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时机特殊,大敌当前,渡鸦又带着敌军将领人头出现,振奋了士气,他们当时没戳穿渡鸦,失去了机会,后来又受到多方牵制,才将此事搁置下来。
贺珏:“王瑞重暂时还未曾声张,说是会将这两人送过来,大家商议着来。”
卓若阳扬眉:“哟,抓到了贺勤这么好说话,还送过来?——啊,也是,贺勤都与南渝一起夜袭咱们了,他们这群挚友兄弟也没脸面声张此事。”
贺珏:“……这么想也说得通,可我总觉得此事处处透着不对,细细去想,又想不透——那小国师把自己送进我们的营地做什么?夜袭这种事用不着他,他肯定是故意把自己送进来的。”
卓若阳伸了个懒腰:“想那么多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小国师自己都送上门来了,咱们总不能因为怂,又把人给送回南渝去吧?”
卓若阳伸着自己的长腿,搁在了桌子上,整个人神情放松,“贺小公子,就没人告诉你么?这么爱操心是会短命的!”
渡鸦原本一直安静坐在一边,没发表任何意见,好似这屋子里一件摆设,这时候听到“短命”二字才转头看了卓若阳一眼,目光不善。
卓若阳迎着渡鸦的目光笑着调侃道,“大将军呐,自己的人还得自己疼,别等着人都操心没了。”
贺珏此时接话:“谁说我是他的人?”
卓若阳:“难道不是?”
贺珏这时候没心思和卓若阳在这打这种无聊的言语官司,他倒是想是呢,奈何渡鸦头上顶了颗榆木脑袋。
早就说过了,此人愿意为了贺珏而死,但是却不愿意与他同塌交颈而眠。
贺珏唤了渡鸦一声:“卓将军好奇呢,我这张嘴没可信度,不如你告诉卓将军。”
卓若阳笑道:“贺小公子真是善解人意。”
原本贺珏以为渡鸦定然会撇清关系的,再来一套“尊卑主仆”的言论,谁知道渡鸦只是木着一张脸道,“卓将军好奇得太多了些。”
卓若阳话里有话似的调笑道:“大将军这句话说得可真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懂了,不打听了。”
贺珏懒得接话,他头疼。
身体底子薄,夜半又被叫醒,这时候又绞尽脑汁地在猜对面那个小国师到底意欲何为——思虑太过,头就疼起来了。
他现在的身体底子就只适合在京中做个富贵闲散人。
——都是贺勤,是那个善妒的兄长将幼年的自己在冬天推入冰湖,想要冻死自己,若非如此……
卓若阳察觉到不对,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我比你虚长几岁,干脆给你做回哥哥。当哥哥的给你指条明路,等贺勤送来了你就找个机会和他单独相处,我和这位‘大将军’帮你守门,你趁他被绑着的时候直接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一句废话都别说,解决完了之后就回你的京城去吧,要是不想回京城就跟着陛下一起到处瞎逛也行。”
贺珏看了卓若阳一眼,“你确定要做我哥哥?我这辈子想的最多的可就是如何“克兄”了。”
听说过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克兄可是头一回听说。
卓若阳摇了摇头,一副觉得贺珏无药可救的模样,站起身出门,“蠢吧你就!”
渡鸦这时候到了贺珏身边,“可要让人熬药?”
药是军医开的,都是治标不治本。贺珏的根本问题是底子太弱,得靠养,整天靠药吊着算是怎么回事儿?是药三分毒,迟早吊出事来。
贺珏摇头,自己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然后问道,“刚刚你怎么不否认?”
渡鸦沉默。
他知道贺珏问的是卓若阳问贺珏是不是他的人的时候,渡鸦怎么不否认。
贺珏:“说话,装什么哑巴。”
渡鸦:“我确实只是觉得卓将军好奇得太多了。”
贺珏不知是不是自作多情,他总觉得自己从这句话中品出了点别的味儿来,“你是觉得他对我太过好奇了?”
渡鸦:“属下不敢。”
贺珏听着“属下”两个字就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不耐道,“不是早就让你不准用‘属下’的自称了吗?”
