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九黎指甲陷进肉里，却没感觉到一点疼痛，“是我做的决定吗？”
希尔道：“是的。”
任务面板发布的任务，12个小时之内杀掉楚鹤晏，是陷阱吗？如果他杀掉楚鹤晏，是不是楚鹤晏会真的死掉？如果不是陷阱，那么为什么楚鹤晏会在一个月后死亡？他该怎么办？他怎么可能会杀楚鹤晏？那些听到的自己的声音，是不是被刻意传输进去的干扰项？
希尔看着他的眼睛里掀起的惊涛骇浪，手指动了动，姬九黎伸手在桌上拿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眼睛里却是惊骇的。
希尔轻声道：“姬九黎，你看，我可以直接控制你的。你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你一个普通人什么都做不了，前两天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了。明天，我会操控着你杀了他，而你，就算怀疑是陷阱，也什么都做不到。”
姬九黎被控制着向场外走去，他面容平静，从外表看不出一丝异样，与楚鹤晏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被迫与他渐行渐远。
希尔操控着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给包车的司机打电话，姬九黎意识挣扎的太过厉害，希尔本就有伤，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他咽下涌到喉头的血腥味，走到他面前打了个响指，“睡一觉吧。”
姬九黎闭了闭眼睛，睁开的时候，眼睛一片黯淡。
第58章 鲛人泪
“希尔，凭我对自己的了解，我大概率不会动手，反而会帮助他逃开，到时候，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我怎么帮你？”
“我需要你在最后控制我杀了他，只有那样才可以最大程度的激发鲛珠。”
“我控制不了你的，希亚都控制不了你，何况是我。”
“我允许你在我所设置的时间锚点里控制我。”
“你就不怕我会趁机做些什么？”
“希尔，若是我恢复不了自己的意志，我们会永远陷落在这里，如果你还想见到希亚，你就不会做蠢事。”
“只要你情绪超过一定界限，鲛珠就可以被激发出来，为什么非要我控制你？”
“照我说的做就好了，如果我非要问我们的交易内容，我让你控制我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我，希尔，只能由你来做这个坏人了，我的情绪波动越大，对我们的交易越有利。”
希尔坐在窗边，下半身是一条银色的鱼尾，姬九黎躺在床上，在外力的作用下陷入昏睡，眉头紧紧蹙着。
淡金色的雾气从他身体里涌出来，与银白色的雾气一起围绕在希尔银色的鱼尾上，几天前还斑驳的伤口现在已经恢复的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太阳从地平面升起，经过一夜的时间，最后的那点痕迹也消失不见，银色的鳞片比起之前更显光华，希尔看着窗外，一个女人站在楼下，她已经站在那里一夜了。
希尔认识那个女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阮莉，昨晚零点的时候，她就出现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着属于姬九黎房间的窗户。
昨夜司机将车子放在楼下就回去了，希尔收回目光，操纵着姬九黎起身，姬九黎睁开的眼睛里黯淡无光，意识沉淀于更深层的梦里。
姬九黎是楚鹤晏爸妈收养的孩子，十几年前，尚在年幼的姬九黎被一场飞来横祸夺去了双亲，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漂亮少年就那么成了所有人觊觎的对象，他没有父母，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外公外婆，有的只是一堆如狼似虎自诩为亲戚的人，他们笑着，说着一个孩子拿着这么多钱有多么危险，他们假意说替他保管，眼睛里却是赤/裸/裸的贪婪。
就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母亲生前的好朋友来到了他的面前，楚夫人拉着他的手，替他将所有的不怀好意挡在了门外，然后把他带回了楚家，做了楚家的第二个儿子。
姬九黎的记忆里，楚鹤晏从来都是温暖明亮的样子，他会将所有的好脾气都用在姬九黎身上，他会很好的照顾姬九黎，他会包容姬九黎所有的躁动不安，而姬九黎会在角落里偷偷看他，在被发现之后，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转过头去，拿过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一边说着不想要一边却紧紧抓着然后藏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天地里。
