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阳岳闻声转过身来，神情严肃道：“你不去反思，上来干什么？”
　　慕清秋把信封扔在桌子上，神色傲然道：“您既然这么不信任我，那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了。我要辞职！”
　　“辞职？！才来多久就要辞职？你存款多少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雇佣合同的违约金你赔付得起？”
　　“我就算抵押房子贷款也要辞！”
　　“哦，是我忘了，你母亲还给你留了套房。行，想辞就辞。我会连同其他证据跟法院说，你这是要盗取商业机密！”
　　慕清秋瞪了几秒白阳岳，愤恨转身撞翻了檀木花架，印着花之四君子的青花石榴尊碎了一地，里面金晚吟早上刚换好的满天星散了一地。
　　慕清秋看着碎了一地的花瓶，愣了一下，又快步离开了办公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简直是没有规矩！”
　　白阳岳撕碎了桌子上的信封扔进了垃圾桶里。
　　“年轻人，年轻气盛，正常。”万建文佯装安慰道。
　　白阳岳依旧是没好脾气的模样：“同样是年轻人，白炎月还比他小，也没见他这样理直气壮！”
　　看见金晚吟提着拖把进来把碎花瓶清扫了，白阳岳忽然质问起来：“他哪里来的卡？金晚吟，是不是你之前忘了收回来？我上个月怎么跟你说的？！现在立刻去把卡要回来！回来的时候去一趟人事部，把他身边的人都给我调走，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
　　金晚吟见白阳岳瞟向花瓶的眼神，应了一声，顺带把花瓶碎片扔出办公室。
　　刚离开办公室就听见，白阳岳跟万建文说让他帮忙好好管管，明白工作中是不可能顺风顺水的。
　　慕清秋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今早刚放进去的虾片百醇什么，说道：“一起分着吃。”
　　牧霂：“穆哥，事情解决了？”
　　慕清秋：“还差一点。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慌，刚才碎的花瓶是个意外，但愿白总不会生气。
　　“下周，你们应该会去其他的部门。”慕清秋见其他人吃着，忽然说道，“不过放心，部门的职位肯定是能发挥你们的才能的。到新岗位之后呢，还是要好好干，我觉得你们的能力都不差，以后会有更好的职位等着你们。”
　　咔哧咔哧声逐渐放慢。
　　田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穆清秋，我有事跟你说。”金晚吟站在办公室门口说，打断了屋内的谈话。
　　“金秘书？”
　　已经是午休的时间。13层几乎没什么人，把门一关，几乎不知道屋内在谈论什么。
　　“之前的卡，我跟你换一下。原先的给我。”金晚吟伸出手，递来另外一张卡。
　　慕清秋从桌子上拿了之前的VIP卡交过去。
　　“你现在这张，是所有楼层都可以去的。另外，花瓶的事你不用在意，白总特地让我下来跟你说一声。”
　　“哦，那我就放心了，麻烦金秘书了。”
　　“清秋，你确定之后……”
　　“嗯，试一试。我觉得应该是可以的，还有一周就要11月了，时间不多了。”
　　“行。那随时保持沟通。”金晚吟点了点头，又看向吃零食的众人，“我只是过来拿走穆清秋的电梯权限的，他以后不可以随便上34楼。”
　　“好的。”众人瞬间明白了。
　　等金晚吟走后，众人看向穆清秋，想等一个解释。
　　“看我干什么？赶紧吃，一会儿午休时间就结束了。”慕清秋什么也没有解释，“哦，对了，晓庆，一会儿下班后跟我去喝一杯咖啡可以吗？”
　　“好的。”周晓庆点点头，明白穆清秋有事找她。


第37章 （1）
　　午休临近结束之时，慕清秋敲了万建文的门。
　　“进。”
　　“哦，是小穆啊？有什么事吗？如果还是想辞职的话，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我是来道歉的。金秘书刚才拿卡来时说是我太娇纵了。上午是我冒犯了，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污蔑老前辈。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希望部长原谅我冒犯了您的得力属下。”
