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说,似乎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些被蛊虫侵袭脑袋的人真的不是人?那些人究竟还是不是他们自己,或者只是暂时受控于他人,一切都仍说不清楚。
若是在他们的世界,穆司彦觉得脑子都被占领的话,这些人大抵是没救了。只是这儿毕竟是异世界,不能轻易地用自己世界的常识,去理解异世界的设定。
“你可以?”顾妄生转头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可以解救他们,还是救下我那些被种下蛊虫的弟兄?”
闻言,穆司彦松开原本想按住这名暴躁将军的手。
眼下来说,阻断传播源头才是该做的事情。反正严格地看待这些傀儡的话,就当他们是都没救了吧。
“呜呜呜,不要啊,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啊,小人都是诚心投降的……”
这些战俘听见顾妄生下的指令,纷纷哭嚎起来,全然不若穆司彦此前用神识探查时那般呆滞。
“将军为何作此安排?”被这骇人的虐杀指令所震惊,元钲迅速往顾妄生此处赶来,他听到这些百姓的哀嚎,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但元钲此时更担心的人是顾妄生,以为是后者体内的暴动又压抑不住,直接抓住人上下打量,“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了。”
元钲是顾妄生的军师,也是自小跟随在顾妄生身边的人,对后者所有事都了如指掌,是唯一能让顾妄生放缓神色之人。
“我没事。”顾妄生看着脸颊有一道划痕的元钲,为他清秀的面容平添几分残败之气,不由神色一沉,向穆司彦问道,“那他体内?”
穆司彦知晓顾妄生想要了解什么,便直接抓起元钲的手进行探查,最后眼带怜悯地点了点头。他来军中数日,自然知道二人如同竹马竹马的亲密关系。
穆司彦所说之事过于骇人听闻,超出了他们平素的认知,未有充分证据之时,旁人听了产生的大抵是怀疑与不相信。
“你说这话可有依据?为何独独只有你能发现虫子,保不准是你准备好让将军看见的。”
就像听了顾妄生给他解释屠城命令之因的元钲,他第一反应是担忧穆司彦要来毁顾妄生的名声,而不是担忧对方说自己体内有虫子之事。
虽然顾妄生对此从不在意,但元钲隐隐觉得,掌控天玄兵的那位主君,似乎想让顾妄生的残暴之名扬开。
“我没有办法让你们信任才来军中几天的我,但是我希望能帮助你们及时止损。”闻言,穆司彦摇了摇头,眸中带着几分失望。
不过这失望并非源于他们的不信任,而是穆司彦对自己的失望。他不由思考,是不是不需要这般急进地说出这些事?若换成苏殷禾在此,可能会处理得更好吧?
“我信。”顾妄生突然说道。他随意挑出一名俘虏,忽而伸腿把一个人踢倒在地,对方果然又停顿了数秒才嚎叫疼痛。
这片刻的延迟反应很是微妙,说明显倒也不明显,但在有对方是傀儡这一先入为主的前提认知下,几人却是看在眼内。
而后,顾妄生又向前迈了几步,再随意挑出一人,在对方来不及露出惊恐的神色前,一刀砍开他的脑袋,果然看见几条如手指般大小的蛊虫,正在脑浆与血液中扑腾,看着很是渗人。
“这……”方才在旁边听见顾妄生给元钲解释的士兵,纷纷发出惊呼,想到穆司彦此前说他们体内也有,不禁面露恐慌。
“左右都是要杀的,提前解决一二罢了。”顾妄生把这些虫子剖成两段,免得它们乱爬。而后神色自若地甩了甩刀上的血,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若你要害我,无需这般大费周章。”
世人对修士的能耐不清楚,难不成他还不清楚吗?蛊虫的出现固然诡异,但顾妄生认为,能发现这一点异常的穆司彦,兴许能助他们解决问题。
“谢谢。”尽管手刃过不少丧尸,但对着大活人模样的人类,穆司彦可没顾妄生这般说砍就砍的勇气,因此他亦没有提出这一验证手段。
而且……若他先提出这个验证方法,对方也认为是他提前准备的结果,不相信的总归还是不信,无需多言。若顾妄生等人不相信,穆司彦便觉得无需强求,毕竟别人要自寻死路,他亦无法阻拦,不如容他们日后验证。
至于背后获利的作案者,那是其手段与气运所致,穆司彦作为外来者,本来就不一定非要介入其中。但如今顾妄生此举,实在让他有些动容。
“快把这些玩意解决掉。”顾妄生再次让士兵去执行指令,这会儿他们跑得可勤了,尤其那几个被判断体内有虫的士兵,在屠杀与焚烧战俘时比其他人更为卖力。
“唉。”元钲叹了口气,脸上的忧虑不曾减退半分。
他知道此次屠城的原因,士兵们也会知道,但是其他人呢?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传言,又有谁能理解将军的苦?
