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斐的铁棍不知道遗落在哪里了,他伤得极重,没得到医治,又折腾了这许久,早就撑不住了,勉强走到坑洞边,扶着梯子往上走的时候,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后面倒去。
白砚秋也不是故意不帮梁斐,梁斐这人疑心病重,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怀疑,万一怀疑“石禾”身份有异,接近他别有目的,又一刀捅死他再跑了就麻烦了。
白砚秋一把拽住梁斐,往自己肩上一拉,依然怒气冲冲道:“你不是很强吗,怎么走个楼梯都要摔!”
梁斐闻言又要推开白砚秋,白砚秋赶紧把他拉回来,半扶半扛的往上爬:“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就当我积德行善,等出去咱们就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去求我的修仙门。”
梁斐已经彻底晕过去了,白砚秋见转角处堆了个无脸纸人力士,手上法决一捏,把无脸纸人唤过来背起梁斐。
谢天谢地,若是梁斐没晕,白砚秋还得自己扛。
七绕八拐的转了好一阵,才钻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是在城墙底下的城防地道里。
此时已是朝阳初升,易水城里的老老少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全都走上街头,哑巴似的站在街道两边,从远处传来一阵鼓乐,老老少少们听见鼓乐声响起后,全都跪伏在地,连襁褓婴儿也不例外。
无脸纸人听到鼓乐声也有些躁动,白砚秋连忙追加了道法术指令,无脸纸人背着梁斐转头跟上白砚秋。
白砚秋凭借原文里的描述,找到文中长有仙草的荒宅枯井。他使了个法决,收了无脸纸人,带着梁斐跳下枯井。
“梁仙友醒醒!”白砚秋往梁斐身上渡了点灵元,又假意拍了拍梁斐,过了片刻,梁斐缓缓睁开眼。
“梁仙友,那个鬼童子带着纸人在后面追我们,你又昏迷着,我没别的办法,看见这边有个枯井,就想跳下来暂时躲一躲。”白砚秋道。
梁斐勉强坐直了,苍白着脸,这次说了句能入耳的:“谢了。”
白砚秋道:“你们仙修不是讲究什么羁绊吗,算起来我已经救了你两次,你要不要报答我一下,了结咱们之间的因果,免得以后入了心魔。”
梁斐扶着井壁站起来,走了几步,开始观察周围环境,语气又恢复了几分冷淡:“也可以杀了你了事。”
白砚秋跟着站起来,追在他旁边:“要不要这么残忍?你师尊对你那么差,你杀了他都还想着要报师恩,我一直在救你,你还要杀我。”
梁斐道:“你话太多了。”
“你什么意思?”白砚秋往后退了好几步,贴着井壁,紧张道:“反派死于话多吗?我又不是反派!”
梁斐:“你——”
“啊,这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白砚秋捂着肩膀往旁边跳了一步,露出背后井壁上长的东西。
一株拇指大小,通身漆黑,隐隐有玉石光泽,叶尾像针尖一样的野草。
白砚秋故意气急道:“姓梁的欺负我也就罢了,谁叫他是修士,我是凡人;连一颗野草也要欺负我,我一脚踩扁你——”
“等等!”梁斐脸色变了,疾步奔过来,仔细观察野草。
“姓梁的你什么意思!”白砚秋伸手就要去拔,“这草扎了我,我还不能扯它?!”
梁斐拦住白砚秋的手,转头看向“气急败坏”的白砚秋,表情十分怪异:“这是‘墨玉针草’。”
“管它叫什么名字!”白砚秋还要去拔。
“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仙草,”梁斐有些迷惑,“传说中只长在灵气充沛的雪山里,旁边有妖兽守护……”
白砚秋长大了嘴,目瞪口呆,结巴道:“我、我、我找到仙草了?千年难遇那种?!”
梁斐使用特殊的方法,把墨玉针草摘下来,放在手里,递给白砚秋。
白砚秋诧异:“不是仙草吗,你赶快吃啊,吃了快点好,早点带我出了这个鬼地方。我还要继续南下寻仙山拜仙门呢。”
梁斐:“……”
梁斐加重了语气:“这是千年难遇的、墨、玉、针、草。”
白砚秋催促道:“那你快吃啊,难不成要煮成汤?或者炭烤?还是要加些奇奇怪怪的药引子?现在条件就这样,就不要那么讲究了嘛。”
梁斐喃喃:“你怕是个傻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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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梁斐服下墨玉针草,盘膝坐下,理顺紊乱灵脉,运行几个周天后,睁开眼睛,见白砚秋蹲在另一侧津津有味看着什么。
“梁仙友疗完伤了?”白砚秋听见动静,回头朝梁斐道。
刚靠白砚秋得了一株奇珍灵草,梁斐对他的耐心涨了几分,回道:“墨玉针草有修复和扩大灵脉的功效,我内伤好得差不多了。”
白砚秋:“外伤治不了吗?”
