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铄把眼睛睁开,这时候眼睛里面一片清明,一点都看不出刚刚才醒的模样。
景铄:“云深害怕么?”
我怕个球,天塌下来有只狐狸帮我顶着。
我要怕也不是怕你想着的那个。
段云深:“我说不害怕你又不信,有种害怕叫做大狐狸觉得我很害怕。”
段云深:“你怎么想?”
景铄:“云深不怕,便听我的。”
段云深求稳妥,所以想卸货了再去折腾。
但是景铄怕段云深等不起。
段云深想了想,在狐裘下面动了动,冒出一颗头来——今夜他们露宿郊外,所以用狐裘做了褥子和被子。
其他几个人也是这样的配置,不过项一越带了两个孩子挤在一起,胡三钱一个人便没有分被和褥,直接将他整个一卷放在那儿了,手脚都还是绑住的。
段云深的头发大概是在狐裘里面摩擦得生了静电,这时候看着头发丝都炸开了,头发蓬乱,实在是很影响他的美貌。
景铄:“别出来,外面冷。”
室外不比室内,哪怕季节已经变了,白天很暖和,但是晚上多少还是有些冷。
段云深没缩回去,反而看着景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亮,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大狐狸,说点好听的给我听听吧。”
这日子快没法儿过了,咸鱼都要开始发愁了。
自己要是再不给自己争取两口糖,就要被这日子苦死了。
景铄:“我很喜欢云深。”
段云深:……
可以。
简单,直接,粗暴。
你要是头一次对我说,说不定我就真的疯狂心动了,但是咱们老夫老妻的,你还毫无铺垫就说这么直,听起来这句话它就……缺点诚意,知道吗?
你这只狐狸最近水平发挥都不正常啊!
你的狐媚手段呢?
整天靠着容颜吃老本是不对的!
段云深得寸进尺:“再说一个。”
景铄:“……”
景铄:“要不云深先说一个?”
段云深:“……”
段云深上辈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毫无实战经验。他还不如景铄呢,景铄至少双商在线,能现编,编不出来他能把别人绕进去,把自己摘出来。
段云深仰着头盯着景铄看了半天,脑子里面倒是真冒出了些“好听的”,但是脸皮薄,说不出口。
——看看看看,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段云深:“告辞,我先睡了,晚安大狐狸,么么哒。”
玩不过了就开溜。
只不过头还没有钻进狐裘底下,就楞是被景铄困住了。
景铄:“我说了一个,云深不还我一个就跑么?”
段云深:“……”
段云深:“我……”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现代社会电视剧和书籍看了那么多,总能记住几句的。
那些曾看过的那些缠绵句子此时就在段云深的脑子里翻滚,糊弄人绝对是够用的
我是属于你的,永远而且完全地。
一转身就遇见了相隔万水千山的你。
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愿你快乐。
……
每一句都很贴切。
但是又觉得每一句都不贴切。
大狐狸是自己的,独一无二的。
但是这些情话别人的,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的。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至繁归于至简。
各种各样的情话排了一长溜,段云深突然反应过来,所有的话在表达的都不过是一个意思
那就是“你”和“我”,那句话里只有你我,然后再加上一个表达喜爱的动词,仅此而已。
段云深前面还在觉得景铄那句直白的话缺点诚意,这时候兜兜转转居然自己给自己又绕回来了。
段云深:“额……”
段云深脸皮终究薄了点儿,不好意思开口。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这时候就想着开溜,闹着要进被子里睡觉。
景铄不放人,这时候倒是不怕段云深觉得冷了,不仅不放人,还能提醒段云深动静大了小心把项一越他们吵醒。
段云深:……
……这个句式好耳熟。
我现在合理怀疑你提这句话是故意的!
景铄:“云深可以随便说些什么。”
段云深:……
你不要逼我,你小心我说我想吃酥炸狐狸肉!
景铄从容淡定地戳人心窝:“敷衍我也是可以的。”
段云深:……
这么一说,谁还好意思敷衍。
……不吃酥炸了。
黄焖吧!!
你不要以为逼我就范我就会认输,我跟你讲,对着自己老婆耍心眼的狐狸都会被抓走煲汤的!!
