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传来“轰隆”之声,沉闷而悠远,好像在酝酿着更为响亮的雷声。
白江畔猛地睁开眼,向四周望了望,抬脚便跑,几乎是蹦进焦冻凤凰翅膀底下的。
他双手抓着凤凰的翅膀,用力向自己耳边拉扯,想要捂住耳朵。
“......”焦冻凤凰睁开眼,略显僵硬地看着白江畔向它身下拱,跟头小猪似的。
它不自然地向后退了退,没想到白江畔又向前拱了拱,它再退,白江畔再拱......
凤凰察觉身体贴到了石壁上,退无可退,只能任由白江畔的脑袋埋在它胸前,仿佛寻求母爱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惊雷,在空旷的野外轰鸣作响,震耳欲聋,余音悠长。
而身边的“小猪”拱得越发厉害了,连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凤凰眸底泄出几分笑意,笨拙地伸出翅膀,拍了拍白江畔的肩,以示安抚。
等雷声过去,凤凰低头一看,发现白江畔呼吸绵长,睡得正香。
难道说他刚才根本没醒,只因意识到响雷会出现,便在梦中寻到安全的地方继续睡觉?
刚才一番动作做得如此纯熟,想来,以前没少这么干。
原来,这小家伙怕打雷啊。
凤凰将白江畔的身体放平,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就在这时,雨幕中出现一团烟雾,飘飘荡荡来到山洞外,随后化为人形。
那是个分外俊美的黑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额头贴有一片竹叶形状的花黄。
雨水不断滴落下来,却偏偏避开了少年所在的位置,仿佛被无形的结界挡开了。
“属下见过凤翔帝君。”少年垂手行礼,声音急切而担忧,“帝君跟上古恶兽相斗受伤,可有大碍?”
凤凰抬头看了这少年一眼,淡淡道:“暂时死不了,只需调养一段时间。”
少年上前两步,显然很担心凤凰的伤势,“让属下助帝君一臂之力。”
“不必了,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凤凰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蔺竹,你可知罪。”
被叫做蔺竹的少年立刻跪在地上,正色道:“属下知罪,属下没能看顾好白江畔,让他逃出了王府,是属下失职,请帝君责罚。”
焦冻凤凰抬起焦黑的翅膀轻摆一下,示意蔺竹进洞回话,“他为何要逃?可是对什么不满?”
蔺竹进洞后一眼看到了熟睡中的白江畔,发现他身形狼狈,眼底青黑,略显憔悴,拧眉思索片刻,回答道:“属下不知。”
“......是吗?”焦冻凤凰看向白江畔。
蔺竹想了想,回答道:“但属下猜测可能跟害他受伤的付成洪那厮有关。”
身为白江畔的守护使者,他不但要确保白江畔嫁人生子,还要确保他的安危,如今却害他沦落到这般境地,岂止是失职。
要知道,这朵小绿菊本是凤翔帝君最喜欢的花儿,一直亲自栽培,细心呵护。
想当初,其他花儿被凤翔帝君点化后,很快便化为人形,选夫生子。只有这朵小绿菊,日夜享受着凤翔帝君的灵气,却迟迟没有变化。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其他百花族人已经子孙成群,小绿菊还是小绿菊。
就在众人以为这小家伙只能当一辈子绿菊时,他突然变成了人,而且还是百花族中最为倾城绝色,美丽动人的那一个。
如今看来,还是最不让人省心的一个,明明是他自己选了四个未婚夫,如今人家上门成亲,他竟然逃了。
这到底闹得哪一出?
凤凰道:“他选的四名未婚夫都有谁,人品如何?”
蔺竹:“回帝君,四人分别是正仙门大弟子沐卓谈,魇门副门主周赫,大祭司关门弟子白净涵,血月王唯一弟子暮凡。”
因百花族人福寿绵长,比寻常人活得久,因此,挑选夫君时,他们格外青睐修仙问道者。
正因为如此,祥威国内修仙问道者众,一来,更有可能娶到百花族人;二来,即便娶不到百花族人,也能修身养性,清心寡欲,不至于因没有伴侣而欲/望难纾。
原主挑选的这四人或修仙,或问道,修为高深,身体强健,寿命比寻常人长久。
除此之外,四人还有其他身份,个个才貌双全,出类拔萃。
蔺竹继续说道:“沐卓谈温文儒雅,性情平和,极易相处;周赫虽邪肆狷狂,吊儿郎当,却颇喜爱白江畔,愿为他收敛心性;白净涵寡言少语,但用情专一;至于暮凡,更是将白江畔惊为天人,非他不娶。”
凤凰:“四人所在何处?”
