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适时地隔着衣袖抓住他的胳膊,故意举起来,给周围人看了一眼,看得思想开放的众人瞬间了然。
“哎?这是盟主夫人啊?”
“盟主夫人真好看哎,不过还是比不上盟主。”
“各有特色啊,你看盟主夫人这脸,多嫩多干净,这皮肤,这五官,噫,大美人啊。”
大美人叶濯林自然听到了:“……”
盟主夫人是什么玩意?
美人又是什么玩意?哈?
大将军变大美人了哈?
“大美人。”沉默许久的系统也凑热闹叫了一声。
叶濯林已经有了炸毛的征兆:“美个屁,我彻头彻尾一汉子,提剑闯荡四方,我娘吗?啊?”
“美人不代表就是娘啊,还可能是长得实在太好看。”系统理直气壮。
叶濯林从来争不过系统,更何况是这种他不擅长的话题,只能自个咬咬牙忍了。他现在穿的是景行给的宽袖,一直没舍得换,整个人少了几分飒爽,倒是风度起来,加上他那实话实说确实白白嫩嫩的脸,整个人完全是书生气,瞪着一双无辜的眼,实在无法让人将他和将军联系在一起。
可外表暂时儒雅的叶濯林有一个糙汉的心,此时他正润物细无声地给说他“美人”的人全家拜年。
不过荷包总算是止住了,顺便捞了景行一波怪令人心神激荡的话,叶濯林总体心情还是不错。
然而荷包没了,就会出现更极端的好汉或大姐。
“你个狐狸精!还我盟主!”
一口气刚松没多久,一群人就从人堆里冲了出来,气势汹汹准备讨伐叶濯林。
叶濯林:“?”
狐狸精都喊上了我靠!
他冤枉啊,他很无辜的好吗?委屈巴巴。
更委屈的是,景行还后退了几步,看起来完全没有帮他的意思。
叶濯林其实有点慌,若是在原来的世界,打群架他很喜闻乐见,可在这个人人都会飞檐走壁的地方,保不准谁给他一拳他就没了。
刚刚那剑,他由于懒得拿,就给景行保管了,此时自然没时间再去接,终于,万般无奈之下,叶濯林抽出了他藏在腰间的短剑,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在这个世界还没用过,没想到第一次用是因为这情景……
然而没想到的是,只转眼之间,叶濯林嗖嗖嗖,轻而易举就放倒了一片。
叶濯林自己都惊了:“……”
“不错啊。”看热闹的景行居然还夸了一声。
“这个人怎么这么厉害,连张二狗都能秒杀?”有人惊道。
然后收到鄙夷:“盟主身边的人怎能不厉害?”
“我的天,这身手,和盟主都在伯仲之间吧?”
群众看叶濯林的眼光登时尊敬许多。这个世界,江湖大道,拳头就是力量,谁厉害谁就是老大,只是老大本人似乎还有点懵懵懂懂。
听这些人的意思,他刚刚打倒的那些人,都不是孬种,所以既然不是敌人弱,那就是……他变强了?
景行证实了他的猜测:“不错,武力觉醒了,悟性还是挺不错,走吧。”然后又加了一句,“系统确实蛮靠谱。”
留在这已经没意义了,其实叶濯林被人排着队砸荷包,景行自己也不高兴,只不过他能不动声色忍着而已。既然目的已经完成,景行便迫不及待把叶濯林拽走了,远离人群。
还是两个人好,哎。
而那边,一时被蒙蔽头脑的叶濯林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他眨巴眼,在复杂的心情中,得出了一个和景行人设越来越偏离的结论。
景行是故意带他来这里,故意让他被人砸,故意说出那种话,故意放纵有人要搞他,然后套路他反击?
好心机!不过为什么呢?就为了看他一怒之下差点愚公移山吗?
叶濯林如是问,景行笑着答:“因为你生起气很可爱啊,想骂又得憋着,更可爱了,我就很喜欢。”
叶濯林:“……”
第35章 男风知我异(12)
狗屁可爱。叶濯林只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打人。
然而他也不知是不是景行故意安排,在走到一处断崖边时,景行忽的轻声对他道:“试试。”
叶濯林盯着面前的死路,显然不知道景行说的啥:“试什么?”
景行正色:“跳过去。”
“……”叶濯林一愣,目瞪口呆看着隔了约十几丈的山崖,眼角抽搐,“怎么不说飞过去呢?”
