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积弱,到并非是他手下的将士们不够勇猛,而是户部经不起这等规模的开销了。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但是连年饥荒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粮食消耗不起了。
而这群动乱的土司们借助地利隐藏在群山之中,贸然进攻只能如之前战败求援的将领一样,被瓦解蚕食掉。
若是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得胜利,只能徐徐图之。
对于粮草与军饷一事,楚辰耀下面的将领们也争论不休,不少人已经将主意打到了附近的藩王以及官绅之上了。
楚辰耀也默认了此事,着手派人去请附近的大乡绅们,若他们愿意慷慨解囊也就罢了,否则,长凌与太子的方法挺不错,值得一试。
也就是在这时,楚辰耀收到了留在京城暗卫送来的密函,连同李枢瑞快马加鞭命人送来的书信一起。
得知叶长凌做了什么之后,楚辰耀只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将程仲瑜骗入茶馆,下药。
这种平素让人不耻的手段,那人倒用的爽快。
与记忆中那副纯良的模样完全相反。
不过考虑到被欺骗了这么些年,收到信看到叶长凌做出这些之后,楚辰耀竟然不觉得意外。
甚至于知道是叶长凌之后,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曾经记忆里那些违和之处,倒是有了解释。
楚辰耀知道被骗这么多年,自己应当生气的。
但是,那人还活着,就好。
程仲瑜那边却不得不安抚。
叶长凌惹出这事,程家未必会善罢甘休。
希望程家还未做出什么罢。
楚辰耀将写好的信件命人快马加鞭送回去。
……
今年春闱,因为救灾一事,原本就拖延了一段时间,如今考试结束,考官们自然加班加点的批改试卷。
主持本次会试的乃是素有刚正之名的次辅孔谢文。
科考是选拔未来入朝为官的官员,是以为了显示公正,每次的主考官几乎都是由大学士们来担任。
一份份糊了名的试卷在堂中传阅,偶尔预见一两篇极好的锦绣文章,传阅之后还要由孔谢文过目,各考官一起来决定三甲排名。
甚至于为了不让考官有失公平,考官们所看的卷子其实都是重新抄录过的。
有刚正的次辅孔谢文坐镇,是以朝堂与诸多学子们对于科考公正性,毫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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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放榜
今次会试名次已定。
由孔谢文连同剩下两位阁老一同送来。
会试,三年一次,不仅决定各位举子的命运,更关系到朝堂接下来几年乃是几十年的官员。
换句话说,这薄薄的一份名单,代表着接下来与他们同朝为官的同事了。
三位阁老,已然位极人臣,年纪大了,回想当初,他们也都是由这薄薄的一份名单开始仕途的。
会试对于举子来说事关前途,但对于永嘉帝来说就是与国运有所牵扯了。
“不知这一次上天又赐朕大宁多少人才。”接到孔谢文亲自呈递的名单,永嘉帝笑着打趣。
“吾皇圣明。”首辅张泰初连同其他两名大学士,奉承一句。
大约是难得的好消息,今日的永嘉帝心情好了一些,他并没有立刻打开名单,而是看向了三位内阁大学士。
“张卿家,李卿家,不若你们也来猜一猜,这一次会试头名花落谁家?”
