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放榜,他要去蹲守看榜,便顺理成章的将手里的权利暂时移交,也算是观察一下她们能否独当一面。
榜单出了后,他喜不自胜的拍了下大腿,撒开步子就往家里飞奔。
“中啦,中啦——”
“少爷,少爷,中了头名会元!”
他气喘吁吁的报信,仿佛当日乡试放榜的情景再现。
文羽穆含笑颔首,“好,辛苦了。”
这次不需要去撒赏钱,一来因为后面紧接着就有殿试,不需要高兴地太早;二来此处乃是权贵云集的丹阳坊,邻居们也不稀罕。
“快去给老师报信。”薛亦也面露喜意,高声吩咐道。
小满应声,又跑去温府报信。
薛亦拉着文羽穆去了书房,说要给家中写信,“叫娘和大嫂带着瑶瑶和青儿上京来。”
文羽穆道:“正是,我也要给雨安写信,叫他早日回京。”
他们二人对殿试结果都很自信,一般来讲,中了会元也不一定能中一甲稳入翰林院,但薛亦这边却又不一样。
一来他考秀才时便连中小三元,现在又连中解元和会元,朝廷为图个吉利也有很大几率会点他为状元,成就一出连中六元的佳话。
二来殿试前几名都是皇帝钦点的,只要薛亦不是水准大失,凭着他私下的一声师兄也会抬他一手。
信件寄出后,薛亦再度沉下心来,积极准备殿试。
最后一搏了,他不容有失!
七日后。
殿试正式开始。
一大早,薛家的人就都醒了,一双双殷切的眼睛目送着薛亦和文羽穆出了门。
殿试要准备的东西极少,环境也比会试好的太多,是以文羽穆也不多担心什么,只是一路将他送至宫门前。
过了宣武门,是一个巨大的广场,远处崇文殿响起了钟声,指引着学子们往那处而去。
钟声每隔一刻钟响一次,三次过后殿试开始,未到者视为对皇帝不敬,直接剥夺贡士功名。
薛亦在第一声钟响后不久便抵达了崇文殿,找到自己的作为坐下,平心静气的闭目养神,以免心绪波动。
来到这里的考生没有不激动的,就是知道该静心,却也有怎么都静不下来的。
张文启也中了贡士,他进来后就看见了闭目静心的薛亦,不由得一笑,也调整心态,学着他闭起了双目。
三声钟响后,皇帝身着一身明黄龙袍,带着太监侍卫走了进来,入座堂上主位。
勉励几句后,便宣布殿试开始。
虽然此时知道薛亦和温老关系的人还寥寥无几,但为了避嫌,温老主动告病错开了会试和殿试。
是以,皇帝便点了户部尚书来主理。
殿试的题目是皇帝亲自出的,薛亦展开试卷,不由得轻轻挑眉——果然叫他猜中了。
在家中时,他曾和文羽穆一起观星,那时便看到彗星入北斗,乃战事将起的大凶之兆。
年节一起吃热锅子那次,他亦听皇帝和温长宁提过一嘴,说南越最近似有些蠢蠢欲动,不安好心。
虽只是提了一嘴,但薛亦还是记在了心里,回来后特意查阅了不少关于南越的卷宗。
而这次的题目则为:南方有虎,杀耶?降耶?