想让我死就直说。
可景行不为所动,依旧是坚定不移:“试试,没事,掉不下去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有我在这。”
这句话简直是恰到好处,不偏不倚直直戳到了叶濯林心坎里,化作一汪柔情的水。
就算叶濯林软硬不吃,可面对有心上人嫌疑的人的承诺,自然要表现得像个男子汉一点。
系统也凑热闹道:“不死身啊将军,有什么怕的,你莫不是恐高?”
“……你能不能别说话。”于是叶濯林再度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这么突兀的说,我真的很容易把你和景行的声音弄混啊。”
这话在之前的世界就提过,本以为会得到一句“就你事多”,可没想到这次系统出奇的乖,说了句“哦”,吐槽一下“明明声音都一样你为什么偏偏嫌弃我”,然后真的不说话了。
这才对嘛,叶濯林很欣慰。
可当叶濯林望向山崖,仅有的欣慰登时消失,感觉自己简直快要走投无路,可景行既然承诺了,那说明一定没有生命危险,再推脱的话,难道要让景行怀疑他堂堂大将军还恐高不成?显然不存在的。
于是叶濯林咬咬牙,抱着一死的念头,眼睛一闭,直接蹦了下去。
身手似乎隐约响起一声:“哎!”
然后不出一秒,自杀未遂的叶濯林就被人一把捞了回来,景行拽着他的衣袖把他拖上来,看着很无奈的样子:“……我让你跳过去,不是让你往下跳。”
“噢噢……”叶濯林一噎,登时意识到他犯了怎样一个弱智般的错误,或许这都不算错误,算瞎搞。
景行无奈完,又开始一如既往的标志性安慰:“你不用太紧张,你这身体有同我一样的武功底子,近期已经觉醒了,只要你想去做,就一定能做到。”
叶濯林终于忍不住问道:“没事干跳崖干什么?”
“下个世界的需要。”
“……”
“系统跟我说的。”
“……”叶濯林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踢了踢脚边的碎石,“下个世界我是要直接原地起飞吗?为什么要跳崖?”
“起飞?”景行轻笑一声,“好像不止。”
叶濯林都快麻木了,反正他目前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飞檐走壁已经是奇观了,总不能再来个世界,可以载着他近距离一览明月吗?
不过景行这么要求,叶濯林也就懒得多虑,崖对岸而已,用轻功就差不多可以飞过去。而且他是不死身,就算真掉下去了,那也不碍事。
他也确实过去了,在半空中处乱不惊,稳稳落了地。
然后叶濯林分分钟又变回一个没见过大城市的乡村人好奇打量周围,惊叹道:“卧槽.....我会飞了?”
这真怪不得叶濯林没忍住飙脏,任何一个生活在正常世界的人突然发现自己会飞,那心情压根没可能平静。
“看来觉醒得确实快啊,果然基础好就是方便。”
这声音近在咫尺,叶濯林一惊,猛然回头,发现景行就在他身后,一副笑容浅浅,讳莫如深的模样。
景行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人是随时能挟飞仙以遨游吗?
“双生门就在这,进去吧。”景行道。
叶濯林只得跟过去,左顾右盼。
这山顶的面积很小,便衬得一处洞穴是格外显眼,不过这洞穴上黏满了蜘蛛网,瞧上去就是毫不掩饰的穷酸气。这就是被说得那么强悍的双生门?
“哎。”景行碰不到蜘蛛这等活物,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叶濯林不敢耽搁,连忙拨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跟进,然而才走了两步,就被景行拽住了。
陌生地界,叶濯林自然也不敢瞎搞,老老实实拉着衣袖,跟在景行身后摸索着。深知此处作用的景行此时也郑重其事起来,一步一回头,待走到深处,他小心翼翼地将荒合剑放在最中间的一块并不起眼的大石头上。
初见似是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正当叶濯林差点打个哈欠的时候,只见那石头突然亮起一阵蓝色光芒,荒合剑似乎是被这道光照了个透,那剑身陡然间变得像琉璃一般。也就在这时,景行才道:“看见前面那两个洞口没?你去左边的。”
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叶濯林没见过,着实好奇,可去更深处的地方就意味着要分开,且是在毫无联系的情况下,叶濯林难免犹豫,但出于一种说不出的信任,他还是二话不说跨入洞口。
洞口内倒挺简约,没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叶濯林才刚刚松口气,一偏头,便猛然发现,沃日,景行在旁边?