会试成绩这么重要的事情,考官们一经得出自然就快速呈递给永嘉帝过目。实际上会试的排名,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之后的殿试也就是一甲二甲三甲排名。
“老臣不才,应天府今科解元季宣柏,文采上佳,思维敏锐,若是没有意外,孔大人点的头名便是他了。”首辅张泰初如是说道。
他出身江南富庶之地,提名江南解元再正常不过了。
甚至因为他内阁大学士之名,每年指点的举子学子不知凡凡,这些学子也乐得与他们这样的官员攀关系,日后及第就是所谓的门生故吏。
“张大人所言不虚,只是老臣倒是看好今科顺天府今科解元刘曦燃。”就在这时,一旁的次辅李泽誉也随之发言。他是北方官员,自然会力挺北方顺天府的解元。
闻言,永嘉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评价。南北榜之争由来已久,就连举人出身都要瞧他们出生地,分派别,更不提朝堂中其他党羽了。
然而这才是永嘉帝乐得见到的。永嘉帝也许不会去深思,但是他做出何种决定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四两拨千斤,引导这种针锋相对。
这源自于他身处高位多年,养成了条件反射。毕竟若是朝堂一派和气,拧成一股绳不搞派系,那么官员们针对的恐怕就是最高位的皇帝了。
不提其他,若是三位内阁大学士理念相同,志趣相投,首先头痛的就该是永嘉帝了“朕记得程大人的孙儿也参加了这次科考,不知成绩几何。”永嘉帝笑呵呵的翻开了会试成绩单。
第一眼,所见的就是会试前十名。
孔谢文在一旁默然。
“嗯,张卿家,这次还是让你说对了。”永嘉帝瞧着榜首的名字,如是说道。
“那就要恭喜张大人了。”李泽誉闻言,一语双关的讽刺。
这季宣柏出身江南,年前一篇《梅花赋》在赏花会上得首辅张泰初赏识早已是京中学子津津乐道之事。然而今次顺天府解元刘曦燃,却没有遇上内阁李大人。
孔谢文不语,反正南北之争,他作为主考官,是不能有任何偏向的。虽然他也是出声南边,实际上偏向南方举人就是了。
永嘉帝没有听出李泽誉话里有话,继续瞧著名单,然而翻了几页,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不仅是程老尚书的孙儿,就连本次顺天府的解元都没有上榜。
永嘉帝有些疑惑。
因为地域造成的教育资源问题,南方与北方学生的科考成绩本就所偏差。以至于最严重的时候,整个会试,竟然无一北方举子上榜。这便是最著名的南北榜案件。此案之后,南方与北方举人,在会试时会分开录取,为显示朝廷仁德,四六分成。
这也是永嘉帝感到奇怪的由来。
南方与北方举子分开录取,第一名落在应天府解元身上不足为奇,但是顺天府解元刘曦燃却落榜了,这就让人觉得奇怪了。
“取刘曦燃的卷子来。”永嘉帝将名单放在一旁,冷声问道。
就在这时,孔谢文上前一步。
“回禀圣上,今科解元刘曦燃并未参加科考。”
没有参加?
永嘉帝倒是不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实际上点出名次之后,孔谢文与众多考官也觉得奇怪,特意命人去寻找过,才得到这么个回答。
“也罢,放榜吧。”一个解元,能让永嘉帝与诸位内阁大臣记得名字,也是脱了顺天府解元这个名头之故,能问上一句,便是天大的幸运了。
至于程老尚书之孙,落榜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二名有时候真的不配有姓名。
有了永嘉帝的命令,本次会试的名次,也随之公布,接下来,朝堂将迎来的便是会试之后的由永嘉帝亲自主持,并且点出状元、榜眼、探花以及三甲名次的殿试了。
然而随着会试榜的张贴公示,翘首以盼的举子们却一片哗然。
……
刘曦燃晕乎乎的从一个小胡同里走了出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那一间柴房住了多少天。
从一开始的恐惧着急,到之后的愤怒,再到绝望以及如今的麻木,回首前一段时间的生活,刘曦燃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他大约是温书的太过勤奋,一时睡过了头,忘了时间罢。
否则怎么睡着前,他还踌躇满志的准备参加这次会试科考,这会儿就听到别人说会试放榜了的消息。
刘曦燃茫然的随着举子们的大部队,一同前往放榜地点。
此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了。
刘曦燃在举子中也算名人,知道他是顺天府解元,此次定然榜上有名,也都纷纷假意上前祝贺。
学子们心思都在即将张贴的会试榜上,对于刘曦燃憔悴的脸色踉跄的步伐以及身上难闻的味道,都没有多想。只当刘曦燃科考之后,一时高兴,去了什么销金窝,玩到了如今。
还有人话里话外,用刘曦燃虚浮的脚步和憔悴的脚步打趣他,问他是遇到了哪个花楼里的姑娘。
似曾相识的讨喜话刘曦燃听得很多,如今却觉得恍然隔世。
他环顾四周,想要辩解,想要告诉他们,他没有上榜,他没有参加考试,他被那个恶棍抓住了。
那个恶棍把他关到如今,那个恶棍让他错过了科考。
一滴眼泪从刘曦燃眼中滑落,然而无人在意,因为放榜的人已经来了。
人潮拥挤,大约是刘曦燃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众人竟然艰难的给他留出了一个空位。刘曦燃睁大眼睛,看着榜上名单,突然间愣住了原因无他,因为太过熟悉了。
这不就是,今次顺天府乡试名单的翻版吗?