有心者能即便没能和薛亦一般准备周详,但也能猜到是意指何方。
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则是一头雾水,完全联想不到,只以为皇上是问面对猛虎的应对之策。
这题目实在刁钻,就连几位主考看到卷子,都面色一变。
他们倒不是因为不懂,而是为皇帝如此明显的意图感到忧心。
薛亦心中打好腹稿,提笔,开始答题。
一时间,崇文殿内针落可闻。
大半天时间过去,殿试结束。
有的学子强撑着走出大殿,就脚下一软,扶着大殿前的柱子两股战战,满身冷汗。
大部分虽不至于失态,但也都露出劫后余生的神色。
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答题,真的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反观薛亦,面不改色心不跳,状态甚至比会试结束之后好得多,仿佛只是随意的来了一趟,随手答了一道题。
参加殿试的人数只有二百余人,考官们很快便阅完了卷子,选出了前十供皇上阅览。
卷子是按顺序摆的,皇帝第一眼便看到了薛亦的名字。
他学问好,又早有准备,还写的一手好字,考官们一直认为高出第二名许多。
皇帝乐了,本来还想着抬一手,没想到这小子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不愧是老师看中的人,真是样样出挑。
户部尚书侍立一旁,见皇帝看薛亦的卷子看乐了,便道:“这位碧潭县薛亦,他的会元也是老夫点的,窃以为实力远超第二位。”
说完,他拱手笑道:“不瞒陛下,他生的很俊美,我方才还犹豫了一下,是推为状元还是探花,不过他已连中五元,所以考虑再三,我和几位大人还是决定点他为第一名。”
皇帝满意的道:“赵爱卿说的极是,状元自然是才高者得,怎能凭容貌判断。”
他又认真去看薛亦的卷子内容,不由得更为满意,文辞简练精美,字迹清晰有力,首先看着就舒服。
再看内容,也是言之有物,显然对南越颇有了解。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他朱笔一挥,状元,就他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文羽穆他们也得到了消息,俱都欢喜。
这一路磕磕绊绊,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刻。
宫里很快派了人下来,教导新科进士们礼节,以备明日参加琼林宴。
第二日清晨,一甲三人骑马,其余学子二甲三甲依次乘车,从宣武门前出发,行过大街,到内城的安化门,而后又从安远门绕行进入另一条大街,绕一圈回到宣武门前。
两路的客栈酒楼茶楼酒肆位置皆被订满,靠窗的更是一位十人抢。
文羽穆早早地定了一家酒楼的靠窗雅间,开了窗等着看薛亦跨马游街的风姿。
京城的百姓都疯狂了起来,往日里这三年一次的跨马游街便是难得的盛会,这次又因为状元郎而格外轰动。
传闻碧潭薛郎身材修长,貌若潘安,神若宋玉,俊美不凡,是世所罕见的美少年。
那还等什么?看啊!
整个京畿为此万人空巷,险些挤爆了两条大街。
“状元郎好生英俊啊。”
“如此英俊的美男子真是世所罕见,也只有我泱泱大祁,才能孕育出如此钟灵毓秀的才子。”
也有娇声曼语,自那楼上扔了香帕下来,笑问:“郎君可曾婚配?”
文羽穆含笑看着,心中充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却见薛亦骑着马,缓缓经过他的窗下,抬头看他,朗声道:“吾爱妻子,甚于性命,无福消受他人眷顾了。”
纵使有千万人,却也只有你入得我眼中,进得我心里。
周围静了一瞬,随即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有的少女忍不住尖叫起来,为何世上还有如此深情俊美的郎君?!
马儿已缓缓行了过去,薛亦仍在回眸,看客们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那窗边安然站着一位温雅的花印公子,纱袍广袖,乌发如瀑人如玉,不由得赞叹,果真是一对无双的璧人。
看了许久,直到脖子已承受不住,薛亦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跨马游街后,进士们依次入宫,准备参加琼林宴。
张文启也在其中,他中了二甲五十六名,一试便中,也已经是很不错的青年才俊了。
只可惜,这一届的所有人,都注定要被那个光芒满身的天之骄子碾压的黯然失色。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狂魔薛小亦
第四十四章
琼林宴后, 一甲正式授官,薛亦被点为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官。
其余进士要么谋求外放, 要么等着考庶吉士。
薛亦这边,朝廷给了十五日的假期, 以便新任官员做好准备。
薛母和陆氏的回信已到了,她们收拾好家里便动身前往京城,约摸一个月便到。
萧雨安也给文羽穆回了信, 说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他即刻便启程回京了,当他看到信的时候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文羽穆合上信,笑说:“不知不觉也在京城住了这么久, 这间宅院月底便到期了, 刚好你有假期,咱们一起去看看房子,买个宅院。”
薛亦点头,“好。”
文羽穆又道:“还好酒肆生意好,如今我手里头有十五万现银, 咱们可以买一座三进的大宅子, 同家里的一样。”
薛亦自无意见, 只说一切听他的就是。
文羽穆的打算是十万到十二万左右买个宅子, 剩下的三万或五万留着装潢周转。
他们又去找了当时租房子给他们的牙行中人,那中人见了他们像见到亲人一般,热情殷勤的不行。
只是听了他们的要求后,有些为难的道:“不瞒二位,这三进的宅子和一进二进的又有不同, 这十万两,恐怕是不够……”
他咬咬牙,又道:“就是您的十五万两尽数填进去,那也是不够啊。”
文羽穆奇道:“为何?”
