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冷笑的声线盘旋在这个漆黑流淌着肮脏黑油的世界，清晰的，就像是进驻在吕嚣整个人体内。
【你可以不信。】张扬的声线依然调频在低音炮烟嗓，却多了点什么，那个什么快的令吕嚣甚至来不及分辨。【老子他妈从来就没指望过你能懂！懂？】
胖子说话总是这样莫名其妙。
吕嚣刚想完，就听见张扬的声音再次响起。【吕嚣张，你是不是一直在想，老子到底爱不爱你？】
吕嚣沉默，他的脑电波却出卖了他。
于是张扬低沉的笑声再次响起，沉甸甸地流淌在这座黑暗的末世乐园。黑色尖角的教堂刻录着触目惊心的十字架，摔倒的玩偶上还穿着鲜艳的人类衣服碎条，在黑暗无光的窒息中，张扬的笑声明亮的就像是一次来自外太空的嘲讽。
【爱情？】张扬讥讽地笑，透着人类语言不能形容的凉薄。【那么你得先告诉我，你对于爱情的定义是什么？忠贞？非你不可？或者是，借爱情的名义，掌控那个被你爱着的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吕嚣愤怒地尖声怒吼，假如他现在还有身体，他肯定暴跳如雷。
张扬并不搭理他的情绪，声线低低的，却意外地悦耳。【审判者是高于消除者的存在，哪怕老子是15区教官，也只能绝对服从。所以，对，吕嚣张，老子不仅非你不可，而且从今天开始……从你真正看清真相的这一刻开始，老子就是匍匐在你脚下的信徒。如果你说这是爱，那……就是爱吧。】
吕嚣只觉得荒谬，他是这样觉得，然后他也就这样说出来了。“没意思。”
胖子不是人，大概不能懂他所谓的“意思”，于是他又解释了一句。
“本来吧，我把你当金主爸爸，我敬你惧你，从来都不敢得罪你。唯一得罪你的那次，我死了。”吕嚣自嘲地笑了一声，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至极。可是他不能不说！他疯了，胖子也分裂了，在这个看起来黑暗无光的所谓末日乐园，再不把话说清楚，大概以后他就会真的进青山精神病院。“再后来，知道你是那个下令杀死我爸的人，我又恨不能杀了你。可是……就连我这个爸爸也是假的。”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才是这个代号冀北的游戏世界的唯一主角，可我他妈活的哪里像个主角？啊？是个人都他妈活的比我好吧？杀死了崔明轩又怎样？从琳琅界修仙者那里得到了三百年寿命又怎么样？胖子，我不懂的。你们这些数据区眼里的世界，我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懂，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你的数据线——我，现在只想要你爱我，真的爱我那种！这事儿，很难吗？”
吕嚣越说越疲惫，到最后简直是绝望了。最终他问出了那个困扰所有人类长达万年的难题。
“胖子，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在你们这些数据区记录的时间线与坐标轴里，我到底来自于哪里，我又为什么……会是我？”
沉默。
长而久的沉默。
直到最后吕嚣终于再次听见张扬低低的笑声，伴随着一只熟悉的不安分的大手。那只手搂住他的“腰”往下摸索，甚至是下流的。
【你现在能感觉到什么？愉悦？】张扬顿了顿，又笑了。【还是你所谓的爱情？】
吕嚣心里凉飕飕的，仿佛是这座黑色乐园常年不流动的风钻入了他的心脏，就连风声都是黑色的。他抖的厉害，分明已经没有那具人类身体了，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在黑色朔风中瑟瑟发抖。“……胖子，你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要的爱情啊！】张扬答的理所当然。【老子服从你，只能和你一样滞留在冀北城。在你的有生之年，老子都不能死。你活着的每一天，都有老子宠着你护着你，你想要什么，老子都能替你弄来。你在这个世界就是王，吕嚣张，你还想要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吕嚣的心更凉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在他终于等到张扬说爱他、公开向他求婚后的这一天，他能如愿听到张扬说爱他，却也同时听见了这样凉薄到无情的答案。
“爱我，很难吗？”吕嚣觉得大约是自己脑电波都在瑟瑟发抖了，带着不能言说的愤怒。“我就这么不值得你这种数据区爱吗？”
【你也晓得老子是数据区。】
