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景行的目光一瞬间闪过的近乎是贪婪,虽然下一刻便被落寞代替,可他还是不由自主想象着,假如有朝一日他可以碰到生人了,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可惜,无论是对自己的将来还是叶濯林的感情,他都没把握,当下只能先把叶濯林彻底弄活再说。
于是,浓情蜜意大好风月中,景行很是煞风景地道:“走了,还有个任务,做完就差不多能溜了。”
“……”
叶濯林的思绪及时悬崖勒马被拉了回来,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怎么这么会煞风景?
可当他意识到这是景行,态度就立刻变了:不愧是谦谦君子,落落大方,通识大局,先他之忧而忧,后他之乐而乐,此乃人中之豪杰,夫中之佳作。
等等,夫?
于感情之事上反应永远慢半拍的叶濯林终于一声大叫,用手摸了摸自己嘴唇:“我靠!”
景行被他的反射弧惊到了,内心近乎喜极,不过表面看来依然悠闲,甚至双手垫在后脑勺上,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那略带得意的眼神就像在说:被亲的感觉好不好?
叶濯林又呆了一小会,这要换别人如此冒犯他,他早就把对面脑壳打爆了,可现在冒犯他的成了景行。
不过现在这情况……叶濯林低头一看,明明是自己压在人身上,谁冒犯谁都说不清楚。
而且,刚刚他差点就回应了,说明这根本不是冒犯,而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这个词蹦出来的时候,叶濯林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即立刻抹去这个念头,故作镇定,像什么也没发生。
可这一瞬间神情的转变还是被景行捕捉到了,于是叶濯林得到了一句无情又冷酷的:“刚刚手滑,你别多想。”
“……”
草。
果然,人嘛,不能太贪,一个手滑导致的吻还是足够的,但指望认识这么些天就两情相悦,在梦里悦?估计也就是他有点单相思的趋势,民间话本子那叫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真无怪叶濯林迟迟不开窍,不仅是景行刻意的绕弯,更因为这事实在太突然了。
在此之前,景行从没有同他说过风月之事,提都没提,两人之间的接触,差不多也就是从青楼出来那会的一小会唧唧歪歪,除此之外,景行到底是怎么看上他,分分钟跟他那么熟的?
叶濯林这次没憋住,直接问了出来。
得到的是神乎其玄的一句:“说不清楚,你应当听系统说过,我十年多以前就认识你了。”
叶濯林目瞪口呆,评价以前的自己评价得毫不客气:“十年前?你真的那么早之前就……哎怎么会!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大傻逼来着。”
景行却笑:“又来,我跟你说了,若锋止将军都算傻,那普天之下也没几个聪明人。”
叶濯林一愣,还没来得及泣涕涟涟,可突然之间,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景行刚刚那句话……不是系统说过的吗?
叶濯林这一顿,景行自然也察觉到了,立刻柔声道:“你自闭的事,系统和我说了,放心,你不傻,你很好。”
叶濯林近乎被这句话温柔得神魂颠倒。
可他毕竟不再是多年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傻冒,而是已经成长过后的锋止将军,他现在就算被撩得耳朵冒烟,七窍流血,也不会忽略这一严重问题。
系统和景行到底是什么关系?
景行失口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自然而然把他和系统串在了一次,同样,系统也是如此,若这两位的声音当真混到一起,叶濯林确实分不出。
因此,怀疑更生。
可正事在身,容不得多虑,他又不是个喜欢提问的人,事越大他越憋,不过景行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地上的荒合剑拾起,递给了叶濯林:“拿着吧,看看能不能□□。”
叶濯林瞬间又添了一层疑虑:“为什么拔不出?”
然后他信心满满用力一拔。
纹丝不动。
“……”叶濯林傻眼,“什么情况?”
景行蹙眉:“看来……还得重新认主啊,这就很麻烦了。”
“什么意思?”
“我是第一个将这把剑□□的人,便被自动认作了此剑主人,因此得让此剑重新认你为主,不然你是拔不出的。”
“……不是,外面世界的剑都是这么花里胡哨的吗?”叶濯林表示惊叹。
景行笑着摇头:“这可是八荒六合第一剑,就算放到其他世界也是最强,想让他认主可没那么容易。”
这怎么像是变相夸自己呢?