他二人之间相隔的一块石壁,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完全变成了透明状态,可以清晰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按景行所说,他们之间是无法联系的,相当于只能相互看见却听不见,这也挺难受。
叶濯林走过去,用手试探着碰了碰,果然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景行也注意到了他,紧绷的神色舒展开来,留给叶濯林一个安心的笑容。
正当叶濯林犹豫着要不要也回一个笑时,一道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端着无精打采背诗文的干巴,一板一眼传着声:“是否确认开始进行双生认证?”
……这都什么鬼玩意。
但一旁的景行已然毫不犹豫点了头,大开眼界的叶濯林顿了一阵后,也妥协了。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面前的石壁上,奇异地出现了一行工工整整的字:“请问,你身侧之人如今年龄几许?死于何年?”
顾不上高呼一句“这都什么狗屁玩意”,叶濯林先是一愣,这个问题景行刚和他说过,算是押中了,但他还是本能看向近在咫尺的景行,神色之茫然,像是临时把答案忘了似的。
他对“死于何年”这个问题,说不敏感那是假的,这也是他和景行之间一道无法消除的隔阂,很深,却又没办法。
景行显然也看到这个问题了,不过没叶濯林那么大反应而已,他只是微微扬起头,说了些话,至于说了什么,由于障壁的阻挡,叶濯林并没有听到。
不过问题答案叶濯林自然是知道的,愣了一会后便答:“现龄二十又七,死于……十七。”
叶濯林显然磕了一下,因为直到这时,真的开始细思的时候,叶濯林才意识到,这般算来,景行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
石壁上的字逐渐消去,印在荒合剑上的光芒陡然更亮了一瞬,显然是回答正确了,叶濯林却顾不得这些,他转头,第一次用近乎同情的眼神看向了景行。
十七岁死于战乱,大好年华尚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那边景行却也顾不上叶濯林的眼神了,因为那里的石壁上也出现了一行字,叶濯林看得清楚:请问,你身侧之人死时年龄几何?因何故而亡?
……草!
相比刚刚的伤感,此刻的问题是多么的充满喜感,连景行都被噎了一下。
这反差……真是太大了。
景行开口也是艰难,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过于滑稽:“死时年有三十,死因……呃,喝水呛死,咳咳。”
叶濯林此时心中已经憋了八百句不雅之语,死憋着咬在嘴里将出未出,就差用短剑把石壁凿个大窟窿。
“请问,你身侧之人的具体死因是什么?”
由于叶濯林内心不爽,一时竟没有注意到石壁上印出的字,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表示限时的沙漏都快漏完了。
叶濯林忙慌慌张张道:“为护一人而亡。”
然而石壁没动静。
不够详细?叶濯林想了想,干脆将之前两个消息结合在一起:“在战场上心甘情愿为一人而亡。”
石壁上的印记再次消去,叶濯林微微松了口气,这般看来,问题也不难嘛,都是可以挂在嘴边的东西,口到擒来。
“心甘情愿”是他自己加的,他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为别人死可不就是自愿的,相当于一句屁话。
叶濯林正得意,丝毫没有注意到另一人紧绷的神色,一向温柔的眼里透露着难以置信,几乎是怔怔地看着叶濯林。
等到叶濯林回过神的时候,景行也已经把情绪麻利地收拾好了,一点都不带残留。
叶濯林这才看见,那边,景行面前的石壁也印出一行字。
“请问,你身侧之人原名为何?”
“……”叶濯林险些直接栽倒,脸上那得意的表情尤在,没来得及收,此时这么僵着,就跟屠别人家门时,突然听到自己家也被炸了的消息似的。
我了个妈,原名?
说来惭愧,叶大将军的原名,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更别说景行,就算认识他十年,也不可能对他不常用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
果然,景行没说话,像是垂死挣扎般徒劳地搜索记忆。叶濯林想说,奈何壁障相隔,无论吼什么,对方都是听不见的。
通不过说不定得重来,那多麻烦啊,看来不止要他对景行做功课,反过来也是很有必要。
谁知,景行嘴唇微动,也不知下了什么魔咒,然后,石壁上的文字,就奇迹般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