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朗煦看向肖霁指的方向，什么也没有，这是想干什么？
肖霁漫不经心地开口，“往左边站点，别挡着我晒太阳。”
云朗煦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挡住了阳光，无奈地往左边挪了两大步。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他是一个非常尊重向导的人，但是尊重是互相的。像是刚才那种情况，任谁都能看出来是无心的，自己一通道歉完了，肖霁给点表示总是可以的吧？
肖霁又冲着地面扬了扬下巴，意思是，我的精神体还在地上晾着呢。精神体本来就是隔着八百里也能一个意念叫回来的，哪还真的用人去捡，这明摆着就是在刁难。
云朗煦只得双手把精神体捧起来，毕恭毕敬送到肖霁跟前，“您的鸟。”
肖霁轻笑出声。
云朗煦说完也觉得这话怎么这么奇怪，还没来得及多想，云朗煦就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向导素的味道。
那是肖霁的向导素。
因为哨兵的嗅觉过于发达，所以不论向导怎么压制向导素，只要距离过近，都还是可以闻到的。
然而嗅到只是这么一点点向导素，云朗煦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心跳减缓，瞳孔扩大，思维停滞，所有不适都消失了。总在耳畔嗡嗡作响的杂音，衣服某处烦人的摩擦感，空气中不那么好闻的味道……一切的一切，在那一瞬间都不复存在。
云朗煦并不知道，这就是百分之百契合的影响。
紧接着涌现上来的就是哨兵对于心仪向导的征服欲，占有欲，掌控欲……
种种欲望纠缠在一起，在肖霁从他手中接过精神体，两个人的肌肤有了那一点点接触的时候，以几何式的增长方式达到了巅峰。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云朗煦发觉他已经钳住了肖霁的手腕。
因为力道太大，已经影响的血液的流通，肖霁手上的血管都凸起了一些。
“小同学，仗着跟我的契合度高，就真的以为我没办法治你？”
向导是很难用精神力伤害到与自己契合度高的哨兵的，但是哨兵却可以不受限制地武力镇压向导。
云朗煦因为是第一次接触到和自己契合度这么高的向导的信息素，还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自己，只能喘着粗气看着肖霁。
阳光打在肖霁的身上，云朗煦看到对方两个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淡了一些，同时也敏锐的觉察到，肖霁两个眸子的颜色，不太一样。
紧接着他发现，当肖霁的左眼瞳孔微微收缩的时候，右眼的瞳孔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肖霁的右眼不能视物，云朗煦得出结论。
向导对于情感的变化十分敏锐，云朗煦一个眼神肖霁就看出来对方发现了什么。
“右眼失明，右耳失聪，右手除了食指以外其他手指均无知觉，反正你早晚会发现，我干脆就都告诉你。”肖霁略微俯身拍了拍对方的脸，“听完这些，心里是不是已经被哨兵对于向导独有的保护欲侵蚀了，云朗煦小同学？”
肖霁是故意提醒云朗煦，这些只不过是哨兵的本能而已。
云朗煦却顾不得那么多。
他只想着，如果只是右眼失明的话，还可能是因为疾病，或者是小时候淘气而造成的意外。
但是肖霁描述的这些症状，肯定是右半侧受过很严重的伤，很有可能是爆炸带来的伤害。
肖霁之前的哨兵是谁？那个人怎么连自己的向导都保护不好？
而现在肖霁的向导素中没有任何其他哨兵的气息，也就是说不管肖霁之前的哨兵是谁，现如今也肯定是不在了。
云朗煦抓住肖霁拍在他脸上的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很疼吗？”
三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意思。
受伤的时候，失去哨兵的时候，灵魂硬生生地被撕去一部分的时候，很疼吗。
然而带着现实中何哲记忆的肖霁听到这个问句的时候，不觉联想对方在问自己，挂断电话的时候，心里的伤口，很疼吗。
“有一点吧，”肖霁愣了一下，随即拨开云朗煦的手，“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恩。”云朗煦攥住了拳头，想让指尖残留的肖霁的温度消失得慢一些。