叶濯林挠头:“所以,怎么重新认?”
“原主死亡。”
“……”
叶濯林跟被雷劈了似的:“这他妈……那还是拉倒吧。”
“本来就是拉倒,你还真想让我为你而死了不成?”
“……”合情合理,他竟无言以对。
景行却是笑了:“不过,就算我想,我也做不到啊,我本来就是死人……不对!”
景行蓦的一惊,突然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荒合剑是不会认死人为主的,或者说,任何有灵的剑都不会认死人为主。
叶濯林却是不明所以,还沉浸在景行称自己是死人的悲伤自嘲中无法自拔:“怎么了?”
“我……”景行看向了叶濯林手中的剑,可还是没能说下去。
是碰巧吗?景行想。
可如果不是碰巧,那是不是说明……
叶濯林见景行久久不说话,忍不住道:“到底怎么了啊?你不会以为我真会强迫你去死吧?”
景行回过神,将情绪内敛,朝叶濯林一笑,如沐春风,刚刚那茫然的神情,似乎只是叶濯林的幻觉。
“没怎么,想到了一些说不得的事。”
可这句话,难得的景行没那意思,叶濯林却想歪了。
叶濯林瞬间红了张脸:“我……你你你个……你这句话,怎么那么变……有辱斯文啊。”
景行:“……”
叶濯林不容易,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硬生生把脱口而出的脏话全部憋了回去,磕磕绊绊,猛的听上去都不知道在说个啥。
景行看破,也很不给面子地说破了:“别说我有辱斯文,倒是你一天天粗话有事没事就在舌头里打转,这习惯不好,改改。”
叶濯林连忙应着:“好!”还做了一个掩嘴的动作。
这动作实在有点可爱,景行禁不住一笑,他其实也没想让叶濯林真改,混战场的人基本都挺豪迈,尤其叶濯林这种天天和人打交道的,不养成随时动手的性格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顾叶濯林无地自容,景行差不多是自然而然地隔着衣袖拉住叶濯林的胳膊,笑道:“走,带你去双生门。”
第34章 男风知我异(11)
叶濯林不明:“双生门是什么?”
景行解释道:“可以让两个人,恩……怎么说呢?总之,从双生门出来后,荒合剑也会把你当成主人,就类似于,二人一心吧。”
“……”一瞬间,叶濯林脑子里蹦出来的几乎是“夫妻”这个词。
去去去,又在瞎胡思乱想。
景行又道:“入了双生门,你需要回答三个问题,不过这三个问题都是关于对方的,全部答出就通过,只要一个错误,双方都会受罚。”
“什么罚?”
“不知道,不过最流行的惩罚,貌似是跌入幻境把你折磨一通,折磨完了在放出来重新答。”
“……”幻境是个啥?乡巴佬叶濯林突然发现自己见识过于短浅。
而且,回答关于景行的问题……他们才认识几天啊,这能了解多少?
叶濯林突然想起系统的存在,宛如想起救星:“对了,能不能借助系统让你我交流?”
景行却是给他泼了一头凉水:“不能,双生门内什么联系都做不到,只能凭你自己。”
叶濯林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显然没什么答对的自信,整个人都无力起来。
景行安慰他道:“没事,这些问题都不会太难,大不了我现在和你说说我的事就是了,就算真答不出,对你这种喝醉都意识清晰的人来说,入个幻境也没什么。”
……这又是怎么知道他喝醉是什么情况的?系统连这种闲事都要告状?
叶濯林摇摇头,发挥他的负情商语录:“主要吧,一人错,两人罚,这样的机制……我就不大敢了。”
这话说的跟“你挨罚我还得跟着我才不要快滚”一样。
景行倒不在乎,轻轻笑着:“无妨,我不是活人,幻境对我无用。”
“……”这安慰得怎么更心疼了。
叶濯林无奈,尽力转移话题:“说来,我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明明是照顾你来着,结果就跑去搞什么剑了,真是主次颠倒。 ”
景行侧过脸,嘴唇擦过,差点是在叶濯林脸侧亲了一口:“你现在在我身边,不也是照顾我吗?系统没和你说,第二个分任务,是陪武林盟主逛街?”