梁斐摇头,从衣裳下摆扯了布条,捡了几根枯枝,固定好骨折的地方,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有个洞,不知道是老鼠还是野兔子。”白砚秋点燃枯草往里熏烟,“是兔子就好了,一会烤来吃。”
梁斐幼年流落在外,讨不到饭的时候,就要去打野物充饥,一看就知道这个洞是老鼠打的,还是只不大的老鼠,道:“别熏了,我这还有两个馒——”
“啊,抓到了!”白砚秋拎着尾巴提起来,兴奋道,“是老鼠!”
梁斐看着白砚秋手里拎着的“老鼠”,怔住了。
“咦,梁仙友快来看,它眼珠子是蓝色的!”白砚秋疑惑道,“我还没见过蓝眼珠的老鼠。”
“这是‘寻宝鼠’,”梁斐忍不住打量白砚秋,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道,“特别会找奇珍异宝,现存不超过五只,被各大门派豢养。每新出现一只,修真界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白砚秋夸张道:“那我不是又捡到宝了?”
“对,”梁斐也有些惊讶,这人运气也太好了,“但这只寻宝鼠中了剧毒,就快死了,寻宝鼠只会寻宝,它们分辨不出来那些仙果灵草是不是有毒。”
“它们中毒的标志是眼睛变蓝?”白砚秋问道。
梁斐道:“眼睛越蓝,代表毒性越强,这只寻宝鼠一双眼睛这么蓝,可见中的是剧毒。”
“太可惜了,该早点来的。”白砚秋十分失落,放下寻宝鼠,“快回家去吧。”
寻宝鼠摇摇晃晃爬回了洞。
梁斐有些不确定:“坊间有传闻,寻宝鼠会把自己最喜欢的珍宝藏在所居之地——”
“那还等什么,挖洞啊。”白砚秋兴奋起来。
梁斐咽下“可能就是刚才那颗墨玉针草”,默默开始挖洞。
那洞弯弯曲曲,两人差点没把井给挖塌了。
白砚秋默默骂了大美八百遍,搞个这么深的洞干什么。
终于,挖到底了,寻宝鼠躺在枯叶子堆里,已经死了,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半个巴掌大,镶金嵌宝,光彩夺目,十分华贵。
白砚秋捡起盒子,托在手心上:“有点像姑娘用的珠宝盒子。”
梁斐道:“打开看看里面。”
白砚秋道:“上面有锁。”
梁斐道:“你不是会用铁丝开锁吗?”
差点露馅了,白砚秋惊出几滴冷汗,拿出铁丝开锁。
小盒子一打开,里面是黑色的黏腻之物,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白砚秋道:“这是什么,不会有毒吧?”
“断续寒玉膏,”宝物接连不要钱似的往面前摆,梁斐有点像在梦中,道,“专治外伤,重续断骨。”
“那还等什么,你快用啊,刚才不是说只好了内伤吗,”白砚秋把盒子递给梁斐,“这下外伤也能治了。”
梁斐一瞬间觉得十分不真实,怕是入了什么迷魂阵,眼前一切都是自己幻想,他暗地里狠狠揪了大腿一把,眼泪差点痛出来,他咬着牙忍过去,也不啰嗦,接过断续寒玉膏往身上断骨处抹。
“梁仙友我帮你擦背吧,只有这么点药膏,别浪费了。”白砚秋趁机猛刷好感度,为了兑换这盒断续寒玉膏,先前累积的积分都用光了,就算是跟风装13,九零年罗曼尼康帝他还是想喝一喝的。
梁斐愣了愣,解开上衣,背对着白砚秋。
华清宗后山那夜大雨,梁斐也曾脱了衣服烤火,但那会梁斐警惕心很强,白砚秋也不好过多观察他,今日近距离看梁斐,才发现他身上伤痕累累。
“你背上好多伤疤,累了一层又一层,”白砚秋小心翼翼往新伤上涂抹药膏,涂到肩膀时,问道,“这个伤口好奇怪,有点像……牙印?”
“嗯,被人咬的。”梁斐道。
“被咬?”
