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淮听到了声响,却没有看向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伽一关上门,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神紧紧地盯着他,一动不动。高大的身体,如同一座小山,矗立在一旁。
蒋淮没有再开口,安静在这个房间蔓延,空气里只有他偶尔吐烟的轻微的呼吸声,以及伽一隐秘的吞咽声。
伽一盯着蒋淮修长的脖颈,以及吸烟时滚|动的喉|结,他盯着从浴袍的交|叉|处|露|出的白皙的小腿,感觉连脚|踝都美得不像话,他的脚掌平静地踩在被子上,可是却让他止不住脑中的幻想。
感觉胸膛一阵滚|烫,他克制地将手放在大腿上,强|壮的手臂上暴露的肌|肉和青|筋都在诉说着他的克|制。
蒋淮手中的烟灰落了下来,在即将落下,被突然一把冲过来的伽一抓住,没让烟灰掉到蒋淮的身上。
此刻,蒋淮才掀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伽一。
他冷漠地看着伽一的脸,盯着他绿色的瞳孔,里面倒映着一个人影,很熟悉也很陌生。
“帮我掐灭。”
他随手一弹,剩下没多少的烟便抛出,伽一再次一把将烟头抓住,五指一合,便掐灭在掌心当中。
伽一没有松开手指,用粗哑的声音说着:“灭了。”
眼神始终专注地看着蒋淮。
蒋淮看到此景,不由得想起富贵人家的太太养的小狼犬,太太们坐在草坪的遮阳伞下,让仆从门扔着狗玩具,让小狗儿们奔来跑去,看一逗趣。
小狼狗们喘得口水直流,却在休息的时候,一只只都腻在太太们的脚边,带着香气的手指摸过它们的毛发,便舒服开心地笑眯了眼,仿佛十分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已改
☆、第7章
蒋淮晃过神来的时候,手掌已经放在那头褐色短发上了。
看起来粗硬,但摸起来却意外的有些柔软,只是还有些沐浴过后的湿气。
伽一对他的举动非常吃惊,那双绿眼睛此时正睁大了看着眼前的人。
他感受到蒋淮的手指穿梭在自己的短发当中,闻到从心爱的人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令他着迷。
伽一呼吸慢慢有些急促,不由自主地将脸偷偷地往前挪了挪,离蒋淮越来越近。
他盯着那两片嘴唇,几乎失了智,只想吻上去,在眼前的人清醒的时候。
蒋淮感觉到伽一灼热的呼吸靠近自己。
在感觉到伽一即将失控的时候,他一把用手掌抵着伽一的头,将他用力推开。
或许是因为伽一的强壮,蒋淮并没有撼动他半分,只是将他从旖旎的想象中推醒了。
“坐好。”
蒋淮轻声说。
伽一收敛了放肆的眉眼,撤回带着侵略和压迫的身躯,回答道:“好。”
伽一的身上仍旧穿着自己那套带着湿气的衣物,只是解开了披风和外衣,只留下高领的衬衫和修身的骑士裤。
他将领口解开几颗扣子,带着湿意的衣服有点儿贴在身上,露出厚实的胸肌的模样。
衣服的袖子被撸到了手肘,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干练的小臂完全裸露出来,而充满力量的大臂线条也呼之欲出。
想来以他高大的身材,肯尼斯家宅中只有部分奴仆的衣物可以供他更换。但在没有主人的指示下,谁敢将奴仆的衣物拿去给少爷的客人更换。
此时的伽一,像一只收敛了爪牙的狼犬,被主人呵斥了一声,便乖巧地收回身子,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他将浑身的躁|动|难|耐,以及即将迸发而出的荷尔蒙气息,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
“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尼尔。”伽一又唤了他一声。
“嗯?”
“你父亲的事情很复杂。”伽一摆正了身体,“你无法阻止。现在你该做的事情,是离开这里,不然你将成为肯尼斯家族的掣肘。”
“所有人。”蒋淮平静地看着他。“所有人都叫我不要管,都在告诉我,你应该这样应该那样。”
“但是,却没有人告诉我,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伽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如果……”
“如果,我将一切都跟你说,你能答应我离开西陆吗?我已经替你做好了安排……”
“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们不过是泛泛之交,我怎么知道你是要帮我还是害我。”蒋淮的蓝色双眸在房间灯光下,显得清澈而冰冷,“就凭你偷偷摸摸的亲昵?”