其中几个,他印象深刻。
因为那几人,正是与他一同求学的同窗,平日里不学无术之徒。此前侥幸中了举,如今竟成了前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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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群情激愤
不仅是刘曦燃一个人发现了这个问题。
此次会试,顺天府乡试中举者,十有□□,位列其上。更过分的是,除了头名乃是应天府解元季宣柏之外,第二到五十名,竟然都被顺天府的举人占了去。
因为属于北方的顺天府举子高中者人数太多,竟然直接挤压了南方举子的录取率。南北榜之后,第一次,北方举子的名字压过南方举子。当然这件事,暂时还未有太多人发觉。
然而顺天府乡试举人大部分上榜,却已经沸腾开了。
不知是从哪儿喊了一句“本次科考不公!”
随着这一声不满的质疑响起,更多落第举子也开始响应,“不公”的呼喊声越来越大,那些榜上有名的顺天府举人见状,纷纷躲藏起来。
刘曦燃听着周围不公的呼喊,一时有些茫然,周围的举子们越来越激愤,推搡间,刘曦燃被人直接撞到了地上。
“这位兄台……没事吧。”撞人者倒是很有礼貌,立刻将刘曦燃搀扶起。
因为被关在柴房暗无天日,虽然无人短了吃食,但因为心情糟糕,刘曦燃的健康状况也很糟糕。脸色苍白,但顺天府今科解元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是以扶起他的人,也瞬间认出了刘曦燃。
“你是……”扶起刘曦燃的是南方举子,还落第了,认出了刘曦燃这个北方举子之后,当下就要恼怒,却被他的朋友直接打断了。
“刘兄此次也未曾上榜,顺天府解元考不上,却偏偏让几个末等的名列前茅。”那人一生冷笑。
“刘兄弟,且随我一起去讨个公道罢!”那人一声高呼,看得出来他在南方举人之中,还算有几分薄面,周围的愤怒的举子闻言,立刻呼应,裹挟着刘曦燃向着礼部而去。
……
程仲瑜正在喝酒。
自那日被叶长凌从叶府赶出来之后,他终日流连于烟花酒楼,买醉麻痹自己。
程家人念着他心中难受,也就此默认了。
程仲瑜还在酒楼里认识了一个酒友,因为是家中庶子,受嫡子的弟弟排挤,被弟弟设计使得母亲失爱于父,加之去年秋日秋闱落榜,只觉得诺大世间竟无容身之处,故而流连在此,日日买醉。
而程仲瑜便将因为小人作祟,让他误了此次春闱一事如是相告。大抵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关系,二人竟然互引为酒中知己,虽然两人未曾交换过姓名,但却如同相熟多年的好友一般。
程仲瑜抱着一坛女儿红。
他的面前桌子上摆放着一封信件。
颍王的亲笔信。
这封信是颍王写给程仲瑜祖父的,虽然名义上是替叶长凌道歉,说长凌年幼有冒失之处请程仲瑜祖父海涵,还朝之时他必然登门感谢。
虽然名义上是替叶长凌表达歉意,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威胁。
不提那事发生的第二日,太子殿下便登门拜访了。
连最期盼他及第的母亲,也只是劝他,还有下一次。
程仲瑜心中苦闷。
就在这时,酒楼外街道上传来了人潮拥挤的喧嚣声,不过程仲瑜没有在意,只是继续低头喝闷酒。
……
科举疑似舞弊一事第二天便惊动了庙堂之上的永嘉帝。
八名御史联名上书驳斥此次科考不公,数千举子数万学生联名上书情愿,还裹挟着许多朝廷官员。次辅孔谢文当庭乞骸骨,引咎辞官,随即便被永嘉帝安抚,下旨彻查。
整个京城都震动起来。
叶长凌正在叶府后院钓鱼。
钓的自然是后院养的那些风水鱼。
风水鱼被叶长凌喂得傻乎乎的,放了鱼饵就咬钩,叶长凌将鱼抓上来,就扔到吩咐小丫鬟们给他准备的木桶里。
楚正霁正在看叶长凌钓鱼。
他的身后,站着沈天路郁高洛那三个在叶长凌看来十分傻乎乎的徒弟。
当然他们三人可不是自愿在这儿待着的。
只是当他们发现楚居士实乃高人,大才,这才眼巴巴的等候在此处。
“居士?”钓鱼钓的尽兴了,叶长凌将鱼竿一收,将木桶里这些贪嘴的风水鱼又倒回池中,回身才发现了楚正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