　　慕清秋双手相交垂在腹前，低着头，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哎呀，不至于。我也没当回事。”万建文挥了挥手，转瞬又扬起下巴说道，“不过，你说的是。范渊弦，他也在公司干那么多年了，你一句抄袭，要是白总真的信了，岂不是冤枉？你还是亲身跟他道个歉去。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他在哪儿吧？我带你过去，正好你也认认路，以后有时间多跟他学习学习。”
　　学习什么？抄袭吗？
　　知道删文件，不知道动手改一改？
　　慕清秋在心里吐槽道，不过戏还是演足了。
　　“好。耽搁您午休的时间了。麻烦您了。”
　　“哎呀，小事小事。”万建文摆手道。
　　“这老东西怕不是想去看戏？”愚冒出来吐槽道。
　　“他想看就让他看。看够了，以后加倍奉还。”
　　“哟，我还以为你会不在意呢。”机械声音的吐槽少了点尖酸刻薄，反倒多了一点滑稽。语气有点像说相声。
　　慕清秋：“不是常说‘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其实我挺记仇的。”
　　愚：“看不出来……”
　　“就是这儿了。1438。”
　　万建文敲了两下门，就拧开把手进去了。
　　门缝之间，慕清秋瞧见范渊弦正翘着二郎腿听他的下属做汇报，神情有些不耐烦。
　　然而目光在瞥见万部长进来的一瞬间，立刻就把脚从桌子上收进去了，正襟危坐的模样和笑颜也一气呵成。
　　看来是经过千锤百炼了。
　　“万部？有什么事吗？”范渊弦站起来，身体有些往前倾，一幅恭恭敬敬的模样。手里的报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来了，双拳紧握。
　　慕清秋瞧见刚才做汇报的人满脸的嫌弃。
　　呵。
　　老前辈。
　　“没什么事。我让小穆过来给你道个歉，上午开会污蔑你抄袭的事，今天就了了吧。毕竟也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当然，怎样才觉得可以原谅还是看你。”万建文给范渊弦使了个眼色。
　　“唉，在那么多大股东面前，说我抄袭，这事儿，我也觉得挺难堪的。好在白总信任我，不然大概连工作都丢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孩子今年也要高考了，准备出国留学的，正式用钱的时候……”越说越惨，好像明天就要去街上当乞丐乞讨了一样。
　　“这样吧，我也不要求过分，陪我名誉什么的，谈不上。你就跪下来，磕个头道歉就行了。”范渊弦一副这个要求不过分的模样。
　　这正是万建文想看到的。
　　范渊弦面上表现的大度，实际上应该是心虚的。
　　慕清秋看见他在说要求的时候，偷瞄万建文了。
　　慕清秋攥了攥拳头，缓缓跪下，磕了个头：“范前辈，是我冒犯了您，对不起。”
　　“好了好了，这样就行了是吧，小范。那这事儿就过去了。”万建文看见慕清秋的脑门结结实实地挨了地，才赶忙扶他起来。
　　“嗯嗯，过去了，过去了。小穆还是挺有才能的，我挺看好他的。”范渊弦附和道。
　　回到13楼，慕清秋突然问：“愚。原身是联系过私家侦探的是吧？他们是什么都能查到是吧？”
　　“原身的记忆是这样的。你要干嘛？”
　　“当然是查查范渊弦和他家人了。说的那么可怜，那不如过几天就让他体会一下落魄是什么感觉。”
　　“你以前不是说只针对人吗？查他家里人干什么？”
　　“所以要查一查咯，要是没犯什么事，就算了，要是犯了，那就捅出来。”
　　“那你打算对他们怎么办？”
　　“交给警察啊。”
　　“嘁，我还以为你要把他绑起来大卸八块呢。”
　　“傻子才这么干，万一被警察发现把我关进去怎么办？”
　　*
　　下班之后，牧霂提议大家出去吃，聚聚，算作告别会。
　　“聚什么？只要你们想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工作。我和周晓庆还有事，你们自己想放松一下就你们聚。”
　　慕清秋开着车，带着周晓庆去了Spensierato 咖啡馆，和关颜卿打了个招呼，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
　　慕清秋没等咖啡来，入座后便说道：“带你到这边来，一是这里离你学校挺近的，其次，这里一般不会遇见白羽的同事。”
　　慕清秋：“我就直接问了，你不是一直在投简历吗？最近有收到offer吗？”
　　“没。”周晓庆回答完，便埋下头道，“可能是我的要求太高了，倒是有人问还缺一个前台让我去。”
　　慕清秋：“那你去沃科试试吧。下周一，沃科面试秘书。具体信息我周末发邮件给你。”