“……这也算?”叶濯林怔忡。
“算,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喏,就是陪我逛逛,顺便同你说说可能考的题。”
“……”
一盏茶后,两人走到了繁华的街道上,叶濯林跟在景行身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景行像是生怕他的身份不够人群中耀眼似的,举止间尽是优雅,引的一群人很快将目光移了过来,还不忘抽空对叶濯林道:“问的都是些简单的,比如原名,年龄,身份,又或者,怎么死的。”
叶濯林表示正在洗耳恭听。
“我的资料啊……”景行碰碰自己下巴,言语间映了几分严肃,“我真实年龄二十七,十年前死于战乱,本姓为路,没有名字。”
寥寥数语,叶濯林的心却仿佛漏了一拍。
他近乎是脱口而出:“小路路?”
景行猛然回头,错愕了一阵:“嗯?”
“呃……随口叫的。”叶濯林自己也是一愣,垂下眸,这般解释。
这称呼总觉得熟悉,可他想不起在哪听过,而且,景行是死于战乱?
他一个大将军都没葬身在战场,景行这一身风度翩翩的模样,完全不像个冲锋陷阵的角色,估计连血都没沾过,是怎么死于战乱的?
景行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挑眉解释道:“唔,为了护一个重要的人,不小心就死了。”
“……”
一时间,两人诡异的同时无话。
这死法不算多罕见,为救上级而死的人太多了,而且景行说这些话时语气轻松,神色坦然,就像是侃侃而谈他昨天吃了三顿饭,可叶濯林就是没来由的心酸。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景行?认识他十多年,死于战乱,景行莫不是他以前的手下?
可仔细一想,他对景行的过往简直一点印象都没有,这种似曾相识却死活想不起来的感觉自是难受,叶濯林站在原地内心抓狂。
直到一个荷包打破了平静,平静一但被打破,就难以再宁息了。
一个荷包不轻不重地砸到叶濯林身上,让叶濯林那一刹那因垂眸而近乎深沉的形象瞬间崩了。
然后就手足无措起来。
以往他被砸荷包的情况绝对不少,就算是在这个世界,也是经历过一次,可明明白白当着景行的面被砸荷包真是头一番。
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对……叶濯林陡然想起一件严重的事,那日青楼,他首次被砸荷包的那天,景行分明也是在的。
完了完了,解释不清楚了,他太难了。
周围人已经“公子”“少侠”地叫起来了,每叫一声叶濯林自杀的念头就又强了几分,恨不得掘地三尺再也别出来。
景行倒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叶濯林,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叶濯林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奇怪,景行这一身惊为天人的模样,居然没被砸荷包?
又是障眼法吗?
等到砸过叶濯林的荷包掉下来堆积成一座座小山时,景行终于良心发现,开口解围:“行了,取取乐子就够,别把人逼疯了。”
这话自然是对砸荷包的男男女女们说的,宛如有魔力般,此话一出,四方皆宁,别说荷包了,荷花都要被吓得谢了。
叶濯林总算知道为什么没人给景行丢荷包了。
因为这是武林盟主,他们不敢瞎搞啊!
“你真厉害。”叶濯林酸酸道。
恩,他很酸,他很嫉妒,凭什么面对荷包雨,景行能安然无恙?哼!
“你不想被扔啊?”景行一副见了鬼的诧异模样,“我以为你很享受这种感觉的,之前就没让他们停下,一直等到你窜来窜去我才喊停。”
“……”原来他刚刚看起来很享受吗?
叶濯林发现景行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搞得越来越有系统那禽兽的影子了。
幸而景行看起来比系统要善解人意得多,不怼不杠,只是温和道:“你不喜欢的话,那我就让他们不扔了。”
叶濯林都要感动哭了,果然景行就是不一样,系统那是个什么狗玩意?
于是下一刻,景行对着周遭大声道:“这个人,以后你们别给他扔荷包了,扔了也没用,他有主了,这是我的人。”
“……”
前半句的时候,叶濯林的表情是气宇轩昂且得意洋洋的,而最后一句蹦出来的时候,叶濯林差点被自己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