……等等,“老婆”是谁啊?!
行吧,自我定位真是越来越清晰了。
悲伤。
段云深放弃挣扎:“我是相公还是你是相公?”
景铄:?
段云深:“说,猜对有奖!”
景铄不吃这套,淡定地掀人老底:“分明前不久被皇叔的人追逐,云深扮作女子的时候,还唤我……”
段云深:“行!别说了,可以了!我知道了!你奖品没了,睡觉!”
段云深把奖品藏起来,在心底找了个盒子把它锁起来了!
人整个窝到狐裘底下去了,一副天塌了你也别指望我出来的模样。
景铄:“云深?”
段云深:……
景铄:“娘子?”
我特么……
段云深:“叫也没用,没了就是没了!”
段云深想了想,补了一句,“有本事你叫相公!”
景铄轻笑出声。
——我喜欢你,你待我的每一分好,我都好好藏着,它们永远不会被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属于你的,永远而且完全地。愿你快乐。
一转身就遇见了相隔万水千山的你。
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皆是出自《朱生豪情话》
其实我也很疑惑我日万的手速去哪儿了……
每天同一时间开工,但是手速越来越慢了orz
可能天太冷了……叭……
第77章 重遇贺珏
段云深一行人在靠近边境线之后就没有再贸然往前走了,而是找了一个小村子暂时落脚。
太皇太后寿辰宴的当晚,南渝国夜袭边疆要塞,大获全胜。
戍边大将军贺勤下落不明,临时上任的暂代将军消极应对,于是在战事上节节败退,这一退再退,就退到了这个地方,此地名为陆原,往前是禹城,如今是驻守点之一,再往前的土地就被南渝人鸠占鹊巢了,虽是我朝疆土,但是却要改姓了。
段云深他们此时再贸然往前走就要靠近军事布防,只怕不安全,所以便停下来等人接应。
这小村子里的人很少,能走的几乎都走光了,还留在村子里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按这节节败退的架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到这里来了,稍微有些门路的早就已经逃了。
所以在这里住也用不上银子,毕竟到处都是无主的空房子。段云深他们随便挑了一间停下来歇脚,住进去的时候还看到有一个小孩趴在墙头看着他们。
那小孩看着顶多只有五六岁,身上衣服打着补丁,满脸黑灰,跟爬过灶洞似的。大概是这村子很少有外人过来,所以这时看着这群人格外的好奇,阿四和那小孩儿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在自己的口粮里分了一张饼给他。
到了下午的时候,他们住的这处地方就有人来打扰了,来的是一个看着年逾七旬的老婆婆,一手牵着白天那个小孩儿,一手提着一篮子饭菜,饭菜大多是素,看着像是山里挖出来的野菜,不见荤腥。
那老婆婆说她白天听自己的孙儿说村子里来了人,还给他分了饼子,所以特意来回礼。
这话是骗人的,她不是来回礼的。一个饼子换一篮子饭菜,而且还是在她自家也吃不饱的前提下,哪有这种好事。
这老婆婆就一个儿子,多年前就死了,儿媳妇也跟人跑了,家里就只剩下了她和一个糟老头子带着这个孙儿。
这地方不安全,说不定什么时候南渝就会打到这里来了,所以每次听说有人从此经过,她便提着一篮子饭菜过来,腆着一张老脸和人说话,讨好人家,想问问会不会有好心人帮忙,把她的孙儿也带离这里。
她自己是不做指望了,但是孙儿还那么小……
不过她这次来的不巧,段云深正在屋子里面补眠,还没睡醒。
景铄坐在床边给段云深掖被子,听到十七进来说有个老婆婆拿着饭菜过来,景铄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看了十七一眼,十七瞬间会意,出门去将那老婆婆打发走了。
十七也没收饭菜,反而偷偷摸摸从自己的口粮中分了两块饼子给他们。分完了就恶恶气地赶人,就好像这样拼命表现自己多听景铄的话就能多得赏识似的。
景铄他们只是在此处暂作休整,并没有就留,第二日便走了。那婆婆也再没来过。
当年景铄在军队中也埋得有自己的眼线,此时到了这个地方,自然可以用起来。
他在军中埋下的棋子叫做卓若阳,当初大将军贺勤失踪,太皇太后自以为拿稳了天下,想要套景铄埋在边疆的棋子是谁,就是此人。