贺珏本来隐约尝出的那点甜被这两个字毁了个干净,也不想和此人说话了,站起身来准备回去躺着。
睡不睡得着另说,总之躺下舒服一些。
刚刚走出去两步,渡鸦便赶过来将人直接打横抱起来了,带回了卧房。
卓若阳在那儿掰扯了半天他们俩的八卦,也不是空穴来风。他们两人确实同住一间房,只不过是贺珏睡床,渡鸦睡地上——也不知道这能有什么好避讳的。
渡鸦抱着人回了房间,又帮人脱衣,最后塞进了被子里,掖好了被角。
贺珏:“真不与我同睡?又不是让你睡我。”
渡鸦:“不妥。”
贺珏笑了一声,懒得再说,将眼睛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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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铄那边今夜也睡得不太.安宁,主要是段云深睡得不太.安宁。
他做噩梦了,每次堪堪入睡,就会听到“咝咝”声,还有爬行的声音。
而且入睡之后他的意识很沉,像是上面栓了一个重若千斤的铁块,带着他往下沉。
这个过程他很熟悉,上次蛊毒发作后有一段时间便是这样的感觉,原本有了那段时间的经验,应对起这样的事情来应该算得心应手的。
但是……耳边的“咝咝”声却似乎对他产生了干扰,像有好多好多的蛇在自己的枕头边爬来爬去。
段云深心宽胆肥,原本蛇虫鼠蚁蟑螂蜈蚣都不在他的惧怕范围之内,但是那种近在咫尺而且数目繁多的感觉还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段云深在第三次惊醒之后有些慌张,从被子里钻出来,点了油灯脱了衣服,非要景铄帮他看看身上那条小蛇是不是又开始到处跑了。
景铄认真帮他查看过,没有。
别说小蛇了,后背那副刺青根本就没有现出来,段云深现在体温正常,也没有泡澡,那刺青要遇热才会显露出来的。
段云深再次钻进被窝里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安心,连续三次惊醒实在不像是什么巧合。
而且,那种意识被拖拽的感觉太熟悉了。
段云深谨慎地提醒景铄,自己最近可能会有一次蛊毒发作。
景铄“嗯”了一声,乍一听简直像是没将此事往心上放——他看得出来段云深为此事心神不宁,自己若是再摆出严阵以待的姿态,只怕段云深会更加不安。
段云深躺了一会儿,突然开始漫天瞎想,然后又问道:“……你会卸人手脚吗?”
景铄:“什么?”
段云深想了想自己在小说电视剧里面看到过的内容,“大概就是让人手脚脱臼?反正就是失去活动能力,回头装回去就又好了。”
景铄:“会。”
段云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说了,我要是真的像那人说的,蛊毒发了就六亲不认想要撕碎你,你就把我手脚卸下来,等我发疯发完了,你再给我装回去……嗷——你打我干什么?”
景铄声音淡淡的,但是还是听得出有几分薄怒在里面的:“你说我打你做什么?”
段云深:“我认真的——嗷!”
段云深在被子底下揪住狐狸爪子,“别老是打我屁股,我这年纪是可以打这地方的么?你把这招留着教训崽子不行么?……喵的!”
段云深刚刚说完,就被崽子踹了一脚。
段云深抓着景铄的手,“我真的是认真说的,咱们俩要是互换,我有你的本事,你中了这个蛊,我肯定不会由着你来撕我……嗯,我给你找个笼子关起来,什么时候正常了我就放你出来。”
人在凭空想象的时候总是格外理智的,当我遇到了什么什么情况,我一定会怎么怎么样。
更何况段云深现在抱着的心思就是往狠里说,免得到时候进景铄对自己下不去手什么的。
景铄听着有点生气,但是大晚上又不想跟人计较,默了半晌,用着一本正经的语调哄人道,“我明日就替云深去找笼子,金丝做的好不好?”
段云深:?
你果然还是想把我关进金丝笼里!!
……不对,重点有点错了,他这话好像顺着我的话说的,说明他赞同的是我的观点。
但是,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呢?
段云深:“……也不是说不好,咱们换个别的材料行不行?”
景铄顺着摸毛:“云深想要什么材料?”
段云深:“不是金丝的就行。”
景铄:“云深确定不是金丝的就行?”
段云深:……
我本来是很确定的,但是你要是这么问的话,我就觉得后面有坑。
段云深用自己有限的智力扫了一下雷,没扫出来。
这还能有什么说法?一个笼子还能翻出花儿来吗?
景铄:“问云深呢?”
