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犹豫着点了下头,“好。”
季母惊喜道:“宁宁你也会弹么?”
秦宁面容浮现一丝赧然,“最近温辞闲暇时,教过我一些,但我似乎没什么天赋,学得慢。”
季母笑着催促,“快去快去,正好我也听听哈哈哈。”
秦宁“嗯”了声,拿了张座椅,挨着温辞坐下。
温辞照旧摸索着握到秦宁的手,将之放在琴键上,很快松开。
一个温柔的小举动,落在季应闲眼中,却格外扎眼。
又握又握!
弹琴就弹琴,牵什么手,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牵的,腻腻歪歪!
他眸底渐渐染上厉色。
客厅中,悠扬的乐声在秦宁与温辞指尖流淌,悦耳又动听,让人全身心的放松。
一家人正欣赏着美妙的音乐。
“咚”地震响,突兀地打乱这首钢琴曲的和谐。
众人齐刷刷看向噪音制造者。
季应闲牵着嘿嘿站在门口,冷漠脸丢下一句“我去遛狗”,然后又嗙地关上大门。
季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家的狗脾气儿子,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但,为什么?
她想不通。
旁边的季父瞬间沉脸,这逆子简直要气死他。
季老爷子泰然处之,端起养生茶,小抿一口,倘若认真观察,能瞧见他压着的一抹笑。
秦宁和温辞不得不终止弹奏,不解的望过来。
季母示意无事,请他俩继续。
秦宁和温辞点头,接着弹奏后半段。
别墅外。
季应闲深呼吸几次,调整心态。
秦宁跟谁牵手,谁又牵他的手,关自己什么事?
他心中这样想,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偏头,看向自家客厅的落地窗。
窗外白雪纷飞,银装素裹。
落地窗边,两道剪影格外般配的坐在一起,柔和的音符像是在为温馨的气氛点缀。
稍矮的青年忽而抬手,抚/摸着另一个青年的脸颊,动作轻缓又温柔。
季应闲瞳孔骤缩,猛地扯紧牵引绳。
嘿嘿突然被用力拽住,脚下一滑,摔得四脚朝天。
它一骨碌爬起,不高兴地咬了咬绳索。
季应闲沉吸一口气,强行转开头。
他扣上运动衫的兜帽,轻甩了下牵引绳。
嘿嘿感受到他的指示,瞬间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
季应闲跟着它跑。
*
秦宁放下手,擦了擦,说:“你脸上黏了滴酱汁。”
温辞浅浅一笑,“谢谢你,阿宁。”
秦宁微愣,心说,这称呼稍显亲昵,季应闲听见,不会生气吧?
这一耽误,温辞以为他不介意,便也没改口。
弹完琴,时间也不早,温辞没有久留,季老爷子让司机送温辞回家。
等温辞离开后,季老爷子朝秦宁招招手。
“小宁,你跟爷爷过来一下。”
秦宁点头,跟季老爷子乘电梯到二楼,两人一起进入书房。
落座后,季老爷子便看着秦宁,问出话。
“小宁,你老实告诉季爷爷,你是不是自己拿回遗产和双秦了?”
秦宁对他要说的话,早已预料,从季老爷子让他回季家用晚餐,他就知道,季老爷子有话要对他说。
秦宁也没有隐瞒,这件事也不是他想瞒就瞒得住的。
他说:“是的,前些日子拿回来的。”
季老爷子似乎长舒一口气。
他拨弄着书房的地球仪,印着各国地图的球体慢悠悠的转动。
季老爷子说:“小宁,季爷爷知道你长大了,想法也多,只是,你想做这些事前,季爷爷希望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向季爷爷求助。”
“你和应闲没有缘分,季爷爷明白强求不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季爷爷拿你当亲孙子看待,秦家明是什么货色,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又是什么货色,季爷爷一清二楚,你独自应对他们。”
季老爷子叹了口气。
“季爷爷真的很怕他们欺负你,他们根本没拿你当亲人,只想扒在你身上吸血。”
秦宁坐过去,挨着季老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季爷爷,您也说我长大了,有些事,我需要独自面对,万事依靠您的话,我成什么了。”
“我不想做谁的附庸,亦不想依靠谁,我想成长,想强大,想独立,您给予我的一切,我很感激,但这是我该独自面对,独自解决的事,不应该牵累您。”
闻言,季老爷子不禁眼眶湿润。
这一刻,他发觉身边这个小少年长大了。
季老爷子擦了下眼睛,“小宁,季爷爷这里是你的后盾,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季爷爷,即便季爷爷不在,你还可以找季叔叔,或者那个混小子也行。”
说着,季老爷子又改口,“算了,季应闲那混小子就不指望,你只管找你季叔叔。”
秦宁“嗯”了声,应下季老爷子的话。
两人在楼上谈话时,楼下大门从外打开。
季母正吃着雪梨,见季应闲牵着嘿嘿进门,十分奇怪。
“平时遛一个小时,今天怎么二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
季应闲说:“嘿嘿想回来。”
正撑着门框,死活不想进来的某只黑背:“……”
季母看了眼明显没玩够的嘿嘿,无奈摇头,只当自家儿子讨厌下雪,被迫折返回来。
季应闲换好棉拖鞋,往客厅三角钢琴睇了眼。
“人哪?”
