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位列二十八,将将挂在了末尾。
文羽穆定睛看去,赔率竟是高达2.2。
他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到赌盘上,“我压28位薛亦,五百两。”
负责记录的人胡子一抖,五百两可是大手笔了。不过他常年在这里工作,一掷千金的人也不是没见过,惊讶过后,便记录下来,“不知这位,咦?”
他这才看到,来人竟不是他以为的公子哥儿,而是一个温雅的花印。
“这位小娘子姓甚名何?”他很快反应过来,尽责的道。
“姓文,名羽穆。”
那人做了记录,发给他一个牌子,“这是我们赌坊特制的牌子,您收好,若是丢失了,便做不得数了。”
文羽穆接过来,拢在袖中。
旁边有不少人被他们夫妻二人吸引,此时不由得调笑道:“小娘子好大的手笔,想来是压自己的夫君吧?”
“是啊是啊,你身旁这位貌若潘安的小哥,莫非就是那薛亦?”
众人三言两语,竟是猜了个清楚,文羽穆也就大方承认了,说正是。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人突然朗笑道:“好出色的一位学子,如此品貌,竟然只位列二十八?我看好他,庄荷,给我押一百两。”
这头一开,围观众人哗然,有人道:“这般龙章凤姿的人物,我也看好他爆冷!庄荷,我压六十两。”
“我也压,八十两!”
“我一百五十两!”
庄荷一看,忙顺应民意,讲解道:“这位薛公子乃碧潭县人士,出身清凉书院,四年前便拿下了县案首,时年不过十二岁,堪称少年天才,后来不知为何未再出名,所以我们才将他排列在后。”
此话一出,众人下注下的更凶了。
庄荷见状,不停地调低赔率。
文羽穆懵了,想不通这是个什么发展,这些人嘴里都喊着什么天人之貌,龙章凤姿,潘安宋玉,雅人深致之类的,然后啥也不管的就疯狂砸钱。
这是……看脸下注?
他默然的看着薛亦的名次一路上调,直接杀进了前五名,赔率也从2.2变成了1.2。
古代人民……都这么浮夸的吗?
第十九章
从赌坊出来,薛亦宛如开屏的孔雀,炫耀着自己华丽的尾羽,笑意吟吟的道:“夫人如今知道我有多受欢迎了吧,你可要将我看好了。”
文羽穆:“……”
槽多无口,我想静静。
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什么掷果盈车,看杀卫玠都是真实存在的。
薛亦拽了拽他的胳膊,“你为何不理我?”
文羽穆方才道:“我在想,你在外常要保持自己高冷形象,想来是不必担心的。”
“高冷?”薛亦折扇抵住下巴,微微沉思,“我喜欢这个说法。”
“那你喜欢自恋这个说法吗?”文羽穆无语的问。
“自恋?这又是何意?”
“就是自我陶醉。”
“哈。”薛亦笑了,“原来你拐着弯的损我。”
文羽穆也轻笑起来,说是啊。
说说笑笑,行过半条街,终于来到醉月楼前。
入楼,落座二楼靠窗雅座。
“小二,上一份你们这里的金齑玉鲙,两窝清炖狮子头,一只八宝鸭,一份鲜菌子炒青菜,一碟子蜜饯,一壶菊花枸杞茶。”
他很熟练的点好菜,对文羽穆说:“金齑玉鲙便是鲈鱼脍,味道十分鲜美,且无刺,来此必尝。”
文羽穆点点头,鲈鱼脍啊,这的确是道古今名菜,据说做的好的话非常好吃鲜美,薛亦最爱的便是鲜味,难怪他如此念念不忘,非要带他来尝。
蜜饯和茶水很快上来,薛亦又点了两份碧梗米,用以配饭。
醉月楼上菜速度很快,除了鲈鱼脍要主厨亲自做,其余几道菜都是早已备好了材料,由其他大厨做了便可上桌。
八宝鸭瘦而不柴,味道甘美,肚中糯米和着七中食材,点上酱料,芳香诱人,吃一口更是弹糯爽口,香气在舌尖四溢。
狮子头鲜美,菌子炒青菜脆嫩,蜜饯甜而不腻,碧梗米更是软硬适中,晶莹怡人。
一道道尝过去,文羽穆吃的大呼过瘾,几乎停不下来,也无暇与薛亦闲谈了,只一心专注的吃。
薛亦含笑看着他,觉得他吃东西的样子也那么好看可爱,他帮他夹了一筷子青菜,道:“慢些吃,鲈鱼脍是不能错过的,且留些肚子吧。”
文羽穆摸摸肚子,不过半饱,不过他还是暂停下来,饮了口茶,舒缓一下。
好在鲈鱼脍没有叫他等太久,很快便端上了桌。
洁白瓷盘里,摆放着黄亮的鱼片,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钻入鼻尖。
文羽穆吸了一口,只觉得这是一种从闻到过的香味,有鱼肉特有的鲜美香气,还有酱香,梅子香,栗子香,以及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夹起一口放进嘴里,鱼肉的嫩滑与混合的香味在唇齿间爆发,萦绕,令人欲罢不能。
“好吃!”
