扭头，看向问话的方向。
　　吕嚣不知什么时候也找到了这片荒凉的草坡，如今正施施然走过来，穿着一袭奶白色运动装，额前刘海半遮掩。明明是个十八岁少年，却莫名让人看着心底发怵。
　　至少张扬有点怂。他在看见来者是吕嚣的一瞬间就已经自发笑出声。“吕嚣张，你怎么来了？”
　　“外头撞见了巡逻者SBT，所以我想，大概是为了颁奖仪式上你闹的那出。”吕嚣皱起两道完美，半勾唇，似笑非笑。“原本是想着来替你解决麻烦的，可如今看来，也许我不该过来。”
　　张扬呵呵笑了两声，大步走近，一把把人搂住。“怎么会不该来呢？咱们确实在商量善后的事情。”
　　教官从善如流，也改口笑道：“就知道他们三个设的屏蔽罩拦不住你。那天颁奖典礼的台子都叫15-3劈了，如今全世界沸沸扬扬都在传播那幕天雷滚滚的镜头。呃，确实是要商量个妥帖的借口来掩盖。”
　　吕嚣撩起眼皮望了眼教官，他人被张扬搂着，近20cm的身高差让他显得颇有点小鸟依人。
　　“这事儿吧，就说是个灵异事件。”张扬脸转向教官，嗤笑道：“或者就让附近云层数据紊乱下，异常气象。这个还需要我教你？”
　　教官不置可否，只耸了耸肩，丹凤眼尾微含笑意。“行吧，下一步，你俩打算如何？”
　　张扬低头看吕嚣，示意他先说。
　　吕嚣轻轻地、腼腆地笑了笑。“年底我的下部戏即将开拍，作为一个演员，我的下一步当然还是拍戏。”
　　“哦？”教官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似无意地问了句。“那，作为一名审判者呢？你对这个虚拟世界有什么规划或者……指示没？”
　　“这个不是你们最擅长吗？”吕嚣腼腆地笑着反问，顿了顿，又道：“你们巡逻者，和消除者，最擅长规划一个小世界并去操控那个小世界里的所谓纸片人，不是吗？”
　　张扬咂摸着嘴，直觉吕嚣张这句话意思不对。啧，吕嚣张似乎生气了。“老子从来都学不来操控那套，那套玩意儿，只有主系统喜欢。”
　　“对，只有主系统喜欢。”教官继续从善而流，耸了耸肩。“至于我们巡逻者，当然都是听你们二位的。事实上，我们巡逻者的日常只负责检查是否有新的闯入者，其余的，都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
　　“事实上，他们还挺忙的。”张扬拍了拍吕嚣肩头，大笑道：“光弥补金雀奖颁奖礼上的事儿就够他们忙活大半个月了。”
　　吕嚣呵了一声。“那不是已经到下月了？”
　　下个月，和这个月，这俩时间点对吕嚣意味着什么。
　　张扬眼睛一亮，蓦然大声道：“对！所以月底咱俩结婚这档子事儿，就不用邀请他们这组了。”
　　“啧啧啧，”教官再次耸肩，优雅地勾起唇角微笑道：“虽然说我个体对于参加你们二位的婚礼并不感兴趣，但被这样当面嫌弃，还是会，略有点不爽。”
　　教官特地抬手松了松领带，故作忧伤，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可惜我还特地准备了套最好的黑色西装，就为了给二位当伴郎的。”
　　啧，说的好像真的似的。
　　张扬昂起下巴嗤笑道：“老子可不缺伴郎。”
　　“哦，”教官无所谓地耸肩，放下手，施施然地转身走出这片荒草坡。在和张扬吕嚣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回头笑了一下。“在这个冀北城，你不打算请我当伴郎，难道还有身份更合适的？”
　　张扬只从鼻孔里回答了一声“哼”。
　　教官于是了然地点头，右手插裤兜，慢悠悠地转头继续往外走，声音懒洋洋地拖长了绵延在空气里。“哦，明白了，原来你们是打算请主系统当伴郎。”
　　张扬：……
　　他被噎的差点没喘上气，停顿了半秒，蓦然怒吼道：“你丫话说完了快点滚——！”
　　“哈哈哈哈哈……”教官的身影与笑声一道，渐行渐远，渐渐出了巡逻者三人组SBT设置的屏蔽罩。顺便带走了那三个小巡逻者。
　　荒草坡上就只剩下了吕嚣和张扬。张扬顿时换成温存小意的模样，搂着吕嚣吧唧一口。“宝贝儿，你咋会想起来找我？”