“想这么多作甚。”顾妄生知晓对方心里在瞎想着什么乱七杂八的事情,大手按住人发顶轻轻往下压了压,“想要站在人前,就要有站在人前的气魄。乱世中的功与过,谁又能说清。不过骂名罢了,我担得起。”
第37章 无畏的战士
那几名得知真相的士兵在军中把事情宣扬开去,引起一片哗然,以致于顾妄生来解释的时候,其他人早已有心理准备。
屠城之事不再令士兵们心怀悲悯,反而在这些解决战俘时,他们纷纷采用剜心剖脑的方式,特意去围观这些诡异的虫子后才焚烧尸体。
这一举措虽然更显残暴与麻烦,却让顾妄生下令屠城的理由更使士兵信服。尤其得知同伴也被种蛊后,他们的愤怒可不下于刚刚得知的顾妄生。
然而,仇算报了,但同伴的蛊该如何处理?
经历过短暂且高涨的报复情绪后,这支精锐的大军一时陷入了极其低落的状态中,尤其在是大营的伤兵那边,低迷的氛围无限蔓延。
而穆司彦此时正在顾妄生的营帐中,与顾妄生、元钲以及傅迩四人一同对蛊虫之事展开探讨。
“我猜对方是用城外的士兵作为弃子,以划伤我军为目的去战斗,所以在对战时候,我才没有感觉到他们杀意。假意投降后,对方把藏有幼虫的百姓留在城内当战俘,以这种让人放松警惕的方式接近我们,方便把幼虫送到受伤士兵的体内。至于如何对付在战役中没有受伤之人,他们可能还有其他后手,只是我们现在未尝得知。”
穆司彦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断,“虽然我们已把傀儡百姓解决,但我觉得幕后之人可能在附近,以便观察此次种蛊的情况,及随时控制傀儡们的言行。”
“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找出方法,去解决这些被种在人体的蛊虫,不知它们何时会控制住一个人的心神。”傅迩担忧地看了看元钲。
“而且排查被种了蛊的人也十分耗时。”这项工作只有穆司彦能做,虽然损耗的是精神力,不需要动用神力,但探查数万大军的情况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吃力的。
思及此,穆司彦不禁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我此前探查过的几人里,他们体内蛊虫所在的位置不一样,大抵因为进入时候的伤口所在位置不一致吧。像元先生这样在脸颊边的,已经在颈侧大动脉附近,至于其他士兵体内的,有是还在手臂,有是则在腰侧。我猜它们的路线应该是先到心脏,再攀上大脑。但这么半天过去,元先生体内的蛊虫尚且停留在颈侧,大抵走完路程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日后被虫子爬上了大脑,他们就真的没救了吗?”顾妄生神色紧绷,倒把穆司彦此前提出的可能性又询问了一遍。
“现在的情况尚且无解,真成了他人的傀儡怕是更难。”对这个情况,穆司彦不敢妄加定夺。
闻言,帐内几人蓦地同时沉默起来,陷入一种颇为沉重的悲哀氛围中。半晌,傅迩表示受不了这气氛,迈步出了营帐。
“我再去给大伙儿探查下情况,顺便找找有没有可行的办法吧。”穆司彦决定把时间留给这两人,便随着傅迩离开。
“顾大哥,如果我不是我了,你亲手了结我好不好?”没有外人在,元钲又换回那个亲昵的称呼。
“不,会有解决方法的,会有的……”顾妄生偏开头,不与这人对视,只喃喃自语道。
“你我都知这是奢望罢了。”元钲摇了摇头,“正如方才面对整个城池的百姓,我们根本也不考虑他们有获救的可能。”
“那不一样。”顾妄生反驳道,“不想留着他们是恐防异变事故徒生,怎可与我方士兵相提并论。”想起幕后之人让自己亲如手足的将士们经受如此诡事,顾妄生只觉把作为工具之一的战俘尽数屠杀了都难消心头之怒。
这些人虽然无辜,但也可恨!