云深:“大概,也许,可能,不是金丝的就行,吧……”
景铄:“布做的也行么?”
云深:?
布能做笼子?!!
你是不是想说布艺猫窝?
……不对,这时代也没有布艺猫窝,你们用旧衣服做猫窝么?
段云深原本贴在景铄的怀里,这时候段云深觉得景铄将自己推开了两分。
段云深:??
我这就把天聊崩了?
不让我睡你怀里了??
我的狐皮人形自走猫窝没了???
……等等,猫窝是什么?
紧接着段云深就感觉到景铄推开自己之后,似乎在被子里底下解开了自己的中衣。
段云深:?
景铄解开了中衣之后,又将段云深拉了回来,让段云深贴到他的胸口,然后将解开的半面中衣前襟盖过了段云深的肩膀,再把人抱住。
段云深在景铄的怀抱里保持懵逼脸:?
段云深突然恍然大悟:!
布,布做的笼子就是这个?!
这分明是用你做的笼子!!
你这个逻辑很有问题啊!
打个比方,我是一头老虎……对,我终于不是一只小猫咪了,我是一只随时发疯要吃肉的大老虎,我觉得我很危险,建议你用笼子把我关起来,结果你用肉给我做了个笼子?
这就是来自偏执暴君的宠爱么?
大狐狸,我怀疑你和我待久了,智商被我拉低了。
是我对不起你。
嘤。
段云深抬头亲了一下景铄的下巴
别怕,我会努力变聪明的,咱们俩不能在智商上团灭!
第80章 堂兄你…
亲完了之后段云深就重新缩回了景铄给他做的专属猫窝里面,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说来也怪,之前段云深睡在景铄怀里也挡不住连续三次睡着之后被魇住,然后惊醒。
这时同样是窝在景铄怀里,不过是少了一层中衣,居然愣是生出了点不同来。
一开始段云深睡着之后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意识被拖拽的感觉,那种“咝咝”和爬动的声音也犹在耳侧,但是这次他却无比确信那些蛇奈何不了自己。
之前听到那些响动的时候,段云深觉得像是自己睡在了蛇群里,它们就在自己的耳畔。
但是这时候却好像隔了一层,就像是有人给自己画了个金刚伏魔圈,愣是将自己罩在里面,护住了。
谁说金丝笼只是为了困住小雀儿呢?说不准它是为了保护小雀不被外面的大老鹰抓住吃掉。
段云深把头埋在景铄的胸膛上,脸颊贴着景铄胸口的皮肤,相贴的地方暖得两人皮肤都像是生了汗似的,有种微微的濡湿感。
景铄没打算入睡,抱着人静静等着。若是段云深待会儿再惊醒,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也正是如此,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段云深是如何缓慢入睡,又仿佛被魇住一般身体僵硬,呼吸急促。
景铄先是安静等了一会儿,段云深上次蛊毒发作之后日常深夜自救,景铄天天抱着人睡,也隐约有些猜测,这才等了片刻。
片刻之后见段云深还没有从梦魇之中脱离,便忍不住唤醒他。在他唤了两声“云深”之后,段云深没有醒过来,而是急促的呼吸平稳下来了,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就好像在梦中被景铄的声音给拉住了一样,脱离了出来。
景铄感受着段云深慢慢重新平稳入睡,也未曾安心,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确定段云深不会再惊醒了,才自己闭上眼睛准备入梦。
可能也该是今夜不安定,段云深这头才刚刚睡得安稳,景铄就又开始做梦了。
他这梦倒是没段云深那么古怪,没什么蛇虫鼠蚁。他在梦中见到了少年时的自己,正坐在一个凉亭里面背帝王策,周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彼时的他少年端方,眉目间见不着沉郁的戾气,也看不到那近乎漠然的淡然从容,看起来像是个会长成明君圣主的模样。
景铄只看了一眼便转身了——这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他不是个爱追忆往昔后悔曾经的人,所以梦见这样的场景心里也没什么触动。
只是他才刚刚转身,突然就听见远处传来了清亮的一声“大狐狸!”。
景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就看到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小少年在远处冒了头,手里端着一碟子糕饼。
那人自然是段云深,不过似乎还是少年模样,所以看着身体比现在还要单薄,脸还带点婴儿肥,也比现在矮几分,小小的,是不同于成年段云深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