消息一早便送过去了,所以他们只在此处停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看着有十几人的小队进了这村子。
来接应的领头也算是熟人,正是方游。
方游将那些人手全部都留在了门外,只自己一人进入屋内。
见着景铄了便恭恭敬敬地行了帝王礼,尊称一“陛下”,丝毫没有因为景铄已经离开宫城了而怠慢。
阿四跟十七两个孩子当时就在屋子里,听得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
头一次听说这么大年纪的人还玩过家家的——而且玩的还是这种掉脑袋的过家家。
景铄看方游如此只轻轻点了点头,便让他平身了,然后从容地提及了自己已经不再是君王之事。
明明只有几句话,方游却几乎是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位暴君整个人都似乎不同了——那种阴郁和戾气似乎消散了,看起来平和了许多。
若不是那张脸和脸上对其他人的漠然从未变过,方游几乎要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暴君了。
变化的也不仅仅只是景铄,段云深换回了男装,瞧着面容疏朗清越,比妖妃时俊俏好看得多,这时候就坐在景铄旁边的椅子上,看到自己看过去,便对着自己挺灿烂地笑了一下。
方游:……
方游实在是没办法忽视对方已经凸起了老高的肚子。
陛下还真是……天赋异禀。
其实不仅仅是景铄和段云深,方游自己也变化颇大。
他原来在京城之时,看着还是一个少年人的模样,瞧着细皮嫩肉的,尤其是他还常年和项一越走在一起,被项一越那般皮糙肉厚的一衬托,越发显得俊俏可人。
可如今的方游看着不仅仅是沧桑粗粝了许多,更为明显的是脸上多出了一条长疤,自额角斜飞而下越过鼻梁。
段云深一开始也被这长疤吸引了目光,只是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未免不尊重,这才调整过来。
景铄素来淡定,就算心有惋惜,也不会放在脸上。
唯有项一越不同,一直盯着人的疤看。
方游与项一越原本就是情同兄弟,此时看兄弟身上带了这般的伤痕,项一越几乎快要炸了。
焦躁地站在一旁等着方游与景铄那套见礼跟说话的程序走完,关切的心情呼之欲出。
伤在那个地方不仅仅是破相的问题,还是后怕。
毕竟稍有不慎,那刀再割得深几分,估计头就会被豁开一个口子让脑浆子全掉出来。
方游目光落在项一越身上时,只弯起唇笑了一下,音轻快地叫了一,“统领,许久不见。”
项一越被这话说得一身浑身不舒服。
兄弟见面说什么“许久不见”的,那是文人们折腾出来的说辞,这时候听方游这么说只觉得怪生分的。
被这么一刺激,项一越也管不得景铄还在自己面前,自己贸然抢话会不会不恭敬了,直接道,“你这脸怎么回事?谁弄的?!”
方游抬手摸了摸鼻梁处的疤痕,笑道道,“几个月前的时候夜半遇袭,不小心挂了个彩,都是小事。”
项一越怒道:“……小个屁,你这还没娶媳妇儿呢,相破成这样了可怎么整?!”
几个月前正好是段云深他们还在江北城的时候,也正是那时,项一越晚上做了个噩梦,担心起了方游,当时还向景铄提及此时了来着。
项一越看着那伤疤就闹心,只恨不能现在就去把那个罪魁祸首两刀给剁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一次袭击之后方游受伤,他才和卓若阳以及贺珏接上了头。
卓若阳原本就是景铄的人,方游到了边疆来,卓若阳自然暗地里多有照料,只是没有放在明面上。
贺珏与渡鸦虽然也悄悄到了边疆,但是因为贺珏原本在军中就有人脉,故而有人替他们掩饰行踪,行事低调,在他们主动来找方游之前,方游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边疆。
结果他那次脸上受了一道伤,胸口还被捅出了一个大洞,高烧不退生死存亡之际,这些人全都冒出了头,竭尽所能地拉了他一把,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一个小士兵死不死没人在乎,但要是有多个将军关切,那军中大夫就要上心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