“不说这个了。顾大哥,之前说待战乱平定,你便带我去南下游玩,可还记得?”元钲擦了擦泛红的眼角,换了个话题。
“当然记得。”
……
这两人在营帐内从追忆往事到展望未来,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尽。而穆司彦在筛查了一批受伤士兵后,几近可以直接判断——在这场战役中受了伤的人都被种下了蛊虫。
按照此前的情况推算,这中蛊之人虽无太大的杀伤力,但胜在难防,而且……这个虫子的繁殖速度,似乎特别快。
探查了几轮,穆司彦觉得心神有些疲惫,便收回神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这些士兵说明情况。
“穆兄弟,有啥事不妨直言,咱们都不是胆小之流。”被穆司彦查探的士兵注意到前者的神情,心底大抵有数,他们纷纷叫唤起来。
“哎,不就是体内有那些该死的虫子吗,有啥大不了的。想要老子做它们的傀儡载体,做梦!”
“就是,老子宁愿把自己砍了也绝不沦为工具,呸!”
“穆兄弟,你无须有心理负担。要不是你,我们连如何失去自我,如何沦为他人所用的缘由都不知道。”
听着士兵们的话,穆司彦最终还是决定把情况向他们全盘托出。毕竟对方都是能进行独立思考的人,没有必要为了片刻的心理安慰而隐瞒事情的严重性。
“既然有些人的虫子还在胳膊和大腿,那把它们砍掉会不会能阻止虫子继续深入?”有人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别傻了,在这世道缺胳膊少腿的又能有多少活头,倒不如痛痛快快把自己解决了。”
“不行,我得向顾帅申请,今晚必须给大伙儿加餐,吃饱喝足好上路啊!”
“好主意啊老欧!”
“唉,不知我老家的妻儿往后该如何是好,只盼战事平复后他们能再过得好些。”
“我得跟大蹶子打声招呼,回头要告诉我老爹,我是体面地在战场牺牲的,才不要让他知道是这种窝囊憋屈的原因,丢脸啊。”
听着耳边充满活力的讨论声,似乎他们要面对的困境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穆司彦扯了扯嘴角想露出笑容,心底却泛起一片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同情、敬佩还是苦涩,反正心里头闷闷的,实在没办法像这些还能自我调侃的战士般打趣起来。
约莫三分之二大军的数量,若不处理,大抵两三天后便是敌人;若要处理,都是平日一同浴血而战的伙伴,又让人如何能忍心。
穆司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最后说道:“且别轻举妄动,我再想想办法,可能……”但他最终还是不敢保证什么,隐去了未完的话语。
“没关系的,穆兄弟,我们知道你是能人,顾帅也是能人,你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大伙儿都清楚结果。”一名士兵看出穆司彦的纠结,反倒安慰道。
穆司彦张了张嘴,又一次深感自己的无能——明明他都比这里的人强大了,明明他没必要对这个世界的进程加以插足,明明这些人如何都与他无关……但是为什么他现在感到如此无力呢?
这里没有神力……那他所拥有的神力可能发挥作用吗?
正当穆司彦的思绪在胡乱想着这些事情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好臭啊好臭啊,你们这都干了什么,难闻死了,一股子臭虫的味道。”穆司彦放眼看去,是一名约莫桃李年华的女子,她此时正蹙着一对好看的柳眉与傅迩对峙,“这味道都熏到山……咳,熏到我们了。”她肩上扛着一个昏厥过去的老者,显然不是什么弱质女流。
“姑娘又是什么人,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傅迩与一众士兵把人团团围住,神色满是戒备。
这城里的百姓均被他们尽数处理,现今出现于此的陌生女子……是新的傀儡,还是作案人?实在不得不防。
思及此,傅迩向部下打了个眼色,率先向这名女子袭去,余下几名士兵也一拥而上,全然没有一群大老爷们围攻女流之辈是仗势欺人的心理负担。
“我就住在这啊,为什么不能出现。”看傅迩对自己发出攻击,女子二话不说就扔下肩上的人,任由对方脸朝下地摔在地上,看来这昏迷的老者与她亦非同路人。
“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省些力气吧。”女子灵活地在围攻者之间游走,单用手掌便拍下他们的武器。
那些与之交手的士兵只觉被她掌心落下的腕部瞬间失去了力气,发麻得无法再握起武器进行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