张扬在黑沉沉的天幕下叹了口气，语气也疲惫极了。【吕嚣张，冀北是老子的牢笼。一个囚徒，怎么爱你？】
吕嚣突然难过。为了这样难堪祈求爱情的自己，也为了眼前这样黑沉无光的“冀北城”。他竭力想要挣扎一下，假如还有他那张筑基后完美无瑕的脸，他大概会故意露出一点腼腆的笑容，以胖子最喜欢的模样羞涩而紧张地扯住胖子的领带，或索性爬到床上再问他。
可是他现在没有那具人类完美无瑕的身体。
吕嚣难过到几近于窒息。
“胖子，假如审判者计划能让你重获自由，那么……我就做个审判者，也没什么不好。”
第66章
和胖子谈判是注定谈不出结果的。
吕嚣最后在这个漆黑肮脏的末日乐园里只问了一句。“胖子，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真的明白你求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张扬的声音沉寂在黑暗中，沉沉的，从四面八方每个角落响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想要结婚。】
这两句话串联在一起，就是更加渺无边际的悲凉。
吕嚣最后笑了笑，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无助的九岁的孩子那样，略带孩子气的残忍与天真。
“胖子，我可怜你。”吕嚣说。
张扬沉默，大概这句话他真的不能听懂。就像他过去旁观无数个原生世界，那些悲欢离合，他也不能懂。在他看来，所有的羁绊都是愚蠢。
“你连怎样去爱一个人都不知道，更不能爱这个世界。可你又被迫囚. 禁在冀北……”吕嚣嗤笑。“所以我可怜你。”
【那就可怜吧！】张扬因为不能懂，也懒得否认自己的确听不懂，索性就顺着他话里的意思给他顺毛。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谈论。【吕嚣张，如果你当真接受成为一个审判者，你就需要接受特殊训练，最重要的是，你得有足够多的能量与羁绊好在冀北留下来。】
张扬再次停顿，随后果决道：【你必须尽快获得博士的认可。】
吕嚣对此嗤之以鼻。“博士？那个家伙不就是给你提供基因的那个么？他说，他和你一样，想干的宾语，都是我。”
咻咻鼻息声突然响起。
张扬在愤怒中带着吕嚣离开了这个所谓的末日乐园。就像来的时候那样仓促，却又不完全一样，四面八方都响动着张扬粗重的呼吸声，一呼一吸，就好像他也是个“人”。
吕嚣挑起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刚要开口嘲笑，立刻就感觉到上身被死死按住，一个身高体壮腹肌八块的男人压住他。
“吕嚣张，能干. 你的人，只能是我。”
张扬声音很低，在低音炮与无数个噩梦般汗流浃背的粗口胖子间来回切换，无数次，都是粗口胖子占据了上风。
吕嚣刚被这个该死的粗口胖子压完，又轮到了那个笑起来都很高级货的低音炮Young。
“吕嚣张，老子爱你呢！”低音炮低低地笑，下头却毫不留情地冲刺。
冲入的是吕嚣，刺伤的，大概是两个人的心。
假如胖子是一个、人的话。
假如，吕嚣还剩下一星半点的心可以被刺伤的话。
他们的身体越来越默契，就连异次元冲击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频次都开始逐渐同步，可是吕嚣在一片迷茫白光中睁着眼睛，桃花眼底渗出的生理性眼泪掩盖了他真实的悲伤。
他想，原来……胖子不能够爱他。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原来，他和胖子除了结婚，并没有其他的选择。胖子不能爱他，可惜……他爱这个死胖子。
吕嚣在哭泣中抵达了高峰，然后在涕泗横流中，紧紧地抱住了张扬。
“胖子，再拍一部戏、就一部，然后……”
“然后？”张扬低头疯狂亲吻他周身，哑着嗓子问他。“然后怎么样，宝贝儿？”
吕嚣任由自己涕泗横流，在高峰处白光与内心不可控的悲伤里，他抽泣着答了张扬。
“然后，我们就结婚吧！”
张扬的喘气声再次螺旋着钻入他耳蜗。“吕嚣张，你是认真的吗？”
吕嚣抽泣着笑了，唇角大幅度上扬，一双桃花眼哭到微肿。他以一种十八岁少年特有的优柔啜泣了一声，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然后缓慢地、一字一字坚定地答道：
“嗯，胖子，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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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华国收视率最高的某个真人秀现场。