在什么时候两人的感情发生变化呢，好像是在一次姬九黎醒来看见楚鹤晏在桌前看着书，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暖的不像话，姬九黎心里起了从没有过的悸动，这股悸动让他走过去抓住了楚鹤晏正打算掀开书页的手。
楚鹤晏抬头看他，安静的房间里，温暖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白衬衫的少年坐在桌前被头发微乱穿着浅驼色家居服的少年拉住了手指，心跳在此刻失衡，时间在此刻定格，画面在漫长的时间长廊中永不褪色。那年，他们十七岁。
“姬九黎，该醒过来了。”
一辆出租车在路上行驶着，驾驶位上的人眨动了一下眼睛，黯淡的眸子逐渐恢复明亮，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车开的很稳，眼中却漫上血丝。
希尔在后座上蜷缩了一下手指，姬九黎的意识正在强烈的反抗着，他感觉越来越吃力了。
姬九黎看着前方，前面100米处是人行横道，楚鹤晏在道路旁边的空地上走着，身边跟着助理，突然，两人停下来，楚鹤晏偏头与助理说了些什么，助理点点头离开了。
希尔唇角溢出金色的血迹，银袍下的双腿时不时闪过鱼尾的痕迹，姬九黎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泛白，眼眶通红带着恨意与决然，他的脑子里像是针扎一样，掀起巨大的轰鸣声，他拼命想取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可是希尔带着些沙哑的声音给他下了一个命令，“加速。”
车子如同失控了一般冲上道路旁的基石，掀起一阵惊叫，所有的画面在姬九黎的眼睛里像是慢动作，他看见楚鹤晏满满的回头，睁大了眼睛，他想躲开，可其实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姬九黎在心里绝望的嘶吼着，然后看见从他身体里炸出刺目的红。
希尔喷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几近透明，他双腿化作鱼尾，软倒在后座上，姬九黎双目赤红，瞳孔缩成了一个小点，车子里炸出两道光，希尔胸前的宝石漂浮进入光芒里，车子猛然一晃然后停下，姬九黎死死的盯着前方，身体大幅度颤抖着。
楚鹤晏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这里，车子停在人行横道之外，希尔费力的道：“姬九黎，冷静下来……”
一滴泪顺着他的脸庞滑了下来，却没有滴到地上，而是融进了那团光芒，他身侧的车门开了，他的手臂被抓住带下了车，“大人，接下来交给我吧。”姬九黎呆呆的看着楚鹤晏离开的方向，任凭阮莉拽着他塞到了后座里，好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希尔虚弱的倒在一旁，唇角不断溢出金色的血液，那团光芒还在半空中闪动着，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合，车子驶离了原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阮莉伸手递给希尔一颗糖，道：“鲛珠融合过程中，无法修复您身体中的伤势，请吃了这个吧，对您有些帮助，足够您支撑到鲛珠融合完成。”
希尔接过来，“你是谁？”
阮莉透过后视镜看着目光空洞的姬九黎，道：“算是大人设置的一道保险吧。”
希尔拨开糖纸，将糖块塞到嘴里，浓郁的灵气从嘴里流淌到身体中，疼痛被抚平了一些，“难怪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我会趁机做些什么。”
阮莉道：“大人只是不希望那位有任何闪失。”
希尔抬头看姬九黎，他唇色苍白，目光空洞，身体还在小幅度的颤抖，完全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
阮莉没有再回答他。
车子停到一栋别墅前，阮莉拉开车门将姬九黎带下来，姬九黎眨动了两下眼睛，声音异常嘶哑，“这是哪儿？”
阮莉微微松了口气，姬九黎恢复的比想象中的快，“是我家。”
希尔还保持着人鱼的状态，看上去惨兮兮的，姬九黎目光转动了一下，车厢中的那团光芒隐隐有分开的迹象，姬九黎弯腰将希尔从车厢里抱出来，那两团光芒自动跟上，阮莉走在前面打开门，姬九黎的目光放在门口的一辆婴儿车上。
阮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来您已经想到了。”
姬九黎将希尔放在沙发上，楚鹤晏被他开着车撞倒，然后时间回溯，车停在人行横道外，楚鹤晏站在远处完好无损，他进入游戏了。
阮莉将一杯牛奶放在他面前，道：“您还好吗？”
“这也是我让你做的？”
“是的。”
“为什么是婴儿车？”
“它上面附带的灵力可以直接将您带入那位所在的地方。”
“我是谁？”
