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列。”看着这几个刚被挑选上来的人,顾妄生突然指了指穆司彦,说道,“叫什么名字?”
“我叫穆司彦。”穆司彦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傅迩,你先带其他人到二营安顿。”顾妄生对身后的人吩咐完毕便下了马,把缰绳交到十三营的小领队手上,示意后者牵到一旁溜溜。
“是!”名为傅迩的副将领了命令,让通过选拔的人骑上马匹随他离开。
顾妄生身旁那个看着颇为清秀的军官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但他没有多问,只默默随大队离开。
选拔过后,未通过考核的人员早已离场,此时偌大的演练场竟只剩下顾妄生与穆司彦二人。
“你不善骑术,却能在我手下游刃有余地游走。”正当穆司彦猜测着顾妄生的意图时,后者直接甩给了他一句如炸弹般效果的话,“其实若你全力施展开去,应当可以战胜我,你是修士?”
“咳……”穆司彦假咳一声,心想自己为免显得两人差距太大,已经很收敛了,不知这人如何看穿这个事实。但没打算低调的他,此时也不与顾妄生耍太极,便说道:“的确。”
“原来传说中的修士真的存在。”顾妄生神色复杂地看着穆司彦,“你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修士,不知阁下为何入世,又为何要加入我顾家军。”
等等……传说中的?穆司彦感到有些错愕——他是不是get错了什么信息。
“你不也是修士?”
“我依靠幼时捡来的残缺功法修炼至此,方能在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严格来说不算修士吧。”顾妄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担不上这名头。
“残缺的功法?难怪气息这般杂乱。”穆司彦皱了皱眉,嘟囔道:“不过天赋不错,还能修炼到练气五层。”
“?!”听见穆司彦轻声的吐槽,顾妄生露出震惊的神色,他猛地抓住穆司彦的肩膀,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知道如何疏导?”
“呃,我爱人可能知道。”穆司彦接触修道一途所学的功法源于符峪门,他不知道这可否外传,也不知道若此人从残缺功法转习其他功法,又会产生怎样的效果,大抵只有苏殷禾知晓该如何处理。
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寻找苏殷禾才是第一要务,思及此,穆司彦补充道:“现今,我与他失散了,若你想处理残缺功法的问题,必须先找到他。事实上,我来参军亦是希望扬名天下,好让我家爱人来寻。”
“好,我帮你。”顾妄生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只有涌动着红芒的眸子可窥方才又涌上脑门的暴戾。
缠绕多年的问题得见解决苗头,让他差点压抑不住难控的情绪。
“其实以你的实力,要扬名天下不难,你家爱人……若是差不多的水平,大概也不会是平凡之流。”
“他叫苏殷禾,比我强大多了。”提及爱人,穆司彦脸上不由展起一抹甜蜜的笑意,语气是颇为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在过两日的战役上,好好表现,我提你上一营。”顾妄生捏了捏眉心,朝远处看管他马匹的小领队招招手,让人把马带回来,才补充道,“这两天专心练习骑术吧。”
穆司彦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想要上爬,就必须拿出相应的实力证明方可服众,顾妄生的安排是合理的。于是,达成共识的两人便一同策马离开十三营。
在这路上,穆司彦与顾妄生交谈过后,也对这个世界的设定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原来,在这个世界里,除了修武道外,还有一种以功法炼体的人,被称为修士,以此与凡人区分。他们比凡人拥有更长久的寿命,以及更大的能耐,但不是所有人的体质都适合修炼功法。
目前流传于世的功法大多沿自家族传承不能外传,所以修士极其之少,他们的存在亦根本不为人所知,有幸得知的凡人在寿元尽了之时也化为一抔黄土,只留给供后人捕风捉影的只言片语。
因此,修士的一切形如鬼魅之流,在世人眼里都只是传说。
这与苏殷禾世界的设定好像差不多,只是不为人知与众所周知的区别。顾妄生之所以知晓这些事,是他那残缺功法附录上记着的,大抵是功法记录者给自己写的随心日记之类的东西吧。
但神奇的是,这里并没有可供修炼的神力,这些人是如何修炼的?穆司彦觉得这里的设定还挺有趣的。