蔺竹:“白净涵早已赶到悦王府,正在府中暂住。周赫在赶来的路上,明早便会到达。至于其他两人,也已出发来此,三日内便可赶到。”
为了将功补过,蔺竹拍着胸脯保证道:“请帝君放心,属下这就将白江畔带回去成亲嫁人,绝不会再让他逃了。”
凤翔帝君:“他既能逃出一次,必然有第二次,罢了,把他交给我。”
“......”蔺竹大为不解,凤翔帝君竟然要亲自监督这株小绿菊嫁人生子?可他老人家还受着伤啊。
“无妨。”凤翔帝君沉声道:“蔺竹,你还有其他任务。”
蔺竹深知凤翔帝君护短的脾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识趣道:“是,属下这就去教训付成洪那厮。”
敢伤帝君的人?定让他付出代价。
蔺竹留下一瓶疗伤圣药,化身烟雾,转眼消失。
*
第二天,白江畔早早睁开了眼,发现洞外灰蒙蒙一片,天还没亮。
他顾不得睡懒觉,四处寻找那只又焦又冻的凤凰,打算跟它道别,赶紧逃命。
没想到洞中没了那只怪鸟的踪影,反而多了一只金光闪耀的大鸟,像极了传说中的金凤凰。
白江畔忍不住想:焦冻凤凰不见了,却莫名出现了一只金凤凰,难不成,是焦冻凤凰浴火重生了?
只见这只金凤凰正趴在草窝里睡觉,头顶有一团祥云形状的火红色羽毛,看上去颇为威风。
周身羽毛呈现耀眼的金黄色,好像一片片璀璨的金叶子,尾巴上有五根长长的尾羽,每根尾羽末端长着一个眼睛形状的图案,呈闭合状,好像随时会睁开似的。
白江畔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凤凰,围着它转了好几圈,最后停留在屁股的位置,悄咪咪伸出了一只手。
白江畔以前养过不少宠物,买的时候从来不管性别,只看眼缘,喜欢就买。买回家后,再亲自查看是公的,还是母的。
如今,他好奇心上来,特别想知道眼前这只金凤凰到底是凤,还是凰。
听说鸟类中,通常都是雄性光鲜亮丽,雌性其貌不扬,不知道凤凰是不是也这样。
他刚捏起凤凰屁股上的那几撮软毛,耳边又又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第4章 一扇扇到未婚夫怀里
白江畔赶紧收回自己罪恶的小手,抬起头,眯着眼,笑得那叫一个纯良无害。
“我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你的尾羽好漂亮,想近距离欣赏一下......”
偷看人家屁股被当场抓包?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是吗?”金凤凰缓缓起身,调转首尾,一步步向白江畔走来。
此时,它的双眼已经完全舒展开,变得狭长而明亮,如同拨开云雾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姿态优美,脚步闲散,金灿灿的羽毛照得白江畔睁不开眼。
白江畔用手挡着眼,一步步后退,觉得危险正在袭来,早知道他醒来便逃了,看什么凤凰屁股啊!
俗语有云: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白江畔觉得,现在应该改成:凤凰的屁股摸不得。
他本以为会被活活弄死,没想到这只金凤凰脾气好得很,并没对他怎么样,反而语出惊人,“从今天起,你养我。”
“啊?”白江畔瞠目结舌,这金凤凰是想换种方式折磨他吗?
“......我没钱,养不起你啊。”白江畔正在逃命,怎么可能带着这么惹人注目的金凤凰?
再说了,他身无分文,连自己都不一定养得活,哪有余力养妖怪?
金凤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声道:“我从食人谷口中救你一命,你不应当报答?”
“应当报答,可我......”白江畔上上下下打量自己,除了头上一根束发的钗子,身无长物,拿什么报答?总不能以身相许吧?
见他犹豫,金凤凰提议道:“你养我,我护你,很公平。”
“......”确实很公平。
这只金凤凰法力高深,应该可以帮他逃离那四位未婚夫吧?思索片刻后,白江畔点头,“好,成交。”
看样子,他也拒绝不了。
金凤凰:“君子一言。”
白江畔:“快马一鞭。”
白江畔刚答应完,便被金凤凰接下来的话给砸到了地上,只听它说道:“我现在身负重伤,无力护你,你要先帮我疗伤。”
“......”白江畔欲哭无泪。这才知道,这只金凤凰的外表虽然已经恢复了,但内伤颇重,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需要慢慢调养。
“那个,我能问问你的身份吗?”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再活,然后还变了样子,这只金凤凰应该是很厉害的妖吧?