季母不解问:“你问谁?”
季应闲表情不太自然,“我问爷爷。”
季母说:“跟小宁去楼上了。”
季应闲望楼梯看去,但他没挪脚,又问了温辞的去向。
季母说:“司机送他回家了。”
“秦宁哪?”
“老爷子让他留宿。”
季应闲“哦”了声,径直把嘿嘿牵去狗舍关着,也没说话,上楼了。
季母看他背影,心说,傻儿子的心情怎么忽然又变好了?
季应闲上楼时,正好遇见下楼的秦宁。
秦宁看了他一眼,微垂着眼眸,侧身让路。
季应闲目不斜视地上楼。
两人擦肩而过。
秦宁默然转身,下楼。
季应闲走了几步,浅浅偏头,余光见秦宁消失在转角。
他回笼视线,上楼回自己房间,路过书房时,季老爷子出来。
他说:“小宁要回秦家,我刚把钥匙给他,外面天黑路滑,你陪他去。”
季应闲:“?”
季老爷子:“愣着做什么,你不愿意?那我让——”
他话音未落,季应闲已经转身下楼。
季老爷子无奈笑了声,“这孩子总是口是心非,不知道像谁。”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书房墙壁上的一幅油画。
油画中画着一个异国美人,灰蓝眼瞳如宝石般漂亮。
“你说是吧?”
*
秦宁从季家出来,慢步走向秦家。
季老爷子交给他一把老旧钥匙,说钥匙是秦老爷子留给他的。
秦家是老房子,有阁楼。
季老爷子说,阁楼有暗格,是秦老爷子给他留的东西,让他在秦宁真正能独当一面时,交给他。
而现在,季老爷子认为时机成熟。
秦宁握紧掌心冰冷的老旧钥匙,心中很沉重。
这把钥匙是给原主的。
可惜太迟,原主已经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自己。
秦宁浅叹一口气,转头看了眼离近的秦宅。
他推开门,微微诧异。
门居然没有落锁。
秦宁压下疑惑,进入宅院。
草坪很干净,记忆中关于秦家明一家的东西都消失殆尽。
行至门前,室内黑黢黢一片。
秦宁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怕,缓步跨进去,在玄关拿手机电筒照着,寻找开关。
他正在墙壁上轻轻摸索,没留神脚下。
倏然。
秦宁被什么东西钢管似得绊了下,整个人骤然前倾,眼见着要撞向看不清的黑暗。
突然。
他的手被一张温热的大掌紧紧握住,接着被一股大力轻轻拽动,后背蓦地撞上结实的胸膛。
秦宁转过头。
视野中闯入一双幽蓝深邃的眼瞳。
是季应闲。
季应闲牵住秦宁的手,掌心的触感温凉又细腻,握住的不像一只手,像一块干净的羊脂玉。
心脏猛地一跳。
他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
真他娘的娇嫩。
第38章
没等季应闲牵几秒。
秦宁站稳后, 扶着墙退开,手也自然地抽回。
他站在半明半暗的玄关,身后是如墨般的浓黑, 雪光映在他白皙的脸庞,衬得他愈发秀美。
秦宁淡淡一笑,客气道谢。
“谢谢。”
语气十分疏离。
季应闲微拧眉心, 迎着秦宁的淡漠眉眼。
这双阗黑澄澈的眼睛中,全然没有对着温辞时的盈盈笑意, 沉静如水,显得很有距离感。
季应闲唇角压直, 心情骤降。
就只对着温辞一个人笑, 温辞真有那么好?
