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人极了。
　　他仰着头，空气不断涌入肺部，大口大口地吸入新鲜空气。方才那刻，生死之隔只有一刹。
　　殷容华沉着脏脸，虽然有一瞬的心软，但他显然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席厌雪。
　　他居高临下，俾睨着滑坐下去的席厌雪道：“你从何而来，为何要缠着我，这是我长久以来一直想问的问题。”
　　席厌雪调整气息，抬起头问道：“你想问什么……”
　　殷容华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意：
　　“你和你那背后，深藏于识海中的东西一起接近我，究竟是何目的？！”
　　席厌雪心头一凛，识海？
　　识海便是人的记忆，人的意识。
　　殷容华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脏不断鼓动着，心中隐隐升起一个答案。
　　难道……殷容华说的是系统吗？
　　“还有之前安排在我身边，那些相貌相近，行为如出一辙。都是为了接近，讨好我的人……”殷容华眸光阴冷，彻底摊牌，“原本我并不在意，去质问这些。甚至想等到时机成熟，你会有自觉对我交代的那一日。”
　　“然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我，一次一次地逼我！”
　　席厌雪只觉大脑杂乱如麻，越听越惊骇。
　　他下意识在脑海中求救；系，系统……
　　你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吗？……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席厌雪恐惧得仿佛连呼吸都在颤抖。
　　系统，系统，你别装死啊！
　　狗比系统，垃圾系统！
　　席厌雪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仿佛要喘不上气来！
　　试问这天下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整合刚刚殷容华的那段话也能听懂吧！
　　所以说之前的那些攻略者，殷容华他其实……一直都知情？
　　他一直都知情？？！
　　见席厌雪惊呆了，迟迟不给答复，殷容华的火气又渐大：“你说啊！”
　　“你们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
　　愤怒的吼声响彻整条通道，席厌雪缩了缩脖子。
　　而后他艰难地，小声地开口：“你怎么会知道？”
　　这算是间接承认了。
　　毕竟他想装，也没可能装得下去。
　　“我怎么会知道？”殷容华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五官秾丽绝美，即便是讥讽冷笑，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因为我早已脱离了人间世态，万物界源，没想到吧？”
　　“你们本事何其之大，能一次次将任何事物回溯，包括时光。”
　　“独独除了我。”殷容华眼底华光矜傲决绝。
　　一如席厌雪第一次见到这人时，这人散发出高岭之花，冷艳孤傲的王者之范。
　　犀利且强大。
　　“我似乎比你们想象的要难控制，对吗？”
　　席厌雪彻底傻了。
　　他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殷容华沉声一问：“现在，可以说出实情了吗？”
　　“你们如此热衷做那些事，是不是还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席厌雪动了动唇，眼帘微垂。
　　昏暗潮湿的刑牢内，一时间静谧沉默。
　　忽然席厌雪觉得胸襟一紧，整个人被殷容华拉扯着走！
　　殷容华走在前面，腿长再加上脚步快，被拽在后面的席厌雪几次差点跌倒。不一会儿便传来铁门破锁的声音。下一秒，他就被殷容华推了进去！
　　“你怎么才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是殷容蓉，声音听上去不太开心。
　　殷容蓉扫了一眼狼狈的席厌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就因为他？”
　　然而殷容华却并没有答话，刑牢的大门已经被殷容华轻而易举地破开。殷容蓉走出牢门，见仍站在牢里的殷容华一动未动，因而皱了皱眉提醒：“该走了，不能再拖了。”
　　殷容华冷眸盯着席厌雪，须臾，他转身出了刑牢。信手一扬，牢门便自动合上，发出充满怒气的暴力响动。指间咒光一闪，门隙便被封上了一层封印。