金凤凰侧头看了白江畔一眼,“你觉得呢?”
“......”明明是他先问的,结果这金凤凰又把问题抛给他,太狡猾了,于是,白江畔又把问题踢了回去,“看不出来,求指教。”
金凤凰:“我是一只修炼中的凤凰。”
白江畔绝倒。修炼中,也就是说,还没修出成就,不怎么厉害?
“我正在逃命,不能耽搁,你还能走路吗?”白江畔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
“不能。”金凤凰毫无危机感地说道。
“那你现在能做什么?”白江畔不死心地追问道,总不能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个大累赘吧?
金凤凰不答,竟卧倒在地,用翅膀指了指对面,示意白江畔坐下,“说说,你为何逃命?”
那姿势颇为端和有礼,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但也看得出来,它真的没有太多力气,连站立都难以维持,更别说走路了。
“......”白江畔有些拿不准要不要跟这只凤凰诉说自己的遭遇,含糊其辞道:“我被仇人追杀,抓到就死定了,所以才要逃。”
金凤凰哼笑一声,侧头看着他,“你之前说在散步,现在说在逃命,到底哪句真?哪句假?我还应该相信你吗?”
白江畔就知道自己拙劣的撒谎技术一定会被拆穿,不禁脸颊发烫,直勾勾盯着它,嘀咕道:“......现在这句是真的。”
金凤凰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你的仇人是何人?”
“这个......”白江畔清清嗓子,“是四个很可怕,很厉害的人,他们不但......”
白江畔将他四个未婚夫比作四个可怕的敌人,竭尽所能地把他们编排得很可恨,很凶残,希望这只金凤凰能为了它自己的性命着想,主动放弃刚才的约定,不再缠着他。
“这么说,你非逃不可?”金凤凰侧头盯了他许久,问道。
“非逃不可。”白江畔坚定道。他绝对不要嫁给四个大男人,给他们生孩子,最后还要无辜惨死。
“万一逃跑对你来说更危险呢?”金凤凰沉声道。
“......那我也要逃。”白江畔当然知道逃跑很危险,万一被凤翔帝君的使者抓到,不但会被强迫嫁人,还会被要求多生孩子,亦或受到更为严厉的惩罚。
但他总要试一试。
没想到金凤凰听完后,沉默片刻,突然转移了话题,“我饿了,你去找些吃的吧。”
白江畔狐疑地站起身,随便向一个方向走去,心想这金凤凰还真不怕死,这都不离开他?
“你想吃什么?”白江畔随口问道。
听说凤凰是祥瑞之鸟,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不知道这只凤凰是不是也这么挑剔。
“随便。”金凤凰在他身后提醒道:“向西走。”
“为什么?”白江畔扭头反问道。他之前飞到树上看过,四周全是绵延起伏的密林,西边并没有人烟。
“我掐指一算,西边有美食。”金凤凰道。
白江畔下意识看向金凤凰的爪子,很想问问它是如何掐指算卦的。
“好,我往西......哪边是西?”白江畔刚问完,只见金凤凰张开翅膀,用力一扇,一道劲风袭来,将他的身体托到了空中,随后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晃晃悠悠向西边飞去。
“啊——”白江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空中转着圈圈。他只觉天旋地转,树飞影斜,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将双手双脚如青蛙的四条腿般蜷缩起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发现正下方出现了一条蜿蜒的马路,从半空中看去,仿若一条游蛇。
马路上有一列长长的队伍,远远看去好像一条鲜红色的丝带,正缓缓移动。
仔细一看,应该是一列迎亲队伍,前面锣鼓吹吹打打,后面马车全是聘礼,隆重而张扬。
察觉到身体在降落,白江畔正想施展飞天术,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将他抱了个正着,还是标准的“公主抱”。
白江畔本能挣扎,却发现对方的力气格外大,将他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甚至还凑到他颈项间,用力闻了闻。
这人其中一只手里正握着一把大刀,冰冷的刀身贴上白江畔一侧胯骨,源源不断的寒气渗入肌肤,汲取着他体内的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