　　从前吕嚣几乎从不找他。他出门，吕嚣也从来不送。在前世他包着吕嚣的那几年，就连他从被窝里爬起身吕嚣都懒得睁开眼，所以前世……到后来他都不再刻意吵醒吕嚣了。出去拍戏，或者是又有了什么事务所的消除任务，他都是自行离开，最多么，也就是让冀北城的某个助理通知吕嚣一声。
　　唉，提起那些个不被人关心的日子就糟心。
　　张扬简直不能继续想下去，再多想半个念头，他体内的两个主人格“胖子”和“低音炮”就同时觉得委屈。
　　“吕嚣张？”张扬装作什么都没想，就像平常那样低声而又猥琐地笑了。“你现在已经得偿所愿，冀北城剧本也走到了原来的桥段，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结个婚？”
　　吕嚣抬起头望他，雪白下颌、雪白而又柔嫩的脖颈，就连抬头的动作都优雅如同一只小天鹅。“嗯？”
　　“我说，咱俩要不要……”张扬咽了口唾沫，作为一夜七次的纸片人荷尔蒙蠢蠢欲动。“咱俩要不要，先试个婚？”
　　“试婚？”吕嚣皱起眉头，长而卷翘的睫毛后那双潋滟桃花眼满是困惑。“试什么婚？”
　　张扬心顿时拔凉。“不是吧？就连试婚都不行？”
　　吕嚣故意慢吞吞地、装作越发困惑地奇怪道：“你不是已经求过婚了么？怎么，难道你求的不是正儿八经的婚，只是一次试婚？”
　　叮，张扬一双漆黑眼眸瞬间转换成银灰色，整个人昂然到气吞万里如虎。他大手一抄，抱起吕嚣就是一顿胡乱摩挲。“草，老子就晓得你是真的爱我！”
　　张扬发起. |情来向来不分时间场地，压着吕嚣就弄上了。
　　吕嚣眼眸半垂，在喉咙嗓逸出声声浅唱低吟的空档，他悲哀地想，胖子对他什么都不了解，但只有刚才这句是真的。哪怕他明明疑心胖子与那个巡逻者教官过去曾经不清不楚，也明明疑惑胖子在身为数据区15-3时有更多黑暗的从不对他诉说的过往，可他眼下依然能这样可耻地妥协在胖子身下。
　　他明明可以有很多次机会拒绝胖子。身为审判者，他完全可以在这个代号冀北的虚拟场世界横着走。可是他没有。
　　就像胖子刚才说的那句——他吕嚣，确实是真的爱上了这个死胖子。
　　呵！


第70章
　　月底，吕嚣果然与张扬举办了一场极其隐秘的婚礼，现场只有同属于快穿事务所的数据区们参加。
　　昏暗灯光下，吕嚣刚举起酒杯还没来得及说贺词，现场突然大乱。
　　所谓大乱，也不过就是光线突然间明亮如白昼，原本一切如常的独栋小楼内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圆形通道。
　　通道内闪现出一个圆头圆脑的男人。
　　“艹，老子毙了你！”张扬快速拉过吕嚣把人护在身后，麻利地掏出银灰色的枪，咬牙切齿咒骂道：“老子结婚，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几个巡逻者都笑起来。“主系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吕嚣从张扬背后探出脑袋，见这个圆头圆脑的男人缺了两道眉毛，果然就是那个每次打交道都不愉快的主系统。
　　主系统声音一板一眼，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张扬。“15-3你结婚，我当然要来送新婚贺礼。”
　　张扬把枪掉了个个儿，在手指间转圈玩，扯开嘴角，冷笑道：“你来送贺礼？送的什么贺礼？”
　　主系统也笑，笑声毫无起伏。“我这趟来，特地为了告诉你们一则好消息，在野派赢了。从今天起，各个小世界如果有闯入者，须不得牵连他们的子女家人。”
　　吕嚣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滋味，他手指扣着张扬黑色西装上的钻石袖口，迟疑了好一会儿，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忽然开口。“所以我算是彻底安全了，是这个意思吗？”
　　“你本来就安全。”主系统夸张地抬起右手，在一众对他怀有敌意的数据链条冲击下他有些状态不稳定，滋啦滋啦电流声乱响。半秒后，他居然脱口而出，说了句大实话。“上次聂清风来快穿事务所销除档案的时候，早就把你那份神魂契约一道销毁了。”