阮莉停顿了一下，道：“您是在那场灾难后唯一还拥有完整神格的神。”
光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两颗完整的宝石，金色的那颗中央有一滴带有血丝的泪，银色的那颗直接没入了希尔的身体。
姬九黎衣服中的鳞片发出强光，阮莉躬身道：“大人，暗处危险蠢蠢欲动无处不在，即使诡界也并不能完全屏蔽，还请大人多多保重。”
【恭喜玩家通关。】
希亚坐在王座上，看着海水突然扭曲，姬九黎出现在原地，还有一条银色的人鱼，他觉得那条人鱼很熟悉。希尔从眩晕中回过神，愣在了原地，王座上的男人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迟疑的问道：“你是谁？”
希尔双眼微微睁大，怎么回事？希亚不认识他？“哥哥？你，不认识我？”
姬九黎拿出金色的鲛珠，淡声道：“他的记忆都在这里。”
希亚的目光转向他，手指伸进胸膛，微微皱眉将那把剑拔了出来。希尔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天曜？姬九黎！你怎么敢！”
那把剑离开了希亚的心脏，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金色的鲛珠脱离了姬九黎的手掌没入希亚的身体，发出金色的光晕萦绕在他周身，他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希尔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要让我控制你，那滴泪里有你情绪完全崩溃时泄漏的神力，否则以鲛珠的力量根本救不回被天曜侵蚀许久的希亚！你居然用希亚做容器！”
温和的人鱼发了怒，周围的海水震荡开来。
“希尔，停下。”
希尔一愣，转过身看他，眼中惊喜心疼交杂着，希亚心里一软，伸手，“过来。”
姬九黎在原地站着，看着在他身旁绕来绕去的剑，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受到这把剑在传达着欣喜的意思。
希亚手指抚上希尔的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姬九黎身旁的天曜，“竟然是这样。”
第59章 鲛人泪（完）
天曜在姬九黎身边围绕了一会儿，又变小隐入他的胸口，变成了银色的印记附在他锁骨中央的皮肤上，姬九黎微微皱眉，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相反的，四肢像是有暖流涌动在其中。
希亚微微挑眉，记忆回归的他勾着唇笑着，竟然多了几分肆意的感觉，“天曜居然认了第二个主人。”
姬九黎抬头看他，“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希亚从王座上站起身，金色的鱼尾化成双脚，他将希尔抱起放在王座上，手指点在他眉心，柔声道：“辛苦了，睡一会儿吧。”然后缓缓走到姬九黎面前，“九界冥主，黎，好久不见。”
看着姬九黎一脸迷茫的样子，希亚周身金光漫出，将两人包裹起来。
一袭黑袍的男子站在海底宫殿外，脸色冷凝，手里拿着那把之前在希亚心脏里但是已经失去光芒的剑，那张脸与姬九黎有□□分像，只是更为精致，与希亚站在一起也不遑多让，他黑眸静静注视着安静的宫殿，许久才抬步走了进去。
希亚看着他的背影，道：“走吧，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两人跟在男子身后走进了宫殿，此时的宫殿比姬九黎一开始见到的宫殿可要破败的多，水草肆意疯长，玉质的柱子断了几根，宫殿顶破了一个大洞，希亚的雕像一片灰败的颜色，男子一挥手，宫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恢复着，只是片刻，就恢复了华美的样子，只是依然空旷。
希亚挑了挑眉，道：“原来是你做的。”
姬九黎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男人，他走到希亚面前，手掌放在希亚心脏的位置，两人相连的位置上扩散出白色的光，灰败的雕像自心脏处露出胸膛的肌理逐渐向全身蔓延，他脸色有些苍白，收回手，看着希亚逐渐露出的面容。
希亚睁开眼睛，看清站在身前的人，眯了眯眼睛，像是有些不解，“冥主？你唤醒我做什么？”
黎静默的看着他，然后道：“我来找你做个交易。”
希亚唇角勾起一个笑容，道：“我有什么能与你做交易的？当初你九界冥主做唯一的壁上观，现在更是仅存的至高神，怎么，难道我身上还有你能看得上眼的东西。”
黎垂下眸子，手指摩擦着手中的天曜，半空中出现了一幅画面，金袍男子手中拿着一个金色宝石递给黑袍男子，眼眶通红，脸色有些苍白，“救他。”
黑袍男子静静地看着他，道：“丢了鲛珠，等下你大概率会死的。”
金袍男子状态有些癫狂，“我不在乎！如果他这个样子，你会无动于衷吗！”
黑袍男子眸子动了动，接过宝石，“你欠我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