一进的三五千两便买的到,二进的的是两万到五万不等,三进的十五万都买不到?
那中人道:“您有所不知,三进的宅子已经是大宅,这样的宅院不止是占地面积大了,它的位置也更靠里,愿意出售的人家也是极少的,所以价格和丹阳坊外围的一进二进的小宅子不可同日而语。”
原来如此。
他这样一说,他们倒也能理解,物以稀为贵嘛。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变故,薛亦道:“不若我们先买个二进宅院,咱们家人少,也够住了。”
文羽穆却不太情愿,二进的不过只比一进的大了一圈,屋子并没有多几间,以前没钱也只能无奈蜗居,有钱了还去住小宅子,总让人心头气不顺。
谁不想住大宅子呢?
他道:“房子还是大些好,不知我们自己住的舒服,娘和大嫂他们来了也不会感觉逼仄。”
“毕竟因着我们,他们千里迢迢跑来京城定居,若是房舍反而比家中小了很多,就是她们住得,我也不忍心。”
薛亦也明白这个理,可是银钱不凑手却是个无解的难题。
他想了想,道:“若不然,我舍了脸皮去寻师兄借一些来。”
他又问那中人,“还差多少银子才够?”
那中人忙道:“若再有五万两,二十万两银子我保管给您拿下。”
五万两,醴泉居两个月便能赚回来。
薛亦放心了,说:“倒也使得,我去寻师兄借了先周转,不多时便能还上。”
温家诗书五代,家资颇丰,再加上温长宁的妻子姜氏乃是勋贵人家的嫡女,他那里肯定不差钱,暂时借些应无问题。
文羽穆道:“哪里能叫你去舍这个脸面,不可。”
薛亦道:“其实若只有我们自己,晚些时日再买无妨,可母亲和嫂子一月后便至京城,却是迫在眉睫了。”
文羽穆沉吟片刻,笑道:“我倒有个法子。”
他问那中人,“你们牙行可有交好的钱庄?”
中人道:“有一家名叫八汇钱庄的,咱们通常和这家合作,据说是,”他指了指天空,“那位的背景,也有保障不是?”
天上最高的那位,想必是皇帝了。
想来也是,钱庄如此重要的行当,皇家怎能允许落入他人之手?能许其余人跟着分一杯羹就不错了。
见他问钱庄,中人也悟了,说:“您是想从钱庄支借银子可是?”
文羽穆颔首,“正是,可使得?”
“使得自然是使得的,只是那里要十分利,且要看您抵押的东西是否够价值。”
十分利,也就是百分之十的利息,其实不算黑。
他道:“我知晓了,烦你带路,我们先去趟钱庄。”
薛亦见他做了决定,心里忖度着也并非还不起,便也不再多言,和他一起又去了钱庄。
钱庄的人听闻要抵押的是京中近日来声名大燥的醴泉居,当即表示:“那自然是没问题的,您打算借多少?”
“我听闻这里借一年是十分利,可是?”
“正是。”
“我想借十万两银子,一年为期,一年后十一万两如数奉上。”
钱庄的人觉得没问题,不过因数额较大,他又道:“朝廷有规定,超过一万两的银钱借贷要去衙门订契备案,以防纠纷,还烦您随我跑一趟,您还要带上醴泉居的房契地契以及营业商契。”
文羽穆想,古代这一套倒也挺完善,并不比后世差多少。
他们又跑了一趟衙门,全部办完,一整天便忙过去了。
“真是够累的。”薛亦抱怨。
文羽穆笑道:“买宅子是大事,自然是很繁琐的,你若嫌累了,后面我带着小满办便是。”
薛亦道:“那还是算了,我同你一起。”
第二日,他们又聚在牙行,中人道:“这三进的宅子,有不少都是在官府那儿挂着,是犯了事的罪官被抄没的。您也别嫌晦气,这丹阳坊但凡宅子,除了家传的,那都是这种。”
文羽穆和薛亦都不信这些,自是无所谓。
“官府那儿挂着的,你们也有路子?”
“嗨,咱们是中人,中人不就是做这个的吗?这人和人,人和官府,若是没有可靠的门路,那都是需要中人在其中串联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