梁斐道:“有个乞丐要我把捡的骨头给他,我不给,打架的时候被他咬的。”
白砚秋想起原文里这段了,是在梁斐入魔的时候,脑子里回忆的幼时情节。
彼时他爹刚死,小梁斐饿了好几天,从狗嘴里抢了根骨头,被那狗咬得遍体鳞伤,可骨头到手还没啃两口,一个大孩子乞丐跟过来,让他把骨头交出来,梁斐不交,被大乞丐暴打一顿,肩膀上还被活生生咬了块肉下来。
实在太惨了。
白砚秋手上又放轻柔了一些:“你给他便是,白白被打被咬,最后还不是给抢去了。”
梁斐道:“乖乖给了一次,以后每个乞丐都会来抢我的东西。”
白砚秋知道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则,但还是忍不住心疼了,这不仅是他徒弟,也是他很喜欢的原文主角,却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那人太坏了。”
梁斐忽然转头朝他笑道:“他也没讨着好,我掰断了他好几根手指,后来那群乞丐就不怎么抢我东西了。”
“真厉害,”白砚秋夸道,“原来是杀一儆百,失敬失敬。”
“我那会儿还小,没想那么多,”梁斐又笑了笑,“就是不想便宜了他。”
“那更厉害了,小小年纪有勇有谋,”白砚秋朝他竖拇指,“厉害的梁仙友再考虑一下收了我呗,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红袖添香样样精通。”
梁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你那儿听来的词,不懂就别说。”
“戏文里不都这么唱吗?”白砚秋涂好了后背,把剩下的断续寒玉膏递给梁斐,委屈道,“明明是我救了你这么多次,反而是我求着要报答你似的,这都什么世道。”
梁斐笑而不答,拿着衣服要穿上,白砚秋拦住他:“小心粘在衣服上,等一会药力渗进去了再穿。”
“大哥,这俩崽子脱了衣服躲这儿胡搞呢!”枯井口一颗脑袋探出来,是孟不四。
“逃命还不忘卿卿我我,有意思。”孟不三道。
“嘿,老子成全你俩做对生死鸳鸯。”孟不四抱了块巨石,压在井口,“大哥快走,那小鬼带着人追上来了。”
被封在枯井里的两人面面相觑。
白砚秋喃喃道:“这场景太熟悉,就差一贴春|药了。”
“……”梁斐恼怒道,“你都看的什么戏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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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待枯井上面人声远去,梁斐带着白砚秋爬上枯井。
宝物已经拿到手,白砚秋担心再横生枝节,不欲在易水城停留,撺掇着梁斐出城。
梁斐也知在易水城树敌良多,虽说机缘之下,服了灵药仙草,内伤外伤均已治愈,但他也知道仅凭现在
的修为,别说和将军对上了,就连孟家兄弟他也对付不了。
两人出了枯井就往外走,想趁着孟家兄弟制造的混乱,离开易水城。
枯井在一座荒宅的后院里,荒宅面积颇大,看得出曾经也是雕梁画栋的高门大户。
两人刚走出后院,还没到前厅,就见塌了一半的大门处,一个高大人影负手而立,望着破败不堪的门匾出神。
两人脚下一停,知道今天走不了。
白砚秋双手一礼,笑道:“原来是将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将军可还安好?”
将军转过头来,羽扇轻摇,回礼道:“小友别来无恙?”
“将军手下精兵强将者甚多,在下显然过得不怎么好。”白砚秋从衣服上摘下一颗枯草,“方才我见小观大人往东边追去了,将军不去吗?”
“小观弄丢了人,自会去找回来,”将军迈步进了断壁残垣的荒宅,“何况,那兄弟二人也不足挂齿。”
“他们不足挂齿,难道我和梁仙友很足挂齿?”白砚秋道:“将军这话,在下听不懂了。”
“你我有缘。”将军闲闲踱步至白砚秋面前,笑意盈盈道,“小友不觉得吗?”
“什么缘?”白砚秋不动声色的在掌中掐了道符纸,笑道,“孽缘?”
将军羽扇拂过白砚秋的脸,正要说话,梁斐抬手一挡,语气不善道:“说话就说话,站这么近做甚?”
白砚秋差点笑出声来,他勉强忍住,装出瑟瑟发抖的模样,往后倒退两步,躲到梁斐后背,揪着他衣服,煽风点火道:“梁仙友说得对!这人如此轻浮,可见不是个好人!”
被人这么近的挨着,梁斐有点不适应,往旁移了点,可白砚秋揪得紧,居然没移动分毫:“放手。”
白砚秋义正言辞:“不放,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还是你救命恩人,你得保护我!”
梁斐:“你抓到我肉了!”
“喔,”白砚秋那是故意揪他的,暗地里乐了乐,改抱着梁斐手臂:“反正我得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