　　席厌雪始终没有开口，便与殷容华冷若寒霜的视线相对。只是望着殷容华那高挑修长的背影，决绝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绝对不是虐文！！！信我！！！感谢在2020-10-13 21:56:59~2020-10-15 22:2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睡秦满，勿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啪
　　【宿主, 宿主？】
　　殷容华走后没多久，系统的声音便响起来。
　　【宿主……】小凌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无奈，显然理亏。
　　席厌雪缩在墙角, 抱着膝发呆。
　　半晌, 他回了一句：你他妈还有脸出来？
　　他对这个系统已经不抱希望了。
　　【我也实在是被逼无奈，希望宿主能够谅解。】
　　席厌雪气愤着：我不明白, 你一个虚无缥缈的系统怕他做什么？他还能沿着网线爬过去找你不成？……不对，也没有网线啊。
　　小凌：【因为殷容华在我们这里，属于S级危险目标。】
　　【大概就是，危险指数不可估量的地步, 需要全方位警备的等级。】
　　席厌雪：……
　　那殷容华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对吗？
　　从始至终都知道系统的存在，也知道之前所有攻略者的存在。
　　也就是带着记忆一遍遍重生。
　　试问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事吗？
　　小凌：【是的，我会第一时间向上级回馈情况这一重大BUG。】
　　席厌雪从昏暗中不悦地皱了皱眉：BUG？你管这叫BUG？
　　随意操控时间，安插攻略者本来就是有违平衡规律的事, 而你却管脱离你们掌控的人或事物叫做BUG？
　　这明明就是能力不足, 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却偏要去做, 怎么能把在掌控之外的殷容华说成是BUG？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安，于是警觉地问道：那你们接下来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小凌静了几秒，避重就轻：【没打算做什么, 况且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宿主无需生气。】
　　【当前重中之重是宿主的生命安全, 综合各项指标检测, 以及目前剧情推进阶段。这边建议您，立即选择用新马甲脱身。】
　　【这才是当务之急不是吗？】
　　系统以为这一次，席厌雪该是毫不犹豫同意了。
　　哪知席厌雪却是想都没想，再次拒绝：不，我不要。
　　我要等他回来, 好好说清楚。
　　小凌静了两秒，而后声音头一次听上去很森寒：【说清楚什么？将本系统的事一一全部说给他听？】
　　他的声音向来带着一股电脑系统男声的刻板音调，所以给人一种生冷古板的感觉。而此刻，席厌雪头一次感觉这系统有着渗人的诡异。
　　【我似乎得提示一下你，系统保密是最基本协定。如果宿主违反这最基本的常识，我们有权启动惩罚系统，例如收回一切奖励项。】
　　【情节严重者，甚至会对宿主进行回收，打回原世界。原世界的宿主是什么情况，我想宿主比谁都清楚。】
　　说直白那就是死。
　　席厌雪心头微沉，但仍旧：我会尝试平复他的心情。你放心，我不会泄密。
　　但事实好像是，明明是你们自己暴露，被察觉，被锁定。这样可赖不到我身上了，不是吗？
　　小凌：【我们当然是最公正最人性化的系统，只要宿主不再雪上加霜的话，我们不会对宿主启动惩罚系统。】
　　【所以，宿主你目前最好的一条路便是立即脱身……嗞啦……】
　　最后一声电流声诡异地断了下，席厌雪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小凌停顿一阵后说：【开始了。】
　　席厌雪疑惑：什么开始了？
　　小凌：【报复，开始了。】
　　席厌雪一阵云里雾里。
　　对殷容华，他隐隐觉得对方是想做什么，但是却毫无头绪，殷容华明显有事瞒着他。
　　按照原书剧情，以及现在的事态发展，他知道“百家齐诛”剧情线是必然要经过的。
　　那么这个“报复”……难道说……
　　席厌雪缓缓睁大双眼，质问系统：你是想说，因为殷容华是重生的，所以身边这群人……还是要杀？？！
　　【对。】小凌无情说道。
　　【残酷嗜血、暴虐无常才是殷容华的真正面目。】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宿主任务并未算完成，目标仍旧是一条路黑到底。】
　　【所以，看过原书的宿主您，应该能想得到。】
　　【目标回来了，你觉得你还活得了的可能性有多少？】
　　【这个道理，相信您应该不难懂。】
　　席厌雪忽然就打了一阵寒战，他不禁就想到了书中那些残酷到令人发指的描写！
　　“他如自鬼魅深渊出现于人世的鬼魅，是杀人不眨眼的冷酷魔头。于腥风血雨之间，立于万千尸骸之上。他瞳底猩红，带着嗜血的笑意舔着刀尖上的血。”