　　这件事是聂清风穿到吕嚣身上那会儿干的，吕嚣那时候神魂弱着聂清风十七八条街，这事儿，他压根就不知道。
　　全场死寂。
　　巡逻者教官端起高脚玻璃杯，似笑非笑地乜了主系统一眼。
　　主系统这句话说完后，就连张扬脸色都有点白。他今天大婚，穿的是件手工定制的黑色收身西装，银灰色领带，胸襟斜斜别着一支玫瑰花。眼下他身后躲着的是吕嚣，说是躲，其实吕嚣已经没从前那么爱他了，自然……也就早已经没从前那样信任他了。
　　他瞒下吕嚣太多事，如今一张幕布揭开，后头会怎样连他都不清楚。
　　“你丫说完了没？”张扬扣着枪，对主系统怒吼。“说完了就滚！”
　　主系统摊开手，缺了两道眉毛的脸有种奇异的愁苦。“博士说，难得你们真的找到了审判者，有个东西要送给在座各位。”
　　叮一声，主系统抛出来一道幽蓝色的数据。数据凭空悬浮在宴席中央，每个人都能看见它，却没人去触碰。
　　“博士说，你们既然都已经决定留在冀北，就需要补足有关冀北原生纸片人的情感数据区。这个数据会自动链接到各位的电波区域。”主系统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又摊了摊手。“你看，我真的没什么恶意。”
　　最后这句显然是对刚拿枪指着他的张扬说的。
　　张扬挑眉呵了一声。
　　于是主系统显得有点伤感，叹了口气，圆圆的脑袋转向各个数据区。“各位，今日一别后，永不再会。保重！”
　　在主系统身后出现了又隐隐地浮现出那道门，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主系统那可笑的圆圆的身体眨眼间就消失于白光中。
　　独栋小楼内不知谁忽然发出了第一声y.d无比的轻呼，随后这浪声便此起彼伏，就像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doi paty，又像是迟滞了万年突然降临的末日狂欢。
　　巡逻者B涨红了一张娃娃脸，猛地扔下肩头长棍，扑过去抱住他的教官，毫无经验地胡乱地啃。教官向来优雅薄情的丹凤眼尾只微微迷惘了一瞬，随后便熟练地单手托住巡逻者B的腰肢深深回吻。
　　张扬赫赫地喘着气，砰地一声扔掉常年不离身的银灰色的枪，回头，如同猛虎扑食般奔向吕嚣。
　　吕嚣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残破的“唔……”，便被张扬扛在肩头，噔噔噔冲向了顶层阁楼。
　　“艹，这死家伙什么时候送来这份大礼不好，偏得赶在老子的婚礼！”张扬一边咒骂主系统一边胡乱地剥开吕嚣。
　　他们两个人今天都穿着最正式的全套西装礼服，吕嚣那件尤其麻烦，黑色西装外套里头还有件银灰色收腰马甲。再里头，还有每粒钻石扣都归入扣缝的笔笔正正的白衬衫。
　　张扬实在忍不得了，索性开撕。
　　嗤啦，嗤啦。
　　吕嚣仰起雪白下颌，桃花眼拼命往上翻，奶脂般的脸泛起桃花色。“胖子……胖子你说一声……”
　　张扬边急着办事，边敏锐地俯身压低了问他。“你要老子说什么？”
　　一滴热泪从吕嚣眼角毫无预兆地滚落。他呼吸声断续，眼泪也像是前世十八岁那年浸泡在无名大学湖底的冰水。湖底冰水一阵接一阵，从他的鼻腔进入咽喉，随后都在胸腔内积蓄。渐渐地，话语与热泪都化作了澪濛春雨。
　　“说……”吕嚣尾调含着泣音，胳膊勾住张扬的脖子，四目相对，声音打着颤儿地对他道：“胖子，你说一声爱我。”
　　“艹！”张扬响亮地骂了声，沉身，猛地进入。“老子真他妈的爱你，吕嚣张！”


第71章 大结局
　　婚礼上，因为主系统不请自来并且送来了份谁也没料到的“大礼”，这场原本只有几个数据区带着新兵们庆祝的原定只有几个小时的仪式最终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各个数据区都在忙着发. !情。
　　吕嚣尤其惨。他作为数据区链接的能量波动值最少，但是他的新婚伴侣显然不是！张扬亢奋的就像是被注射了，连续一个月不知疲倦地鞭挞。在每一次鞭挞中，张扬对他的情感便会自动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