他眼睛闪闪发亮,开心地对薛亦道:“真的很好吃。”
薛亦见惯了他温和沉静的模样,第一次见他这般可爱的姿态,不由得心生喜爱,得意的道:“我相中的,自不会有错。”
文羽穆咬着筷子,眉眼弯弯的,不住地点点头。
他是真的吃出了幸福陶醉的感觉。美食啊,就是如此令人神往。
值了值了。
薛亦心里呐喊,这回值了。
鲈鱼脍一份看着很大,实际吃起来却并不占肚子,许是因为鱼肉本身便不那么容易饱腹。
他们二人将桌山的菜一扫而空,没有一丝浪费。
酒足饭饱后,薛亦付了银子,他们起身离开醉月楼。
文羽穆回味的道:“走时定要再来吃一次。”
薛亦道:“你想吃几次都可,不过现在我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吃另一样好东西,不知你还吃的下吗?”
文羽穆吃了十分饱,他有些为难的掂量了一下,摇摇头,“今日恐怕吃不下了,要不待你考完我们再去?”
薛亦遗憾道:“可惜了,那家的红豆蜜渍双皮奶十分好吃。”
“也罢,那就先回吧,待考完我再陪你在这城内好好转转。”
双皮奶?
那不就是个小甜点嘛。
文羽穆改口道:“饭后用些甜点也使得,我很久没吃过双皮奶了,想去尝尝你说的很好吃的双皮奶。”
“哦?你以前吃过?”
啊,说漏嘴了。
文羽穆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约莫有十年了。”
“我都忘记了那是什么味道,而且我想,你看中的,必是比我以前吃的要好吃,你快带我去吧。”
“好啦好啦,你想吃,我自然要带你去。”
他们携手而行,薛亦道:“走过去刚好消消食,你也能多用些。”
“那是一对老夫妇开的糖水铺子,他们从顺德而来,手艺很正宗。”
他们信步走过一条长街,来到一个小巷内,巷子走到头,邻着一条小河,这里水系众多,河水支流也多,青石板的小路走起来别有意境。
小小的门店收拾的很干净,门口挂着布招牌,随着风飘摇。
“老板,来两碗红豆蜜渍双皮奶。”
“好嘞。”
东西是现成蒸好的,舀了红豆蜜渍放好,便上了桌,“客官,你慢用。”
文羽穆拿起小勺子,半勺红豆半勺奶冻舀在一起放进嘴里,香浓的奶香味在嘴里爆开,随后红豆的香气开始不甘示弱的纠缠。
“好吃!”比他在现代吃的好吃多了。
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太久,记忆中的味道是香甜的,却没有这么浓郁绵滑,入口即化。
吃完一碗,他已是有些撑着了。
薛亦揉了揉他的肚子,被他不好意思的躲开了。
“你总是这般害羞。”薛亦叹息。
他转而去拉住他的手,在夕阳的余光下,他们漫步而归。
客栈的花园里满植桂花树,现今正是桂花盛开的日子,浓郁的花香飘满了街头巷尾,远远地,文羽穆便闻到了。
风乍起,金黄的桂花从枝头吹落,随着风飘摇飞舞。
文羽穆伸手接住,几朵小花飘落在掌心。
“桂花开了啊。”他轻声道,“阿亦,我盼你能摘下桂榜。”
盼你荣耀加身,从此一生无忧。
薛亦轻揽住他,温柔发下承诺,“为了你,我会做到。”
你在看花,我在看你。
你是我一生最美的风景。
第二十章
八月十八。
乡试,开始了。
这天一大早,客栈就开了门,厨子半夜上工,准备了烧饼鸡蛋等干燥顶饱的吃食给应考的学子。
文羽穆盯着薛亦吃了些热食,才放心的让他出门,一路将他送至贡院前。他有很多话想要对他叮嘱,却又怕影响了他考试心境,便又压下,只是笑着说等他出来。
薛亦抱了他一下,很快又放开,克制而热烈的感情都蕴在眼睛里,一步三回头的排队进了贡院。
检察人员甚是粗鲁,甚至把学子的头发都拆开了检查,薛亦穿着薄薄的中衣打了个寒颤,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迈出检查棚。
还好这检查是在贡院内进行,不然可颜面全无了。
他披上外套,秋日的清晨已有霜露,寒意凛凛的,若非他腿伤痊愈后身体好了许多,怕是要生起病来。