　　这是原书中的一段描写。
　　几乎不用再多想，席厌雪立即起身开始搜刮衣袖：你说的没错，我特么可不能再犹豫了，这就赶紧走人吧！
　　可他刚摸了两下，才想起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殷容华撕（bushi）没了，只剩下件里衣！于是他赶忙从地上去找。
　　大师兄的坠子被殷容华扔在地上，捡起来时，玉扣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痕。但却没有碎开，席厌雪也算松了口气。
　　地毯式搜索并没有显著成效，席厌雪找得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可那颗可以让他领取奖励的水蓝色珠子却毫无踪影！
　　要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
　　忽而余光察觉到一个闪亮亮的东西，席厌雪定睛一看，就见那颗水蓝色的半透明水晶一般的圆球静静躺在草垛间！
　　正是他苦苦找寻的珠子！
　　然而下一秒，他目光一滞，笑容僵在脸上。
　　因为他和珠子之间，竟然隔着一道铁！栏！门！
　　那珠子竟然滚到了门外！！
　　席厌雪狂躁，这也太太太坑爹了吧！！！
　　伸手去够，绝对没戏。使用一点小法术，席厌雪却发现小法术遇到铁栏杆时会被殷容华留下的封印给弹回去！
　　也就是说，刑牢内与刑牢外，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就算借一下马甲，马甲都出不去！
　　这怎么办？？！
　　席厌雪双手抱头，天要亡他！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小凌的声音冒了出来。
　　席厌雪觉得此时此刻的系统简直宛若天使：还不快说！
　　【剥离神识。】
　　【我们系统对这个世界有一定掌握度，能做到传送宿主，自然也能做到魂占别人的身体。】
　　席厌雪反应奇快：你让我夺舍？然后自己来给自己开门，或者把珠子送进来？
　　小凌：【可以理解是这个意思，但总归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选，而且有时间限制。如果宿主未能在规定时间内回到原身，还是必死无疑。】
　　席厌雪都有些慌了：那还不赶紧！
　　小凌几乎是没再多说一句废话，就为席厌雪启动程序。
　　剥离神识的感觉和换马甲一样，席厌雪迅速昏过去的刹那，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系统虽然很坑比，但对他绝对算是极好了！
　　仅是一瞬间而已，席厌雪的视线骤然大亮。可率先侵入他感官的，却是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杂乱无章的哭喊，刀剑相向的兵器声音，席厌雪一瞬间懵逼了。等他回过神，周围仿佛战场一样琳琅可怖！
　　四处厮杀得正激烈，莲风巅弟子和其他宗门弟子身影缭乱。席厌雪第一反应是：莲风巅和上山讨伐的宗门果然谈崩了吗？
　　不对。
　　席厌雪忽然发现，这群厮杀的人里还有一波穿了黑色劲装的面具人！他们个个手持胳膊粗的铁链，见人就打，下手极狠，用得力道似乎也不是凡人所用的力道。若是一下没来得及躲开，可以直接将人的手脚脑袋抽断！
　　他们人多势众，竟是明显占了上风！包括莲风巅在内的仙门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场面竟是可怖到极点！
　　席厌雪不由自主便往后推了一步，除了莲风巅和其他仙门，显然还有一波不知名的人参与进来！
　　更可怖的是，他抬起双臂，一身黑衣竟是与那群人如出一辙！
　　忽而他的肩膀被人一拍，席厌雪回头，就见一个跟他同样黑衣劲装的“人”对他道：“还愣着干嘛？动作慢了，尊主是要发脾气的！”
　　席厌雪心中一阵疑惑。
　　尊主？
　　紧接着他想到了什么般，感觉整个人的手脚冰冷，仿佛被灌进了冰碴子，冷意沿着血流逆袭！
　　难道他所说的“尊主”正是殷容华？！
　　小凌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就是他。】
　　【给你剥离神识，也是为了让你看到这一幕。】
　　【醒醒吧，殷容华，永远都是殷容华。】
　　系统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浇得席厌雪遍体生寒，席厌雪望着惨烈的四周，有一瞬间的耳鸣。
　　周围乌烟瘴气鲜血遍地，不知不觉，他眼眶就一直发酸。
　　那些死了的，活着的，被俘虏的人里有他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
　　而他们周围，全是统一的黑色身影占领至高地位地控制着。
　　像是无声地宣扬胜利。
　　莲风巅昔日的盛景也不复存在，所见之处皆有烈火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