一边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窥探别人的隐私，另一边是哨兵难以压制的独占欲作祟，云朗煦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
“教官，你以前的哨兵是谁啊？”
即便逝者已逝，但是让肖霁受了那样重的伤，云朗煦还是很想了解一下对方的名字，找个吉利的日子去给那个人刨个坟，哦，不，是上柱香。
第八世界第三章
肖霁上哪给自己找前任哨兵去。
他自己设计的世界，可能还在世界里编个前任进去么，岂不是上赶着添堵。
可是他又不想说实话，就觉得看云朗煦现在一张小脸看着冷冷淡淡的，但是心里火急火燎想要拯救寡夫(划掉)，并且还吃寡夫前夫醋的样子很有意思。
现成他又想不出哪个合适的人物能够合乎逻辑地顶替上前任哨兵这个角色。
“抱歉，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想回答，既没有承认前任哨兵存在，也没有否决。但是每个听到这个答复的人，都会觉得肖霁是因为放不下，所以才不愿意说。
“是我失礼了。”云朗煦也知道，他反应这么大，极大程度还是受到了两个人高契合度的影响。
“所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我——”
云朗煦向来擅长抗拒哨兵的本能，从来没有失控过，然而现在明知道也是哨兵的本能在作祟，他却不想抗拒了。
哪怕只要失去过哨兵的向导几乎不会再接受其他人，也知道在肖霁眼里自己只是他的学生，甚至自己十八岁出头的年龄，只会被肖霁当成小屁孩。
可能是他的哨兵主义作祟，云朗煦就是见不得向导受伤，更见不得肖霁现在这种，简直恨不得放在心肝儿上护着。
他想让肖霁成为他的向导，身体是他的，精神也是他的。只看着他一个人，只对着他笑。
也不知道十分钟前是谁信誓旦旦地要转班，并且觉得不喜欢肖霁这种类型的向导。
“我想申请当班长。”
云朗煦算盘打得很响，本以为当上班长，可以跟教官有更多的接触，然而迎接他的却是：
“今天差不多就这样了，剩下的时间让班长领着你们跑二十圈步吧。”
“怎么才叫姿势规范么……你们看班长，他特别规范，你们问他。”
“以后请假找你们班长，别找我，云朗煦你看着给他们批就是了。”
“云朗煦，教官我水壶忘在办公室了，你跑一趟给我拿过来吧。”
“云朗煦，这个笔记本你帮我交给李副司一下。”
“云朗煦——”肖霁环视一周没瞧见云朗煦人，便问别的学生，“你们班长呢？”
就连之前看不惯云朗煦的人，天天瞧着肖霁这么折腾人，也对云朗煦有了恻隐之心，“教官你之前让班长去给拿午饭呢。”
“哦，哦，对，”肖霁突然醒悟，“我想起来了。”
学生话音刚落，就趁肖霁不备一个突袭把他按在了地上。
当然不是这个学生自己想不开要作死，而是肖霁跟他们说过，每个人有三次机会袭击他。袭击不分场合，可以正大光明的挑战，可以偷袭，只要不打搅正常训练，去食堂路上都可以攻击他。
肖霁不上精神力，就纯粹的用格斗技巧拿向导的身子跟哨兵打。不这样，这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哨兵总觉得他们能所向披靡了。
这三次机会里，只要学生成功得把肖霁禁锢住超过十秒，就算袭击成功。接下来一整年任何原因的罚跑圈都能免去。
“一，二，三，四——”学生咬着牙数着。
肖霁也是从心儿里坏透了。每次学生袭击他，他都会给对方虚假的希望。第一次让学生按住他两秒，第二次五秒，而最后一次，往往是七到八秒。第一次让学生觉得，降服他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事件，第二次学生又会觉得秒数多了进步了，第三次的时候更甚，让你眼瞧着马上就要成功了。
学生根本没看清肖霁的动作，只知道对方突然跟打了油一样怎么抓都抓不住，紧接着自己就被十字固了，拍着地疯狂投降。
“真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点。”肖霁颇为惋惜，仿佛失去免罚跑资格的人是自己。
云朗煦一回来就看见肖霁被别的哨兵按在地上长达八秒钟的时间。那八秒钟里，肖霁还在笑，还假惺惺地挣扎了一下，给对方营造出一副无法挣脱的错觉。而云朗煦却只能看到因为肖霁不走心的挣扎方式，让两个人直接的肢体接触变得更多。
肖霁并不着急从地上爬起来，松开了十字固，躺在原地活动着右手手腕。