目光所及之处,就已经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学子在不停地咳嗽,令周围人不禁心有戚戚。
乡试共考三场,每场考两天,考完当天可出来休息一天,随后第二天再入场考下一场。
文羽穆在客栈等的心里焦急,在薛亦头场考完出来这天,早早地就来到贡院门口等待,小满和小暑跟着他一起等,顶着秋老虎的威力,半句怨言也无。
贡院门口,还有许多同他们一样的人,都是等待学子出来的家里人,殷殷盼望的眼神如出一辙。
“出来了出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文羽穆精神一振,忙往门口看去。
人群开始往门口方向涌动,有一排小吏执仗出来维持秩序。虽然如此,门口还是还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无人敢向前扰乱贡院秩序。
小满忙道:“少奶奶,您且在这儿等着,我过去接少爷出来。”
文羽穆点点头,看着攒动的人头,心里生出一股烦闷,都挤什么挤!薛亦最讨厌人多拥挤了,挤乱了他的衣冠又该不高兴了。
他强自按捺,脚尖不自知的踮了起来,越过人海看着一个个排队走出贡院的学子。
薛亦一脚跨出门,他就看到了。
瘦了,憔悴了。
考个乡试,竟然如此辛苦。
小满也看到了薛亦,忙不迭的挤开人群护着他走了出来。
薛亦疾步来到文羽穆面前,消瘦的脸更显苍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病态又有了冒头的意思。
形容枯槁,他的眼神却更明亮了,漆黑如寒夜星子的眸子灼灼的盯住了文羽穆。
文羽穆注意到他扎的凌乱的头发,心疼的捋起一缕头发放在掌心,只觉得他的黑发都没有以前光亮柔顺了。
薛亦伸出手抚平了他眉头皱起的界,淡淡的,温柔的笑着说:“头发有些脏了,回去要好好洗洗。”
文羽穆也笑了,掩下心酸,道:“还是那样爱美。”
他们相携回到客栈,文羽穆激荡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他安排了小满去要洗澡水,自己则去给薛亦端了壶茶。
滚烫的小水壶里,金黄的桂花和参片、姜片一起煮着,煮出深黄的颜色,不断地翻滚,涌出浓浓香气,桂花香中带着苦涩和辛辣的味道。
他打开水壶盖子,放了一滴灵露进去,霎时间,味道更加浓郁。
提了茶壶,他又去取了一罐子桂花蜜出来,放在个巴掌大的木托盘里,旁边放着个小木勺。
这是给薛亦来就茶水的,以免他嫌苦。
看着薛亦坐在内间的身影,他有些恍然,不知不觉,他已经能牵动他的情绪如此之深了。
要改变吗?
不需要了。
他笑了一下,转入内室,将茶水和花蜜一起放到桌子上。
“先喝些桂花茶,暖暖身子,等热水到了,再洗个澡,便会舒服许多了。”
他边说,便给他斟了一杯茶。
薛亦捏起杯子,吹了吹,喝了一口。
刚入口,他就皱起了眉头,这味道,说香也香,说怪,也是真怪。
文羽穆笑着把花蜜罐子朝他那边推了推,“配些蜜喝,这桂花蜜是我专门买来的,味道不差。”
“桂花蜜,桂花茶,全是桂,我若不能折桂,岂不是对不起你的一番心意。”薛亦嘟囔着道。
文羽穆给他的茶水里填了一勺蜜,好笑道:“恰逢桂花开,我也博个好彩头而已,哪里是非要你折桂的意思,你莫要有压力。”
“同是举人,解元和其他名次又有何区别呢?”
“那当然有区别了。”薛亦正色。
“哦?什么区别?”
“我中了解元,你可以赚100两银子,其他名次,你却要输500两。”
他说的一本正经,文羽穆竟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愣了一下,他笑了,道:“还有心情说笑,想来是考的不错的。”
薛亦骄傲的扬了一下头,“每道题都是有把握的,名次只看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