“每次留宿埃德加府上,有个家伙总是爬上我的床,年复一年,从你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还只敢小心谨慎地窝在一角,后来大了,倒是胆大妄为地将我都要勒到窒息。”蒋淮冷笑一声,“伽一,你以为你在烟里做的小手段,这么多年我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吗?”
伽一敛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你就是默许我的亲近,默许我留着你的身边。”
蒋淮站了起来,走到伽一身边,“我不过就是想看,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俯下了身子,带着些微妙的笑意说道:“说吧,我也该想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他伸出手,揉了揉伽一的脑袋,“可以告诉我了吗?伽一先生。”
到底是,什么都不做,冷眼看着这一切,让人感到更为窒息。
所以。
告诉我吧。
让我知道,在肯尼斯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贪婪和丑恶,将曾经蒋淮不屑一顾的平静,悄悄吞噬。
·
“这是贝尔先生孝敬两位大人的。”
瘦削的仆人弓着身子,脸朝下,双手恭敬地将手中两份信封,分别递给两个守门侍卫。
侍卫们笑着接过,“贝尔先生,实在太过客气,不过是个举手之劳。”
他们拆开信封,用手掌掂量了一下重量,然后从中取出一块金币,放到口中轻咬了一口,看着上面浅浅的牙印,咧嘴道:“既然如此,便请这位先生进去。万万切记,不可与旧人叙旧太久,不然出了事我俩也担当不起责任。”
他们将一把钥匙塞到仆人的手中。
一个披着斗篷披风的高大男子微微颔首,一言不发地从两人中间进入地牢。
穿着粗布简衣的仆人,也攥紧掌心中的钥匙,埋着头跟在男子后面,一同进入。
地牢中很黑,两边的石壁上挂着一盏盏昏暗的灯,让长长的走廊显色幽深又可怖。
一道道紧闭的铁门,锈迹斑斑,沉重地矗立在两旁,偶尔有压抑的哭声从最上方的小窗户中传出来。
两人走在过道上,看着铁门那用红色颜料写着的简单标识。
侍从慢慢挺直脊椎,他的面容朝着前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面前那道结实的背影。
蒋淮摘下帽子,只见原本漆黑乌亮的黑色长发已然修剪到耳际,用特殊的染料染成了苍黄色,显色干枯。他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木讷而又冷漠。仆人宽大的衣物套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
整个人,苍白、病弱又颓废。
“就是这里了。”
戴着斗篷的伽一,在一道铁门前停下脚步。
他偏过脸,眼神在帽檐下被暗色掩盖,斑驳的光影在他的下巴处晃动。
看向蒋淮。
粗哑的声音响起。
他往旁边跨了一步,露出铁门的锁。
硕大的24如同干涸的血迹,在大门上刺目的显露着。
蒋淮走上前去,曲起指关节,轻轻扣了铁门一下,声响飘荡在空气中,短促又明显。
他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个脚步透过门,微弱地穿透出来。
来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如同一位优雅的绅士走在红毯上,并不显得急促。
“请问?”