他虚握着手,不着痕迹地放下, 插/在裤兜中,抿紧唇角,脸色阴沉。
“老头子让我来的。”
言外之意,让他要谢就谢季老爷子。
秦宁自然知道是季老爷子强行派他来,否则季应闲肯定不愿意跟他单独相处。
好比现在,季总的表情已经趋向“欠他八百万”。
秦宁沉思几息, 说:“季先生, 不必麻烦,我一个人可以。”
季应闲斜睨他,轻呵了声, “你知道灯在哪里?”
这话登时把秦宁给问住。
他确实不知道, 否则刚才也不会在门边胡乱摸索, 险些摔一跤。
秦宁不说话, 脸色微窘。
见他这副模样, 季总不爽的心情莫名-10分。
他扬着眉,睐了秦宁一眼,默然进门,抬手放在玄关一幅隐蔽的画作上,往旁侧一转,点缀着荧光的总开关出现。
秦宁微愕,原来藏在这里。
原主记忆中没有这段,他没想过总开关藏在遮蔽物后。
季应闲轻手拨动,“哒”地一响,提示灯闪烁数次。
霎时,满室通明。
秦宁被强光晃了眼,下意识起手遮挡眼睛,适应片刻,放下手。
视野中的宽敞客厅十分干净,不留任何别人存在的痕迹,恢复成秦老爷子在时的模样。
他目光在客厅游弋。
复古的木质留声机,美式家具,干净整洁的窗帘,崭新的地毯,老式茶具,装饰落地钟。
与秦宁在原主记忆中看到的,殊无二致。
但,怎么会这样?
原主从秦家离开时,这里的一切都被秦家明一家占领,四处是小孩玩具,留声机满是卡通贴纸,地毯被划拉起毛,茶具全部更换等等。
记忆中的东西与现在截然相反。
秦家明和关如慧不可能在离开前,将这里恢复原貌。
那会是谁?
秦宁暗自沉思。
能自由进入这里的人,不多,见过别墅过去装饰的人,也屈指可数,只能是——
季老爷子。
除了他,应该不会有别人。
季应闲注视着秦宁,捕捉着秦宁眉眼间的情绪变化。
他微微扬眉,心情倏然好了许多。
刘勋的办事效率不错,回头给他发奖金。
秦宁在客厅与落地窗边走动。
季应闲目视他的背影,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袖缘的金属纽扣。
这时,秦宁忽地回头看他。
季应闲一怔,神色很不自然的说:“看我做什么,是老头子让人改的,跟我没关系。”
秦宁想说让他回去,不必跟着,哪料季应闲突然来这么一句。
他愣然的说:“嗯,我知道。”
季应闲:“……”
秦宁看他脸色铁青,像憋着什么话,想说又碍于限制,没法说。
他以为对方想走,就说:“季先生,我去阁楼一会儿,你不如……”先回去。
话至一半,季应闲已经率先迈步,长腿几步跨至楼梯那边,上楼了。
秦宁再拒绝就不合适,他跟上季应闲,两人一起上楼。
阁楼在顶层。
灯似乎老旧损坏,按了几次,没有亮起灯。
秦宁和季应闲用手机电筒打着光,爬楼梯上去。
阁楼空间很小,大概二十平米,秦宁一米八一的个子在狭小空间,活动时被迫弯腰。
季应闲更别提,他一米九的身高,只能蹲着。
秦宁见他抱腿蹲在阁楼入口,极力压缩自己所占的范围,颠覆往日雷厉风行的恣睢形象,可怜中又带了点可爱。
他实在忍俊不禁,不由“噗嗤”一笑。
季应闲面容先是一愣,眸底闪过一丝窘迫,接着,不悦瞪他。
“不准笑!”
秦宁:“嗯,不笑。”
他眉眼浅弯,眸光若点星辰。
季应闲冷哼一声,转开脸,态度不置可否。
秦宁没再关注季应闲,用手机电筒照着阁楼地板,寻找季老爷子说的暗格。
季老爷子提到,暗格有门把,仔细找找,便能看到。
秦宁挪开一个纸箱,在角落摸到一块不平的凹陷,他拿灯光照去。
是一个哑光的木色暗扣。
秦宁拉动暗扣,那两块地板瞬时被整块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