　　“沃科，是白羽隔壁的那个沃科集团吗？”周晓庆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些不敢相信。
　　“对。”
　　“那……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周晓庆抬头问道，捋了捋衣角。
　　“不需要做什么特殊准备，就像平时一样就可以。拿出点自信。晓庆，你有时候太小心了。”
　　*
　　自上周五道过歉，新的一周，慕清秋在营销部工作有一丝突破口了。
　　万建文开始叫慕清秋参加饭局了。
　　周一晚上准备下班的时候，被芮智叫去一起吃饭。
　　慕清秋心中窃喜，然而到了饭桌上才发现都是白羽的同事，慕清秋有些扫兴，做好了被灌酒的准备。
　　饭局开始之前，慕清秋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软件。
　　在职场挣扎那么多年，慕清秋深知很多时候，同事间的谈话能听出些问题。特别是在都是熟人的情况下，没有戒备心，更容易放松警惕。
　　“来来来，今天庆祝一下。范经理经过一个周末的加班，终于把年度计划赶出来，还得到了白董高度赞赏。”万建文起头。
　　菜还没有上桌，酒却已经满上了。
　　部长一发话，全员都干了。慕清秋也不好拒绝，只好一口闷。
　　“愚，原身酒量怎么样？”
　　“记忆中还是可以，喝完一瓶白的不会醉，啤酒更是不在话下。但是不能掺酒，一掺就醉。”
　　“醉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原主目前没醉过。”
　　慕清秋心里没底，只好给自己下心里暗示——尽量保持清醒，不许发酒疯，不许发酒疯，不许发酒疯。
　　菜刚上齐，六瓶五粮液已经没了。
　　戴眼镜的芮智点了啤酒。
　　慕清秋此刻胃已经有些隐隐作痛，但表面上还是装作眉欢眼笑。他心里清楚，一旦面色不善，就会被万建文挤兑：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你拉个脸扫什么兴？
　　一杯啤酒一下肚，慕清秋就觉得自己上头了，菜没吃几口，太阳穴开始突突。
　　上辈子，最开始去事务所，就是不喜欢这种饭桌文化。
　　话没说几句，就干；刚拿起筷子想夹菜又开始轮番敬酒。虽然后来去清正也有饭局，但顾总都是帮忙挡着；再后来，位置高了，便可以说不喝就不喝了。
　　然而命运似乎总想让他体会一下被灌酒的滋味。
　　饭局后半段，慕清秋全是依靠意志力强撑着。
　　表面上像是千杯不倒，实际上大脑已经开始混乱了。
　　包间里不知道是谁在抽烟，桌上烟雾缭绕，分不清到底是菜的热气还是燃烧的尼古丁。
　　觥筹交错，红色的酒液在灯光的折射下特别的耀眼，像玛瑙一样。
　　四面八方传来交谈声：
　　“今年的年终总结我可以……”
　　“嗨，你说的那不算事，明天我找明华的总经理吃个饭提点一下就好……”
　　“……昨晚我跟皇越传媒的老总一起吃饭，那个小明星可好看了，脸都可以掐出水来，还是个男的，特对我胃口……”
　　“2301房，2301房，东坡肘子怎么还没上？顾客等急了……”
　　“今早万川的老总给我打电话……”
　　“……不敢不敢，家里老婆盯得紧。”
　　“城西的那地……”
　　……
　　慕清秋只觉得耳朵嗡隆嗡隆的，门外的服务员声，屋内的交谈声，酒杯碰撞的清脆，打火机的点火……
　　慕清秋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腕上的表。
　　九点？十点？
　　好像是十点半了？
　　“九点四十七。你醉了。”愚说道。
　　“嗯。”慕清秋低声嗯了一下。
　　旁边的人，以为穆清秋赞同了自己年度报告的想法，又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先这样。明天还要上班，都别迟到啊。”万建文说道，“今天……就小辈的来付钱吧。清秋，你来的时间最短，今天就你负责吧。大家以后多照顾照顾他。记得要□□啊。”
　　“嗯。我一定办好。”慕清秋说着清明，但实际醉成什么样，只有他自己知道。
　　慕清秋回到公寓就直奔卫生间，吐得翻天覆地。
　　他记不清自己怎么结得账，有没有给万小人□□，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打得车。
　　慕清秋半坐在马桶旁边，已经吐得虚脱了。
　　恍惚间，想起自己上小学那会儿，父亲总是出去跟他那几个好哥们聚会，晚上回到家有时候话都说不清楚，母亲就会给他倒一杯蜂蜜柠檬水。
　　慕清秋从卧室的门缝里看见母亲一边数落着又喝那么多，一边拿湿帕子给他擦脸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