凭借古装仙侠ip剧《凌仙》一炮而红的顶流小生吕嚣正勾起唇角，桃花眼微垂，对着镜头笑得异常腼腆。
“啊，我下部戏当然还是张导的啦。”吕嚣抿了抿唇，唇角露出腼腆羞涩的笑，奶脂般的皮肤在镁光灯下白到发光。
观众席上蠢蠢欲动，就连主持人都忍不住问。“嚣嚣你下部戏是什么题材，可以透露嘛？还有你和张导……？”
主持人问的很有涵养，一句故意的欲言又止，既点燃了现场燃点，又给了吕嚣适当的回绝空间。
毕竟吕嚣现在是顶级流量，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不过是个游戏剧本而已，可惜剧本与游戏内的每个人，都如此认真。
吕嚣想起那次从末日乐园回来时压住他不断喘息的胖子，也同时想起了当时他答应了胖子的求婚。那天，在胖子给他展示过所谓的末日乐园后，他们瞬移到了博士面前，博士正在吕梁留给吕嚣的别墅内，等着吕嚣。
我不会再恨你们。吕嚣当时疲惫不堪，甚至懒得追问为什么明明张扬告诉他的是如今只剩下两个消除者新兵了，而他眼前却站着三个。
吕嚣当时只想速战速决，所以他带着点微妙的恨意，唇角微勾，笑得腼腆而又讥讽。
我会和你们当年的教官结婚，所以请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吕嚣最后声音变得尖利。他用手指着那三个一脸懵逼的消除者新兵，恶狠狠地咒骂了句，滚！
那三个新兵都没滚，他们都在看着博士，目光在博士与张扬之间来回逡巡，犹豫不决。
听他的，当时张扬笑了一声，低低地笑道，如今他是老子在冀北的顶头上司，就连老子都得听他的，你们敢不听？
博士笑得异常风雅。啊真是遗憾，博士笑着向吕嚣伸出右手，可惜我不能亲身参加你们两个的婚礼，但我还是祝福你们。
……滚！
吕嚣憋了很久才能鼓足勇气，指尖点着博士那张俊美到冰凉的脸，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也滚！
那天在远离尘嚣的海岛上发生的一切，至今吕嚣仍历历在目。
“啊，下部戏……”吕嚣回过神，对着这个游戏剧本里的主持人笑了笑，也对着台下更加虚假的npc观众们笑了笑。“我下部戏，是部科幻题材的电影，电影名字就叫做——我的男友不是人。”
第67章
古装ip热剧《凌仙》在院线与网络同步播放后，不止是流量崩了，就连吕嚣都成了行走的广告牌。再后来，改编的电视剧都出来了，吕嚣每天都得躲通告，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在真人秀屏幕前。
一句“我的男友不是人”，现场都心领神会地跟上了，主持人立刻笑眯眯地问：“这部戏的片名听起来很有意思，是张导的意思吗？”
两个“意思”，意思截然不同。
吕嚣勾起饱满的花瓣唇，撩起眼皮，桃花眼内依然是观众所熟悉的腼腆羞涩。“嗯，我一切都听他的。”
现场再次哗然，控都控不住。
这次躲在幕后的张扬十足满意了，棱角分明的唇翘起，内心低音炮与胖子两个主人格同时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看，老子就说他爱我！】
【嘘别吵，胖子，你忘记了一件事……】
低音炮人格非常严肃地指出，胖子你忘了，他刚骂咱俩不是人。
胖子人格一秒都不带停顿地反驳道，屁，咱俩本来就不是人，吕嚣张啥时候骂咱了？
前台的吕嚣有句话不尽不实，《我的男友不是人》并不是张扬的剧本，当然这部片名更不是张扬的主意，而是吕嚣自己的一个脑洞。
在这个代号冀北的游戏剧本里，就连消除者张扬都得听从吕嚣安排，何况张扬正在向吕嚣求婚，当然吕嚣说什么就是什么。
事实上，哪怕吕嚣骂他不是个东西，张扬也会捏着鼻子笑呵呵地承认。
……谁让风凌那只老不死的怪物就要结婚了呢！他个数据区也想结婚啊，早点领证、早点合法开车它不香么？
月底，就在《凌仙》上映并斩获无数奖项提名的同时，从修仙世界琳琅界穿来的原白室山掌门风凌就宣布结婚了，结婚宣告是风凌亲自通过微博发布的，附图是一张结婚请帖。请帖上风凌低头，大影帝风凌那天然蝴蝶媚态的身姿此刻竟然更加妩媚了三分，牵着一个年轻男孩儿的手。只可惜那男孩儿被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一个邪魅翘起的唇角。
热搜理所当然地崩了。
作为一个数据区，张扬只觉得羡慕嫉妒恨！凭什么就连风凌与聂清风这对儿都能结婚，就他不能？于是他在一次次冲刺的时候，压住吕嚣追问，喂咱俩啥时候结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