肯尼斯的声音在门的后面响起,岁月的沉淀在他贵族口音中显得优雅,即使在如此的境地,也分毫不显落魄。
“咳——咳——”
可是伴随而来的,却有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蒋淮,沉默着。
内心突然变得压抑又沉重,他感觉到他的心绪正在下坠,不知将要坠到何处,如同要堕入无边地狱一样。
他不懂这种感觉。
没有人告诉他。
这种感觉,就叫做伤感。
蒋淮侧着脸趴在门上,耳朵尽可能地靠近铁门,小心翼翼地听着肯尼斯的声音,唯恐错过一个字。
半晌,他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张开双唇,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肯尼斯先生,我是泽恩,布鲁斯家的泽恩。我来看望您。”
蒋淮一手扶着锁头,另一只手拿着钥匙,把铁门的门锁打开。
伽一站在他的身侧,他偏过身,结实的手臂抵在铁门上,为他推开那道沉重的铁门。
铁门发出“咿呀——”的惨叫声。
肯尼斯的牢房逐渐显露出来。
那位年近中年依旧迷人的绅士,正站在那里,幽深的黑色瞳孔里是一片柔软的笑意,如同荡漾的深邃湖泊。
他望着面对面站着的蒋淮。
张开口,无声地说:我的宝贝,我的尼尔,你来了。
蒋淮看懂他的口型。
他感觉心突然被碾压出一道道裂痕,疼痛侵蚀而来。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父亲。
蒋淮无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被肯尼斯拥进怀中。
·
窗外的雨声愈发的磅礴,击打在玻璃上,发出巨大而又密集的声响。天空不断响起炸雷,白金色的闪光,撕裂了被乌云遮蔽的黑色天空。
“早在许多年前,肯尼斯先生便察觉到国王的意图。”
近年来,暴虐的里约五世一方面不满于西陆人民重商。王宫贵族们几世以来沉迷于奢靡享受,却无创造财富的才能,日渐没落,而不受尊崇。西陆人民将富有的经商大族们视作上等人,却逐日不将贵族们的尊严放在眼中。
另一方面,里约五世又觊觎商人们经过几世累计下来,几乎可称之为富可敌国的可怕财富,同时也担心他们有朝一日会对逐渐衰败的王权不满而造反。
“里约五世通过军部下达威胁命令,明目张胆地将劣等的宝石充作高档的珠宝原石,强制供给西陆最大的珠宝商肯尼斯家族进行加工与售卖,并制定了高昂的价格。肯尼斯家族必须按月将所得的款项交付给里约五世,以便他供养日渐壮大的军队储备。肯尼斯先生知道自己终将成为王权的牺牲品。”
“肯尼斯先生,用真宝石替换国王的劣等宝石,消耗了大量的财富,却也赢得时间。此次事件不过是众多家族在里约五世的示意下,为了抢夺珠宝资源而出演了一场戏。埃德加家族已成为里约五世的从属,昆汀已沦为国王的走狗,为迫害肯尼斯献出了自己的一臂之力。”
“你的外祖父易万思,也在肯尼斯被捕之前得到了他的消息。易万思老先生所求的也就是保全家族和莉莲夫人,以及你。”
“但是昆汀,是个疯子,他不会放过你的。”
蒋淮站在窗户的边上,望着雷电闪烁。
他背对着伽一,听伽一说着。
这些年来,蒋淮过得浑浑噩噩,终日都无所事事,像是陷入一场梦境,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众人的来去。
他完全不知道肯尼斯曾经担负着怎样的压力。
只是在他们的保护下,过着他自以为清醒又可笑的人生。
“那你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伽一·埃德加。”
蒋淮的脸色苍白,湿润的黑色长发披散着,偶有水珠低落。
闪电的光芒透过玻璃,打落在他的脸上,一瞬间仿佛将他撕裂。
蒋淮抿着薄唇,淡淡地问着伽一。
他听见伽一站立起来的声音,走动时布料的声音在房间里很是明显。伽一的脚步走远了一会儿,又渐渐离得近了。
炙热的呼吸靠得近了,蒋淮几乎能够感受到他强壮的气息。
“昆汀想做国王的走狗。”
“而我,所求的也不过是能够陪伴在尼尔的脚边,做守护你的恶犬。”
即使道路泥泞,盛开的花被狂风骤雨所打击,被路人所采摘。
我想要做一条恶犬,守护心里最特别的那一朵。
那一朵,他就开在黑夜里,无论风雨,也不曾摆动,安静地绽放着,似乎不容于世,自成一个孤独的世界。
他成长,他绽放,他凋谢,自有他的自由,而不能为人所践踏所占有。
伽一拿起手上的浴巾,用手展开,轻轻抖了几下。
蒋淮感觉到头上覆盖了一只大手,隔着毛巾,轻柔而又笨拙地擦拭着他的湿发,一下一下。
“请你相信我,尼尔。”
“我会带你去看望肯尼斯先生一面,并证实我足以信赖。然后请你随我离开西陆,我会守护着你。”
永远。
【亲爱的尼尔,你是否愿意接受伽一的建议,一同前往地牢探望父亲肯尼斯?这将违背国王里约五世的禁令】
选择一:【接受】
选择二:【拒绝】
·
地牢里有股阴冷。
穿着单薄的蒋淮,四肢有些僵硬。
但是肯尼斯的怀抱将那浓重的冷意驱赶开来。
无论伽一所说是否完全真实。
但是蒋淮想要见肯尼斯一面,这个心情甚至带着些许的迫切。
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急切的感觉。
蒋淮知道,在他离开之后,肯尼斯即将面临的是国王的压迫与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