他一身的骨头就没有几块是自己的，基本上都是合成金属。用合成材料当骨头倒是没什么，但是关节这种东西就娇气的很，隔三差五就会出现排斥反应。
肖霁今天一醒来就觉得整个右半扇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排斥反应往往没什么契机，说犯就犯。但是肖霁觉得还没严重到需要请假的地步，嚼了两片缓解排斥反应的药就接着跑来训练学生了。
反正他训练学生也是坐在遮阳伞底下指点江山，动作指导都能让云朗煦代劳，能有什么事。
药虽然能缓解排斥反应，起码右胳膊是能动弹了，但是本身会带来一些不良反应。也说不上来是哪难受，可能是哪都难受，不然也犯不上连午饭都犯懒让云朗煦替他拿。
其实饭拿来也没用，他也吃不下去。
而手腕自打刚刚使了劲之后就更是疼得不行。
眼前的阳光突然被挡住了，肖霁抬眼，是云朗煦站在他身侧俯视着他。
“教官，方才拿饭的时候遇上李副司，他催着要弹道分析报告。”
肖霁回忆了一下，“我不是让你送过去了么？”
“是这样，但是我在办公室翻了一圈都没找到，教官你是不是放在卧室了？”
肖霁公私分得不怎么开，经常把文件待会卧室。
“好像是，”肖霁从地上爬起来，“你跟我拿一趟吧。”
肖霁一进屋就倒在床上休息，倒是云朗煦拘谨地小声说了一句打扰了，才敢正大光明地翻东西。他很快就找到了文件，看向肖霁，以为肖霁在睡觉，却不想对方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霁给每个人三次袭击机会里，还包括一条，如果肖霁处于完全的睡眠状态的话，是不可以袭击的。
显然，肖霁现在不属于。
三次机会云朗煦还一次都没有用过，他并不在乎罚不罚跑圈的事情，而是害怕自己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契合度那么高的向导，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然而别的哨兵压在肖霁身上的画面刺激着云朗煦的神经。其实这会儿都和独占欲没什么关系了，而是“和肖霁近距离接触”这块甜蛋糕，如果之前还只是摆在那里的一块甜蛋糕的话，现在还有个人在你跟前一边吃一边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时刻提醒着你这块蛋糕有多好吃。
他不在乎输赢，他就是想尝尝，这蛋糕有多甜。
云朗煦早就知道，袭击的人可以坚持多少久，并不是学生有能力坚持多久，而是肖霁想让学生坚持多久。
第一次挑战肖霁让你撑个两三秒，不秒杀你已经是看好你给你面子了。
“一，二——”
即便如此，云朗煦也并不怠慢，非常认真地对待每一次挑战，提防着可以让肖霁逃脱的任何一处漏洞。
“三，四，五……”
肖霁开始尝试挣脱，不能说走心也不能说不走心。大概就是认真地找抓住了一个空隙，却又不去认真挣脱。
就在云朗煦数到六的时候，突然就失去了对肖霁的控制，紧接着他就被肖霁按在身下了。
不是十字固，不是裸绞，而是一个充满了破绽完全可以反抗的动作。
云朗煦刚打算用上格斗技巧再战，就见肖霁放下力道，非常随意地倒在他身上。
“云朗煦，教官今天不舒服，”肖霁埋在云朗煦的颈侧，语气里一半是恳求一半是哄人，轻声道，“你让他歇一会儿，好不好？”
第八世界第四章
自然是好的，有什么不好的呢，哪怕肖霁现在要挖了他的心去，云朗煦也是断然不会皱下眉头。
云朗煦方才见到肖霁一直在活动手腕，结合着肖霁之前说自己右手几乎是没有触感的，便也猜测出几分缘由。
他轻捏了捏肖霁的右臂，语气从未有过的软，“教官是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医生过来看看好不好？”
肖霁明显是听见了的，但是并不动，像是闭着眼歇了好一会儿才有心思说话的样子，“没事，老毛病了，犯不着麻烦医生跑一趟。”
云朗煦听着，心里把肖霁那个并护不住肖霁的前任哨兵问候了一百八十遍，表面上却不透出分毫，“饭就要凉了，教官起来吃点东西再歇着吧，下午班里有我看着，您歇着就好。”
说着就要把肖霁从身上挪下去。
云朗煦私心是想就这么抱着肖霁的，但是他也分得清场合，什么事情该干什么事情不该干。肖霁身体不舒服，他自然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在这时候占便宜。
“嘶——”云朗煦刚一动弹，肖霁就倒吸着气，似乎是因为动了哪里很疼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