而顾妄生是修炼了残缺的功法,导致气息和情绪总难以控制,凶狠起来伤人伤己,才继而传出视人命为草莽,行事嚣张怪戾,以凶残嗜血扬名天下等说法。这功法虽然帮助了顾妄生良多,但亦折磨了他多年,以至于方才听闻可能有解决的办法后,激动得向穆司彦全盘托出。
第36章 屠城
瑨城,虽带有一个城字,却是一个环水靠山的小地方,有着易守难攻的地势。
在战乱之初,该地区的当权者便结集他的小军寮将此处圈护起来,既不向外发展,也不容人攻占,变成了此时鲜有的、不属于当今几大势力军的领地。
顾家军一路向西北方向前进,决计要将其纳入势力范围,才有现下一战。
这还是穆司彦第一次参与这般大型的战争,相比现今数万人大军黑压压地兵临城下之景,他在末日世界那时候参与的小型团体战,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现今参战的人员并不是顾家军的全体士兵,顾妄生对双方战力作了简要评估后,分出镇守芦塘的部队,只带了最为精要的部队前进,余下更多的士兵留守后方,以防万一。
然而,穆司彦实际与瑨城的士兵交手时,发现对方容易对付得紧。这不是因为穆司彦本来就比这些人厉害,而是他们连十三营士兵的实力都不如,不知为何能守着这小地方那么久。
这些瑨城的士兵目光呆滞,神情麻木,尽管是被刀剑砍倒也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而且对方的目的似乎不是为了杀人,倒像是一心伤人。注意到这一点的穆司彦皱了皱眉,边躲开对面的攻势,边分出神识去观察战场的情况。
己方军队对上不如自己的对手,是越战越勇,对身上被划出的小伤痕丝毫不在意。而顾妄生那边更是杀红了眼,早已翻身下马,手起刀落就是一个人头,宛若战神。
穆司彦看顾妄生现在唇角微扬,像是在享受这酣畅淋漓的单方面虐杀般,浑身上下被鲜血染得泛红,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身也有伤口,大抵这神态才是种种嗜杀成性传言的来由吧。
不一会儿,大军便把守在城外的人员尽数解决。对方似乎察觉到双方战力的差距,急急地在城墙上挂了降旗,顾家军连爬墙、轰门等手段都尚未用上,突然发现这场战事结束得尤为容易。
不过能减少伤亡是一件好事,顾妄生领着士兵一举进了城,只见城内的百姓纷纷跪在地上表达他们降服的诚意。
——不对劲。
穆司彦跟在大军后,神识从这些百姓身上掠过,心头涌起一种难言的警惕。这些人……与方才在城外战斗的士兵无异,均是目光呆滞的模样,与其说是人,不如说他们更像是提线木偶。
若单单几人是这般状态,只能说他们本性如此,但如今整个城的人都如此,是一件让人感到无比诡异的事情。
思及此,穆司彦驱动马匹,直直往顾妄生所在方向冲过去。
“喂!士兵,停下!”见穆司彦突然做出这种扰乱军队秩序的举动,二营的小领队立马喝止他,并指挥其他士兵将人拦下。
但这里的骚动已经引起顾妄生的注意,他看到来者是穆司彦,便摆了摆手,让阻拦的人撤下。
“有什么事情吗,司彦。”虽说此前他让穆司彦在这场战斗里好好表现,但方才的情况确实难有出彩之时,如今对方这般上前,顾妄生第一反应是穆司彦要干些什么引人注目的事。
“我说不上来。”穆司彦来到顾妄生身旁,把方才注意到的细节尽数告诉对方,“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先把这个城里的百姓看管起来,免得他们有什么异动,再好好调查原因。”
闻言,顾妄生沉思片刻,用他的刀鞘随意抬起降服在脚下的一名百姓下颚,果然见其目光浑浊,不似寻常人家。但此时见顾妄生在观察他神态,这人呆滞了约莫几秒的时间,忽而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说道:“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信你又何妨,此举于我军进展亦无碍。”在穆司彦提醒下,顾妄生注意到这百姓脸上片刻的转变,不由冷哼一声,松开了对此人的探查。
行军作战,他们干得做多的事情是不服者杀,虽然面对降者的手段温和些,但行事总归要往于己方有利的方向走。
若穆司彦没提出这一建议,顾妄生原本打算命军队在此修整,再让后方部队前来汇合。如往常收复领地所举,他们对寻常百姓的管制力度不高,日后分派士兵驻扎便可。但如今,既然穆司彦对此地有所考量,顾妄生觉得听其言亦无碍。
于是,得到对降服百姓进行绑压指示的士兵,虽然对与往常有所差别的命令感到奇怪,但依旧利索地执行下去。
大军还是准备在此处修整。清点人员过后,顾家军这方战亡人数不多,受伤者倒是不少,只是大多皮外小伤,众人草草包扎便了事。
“可有看出些门道?”整顿好大军,顾妄生来到穆司彦身旁,后者仍在查看俘虏的情况。
“你且随我来。”穆司彦放下查探着一名老者的手,神色颇为凝重,“我还有些待验证之事。”话毕,他便与顾妄生一同出了城门。
穆司彦随意扒出几具瑨城士兵的尸体,一刀剖开他们的脑袋与心脏,这干净利落的手法完全是在打丧尸时候锻炼出来的,但对旁人来说,只有一个感觉:真不愧是无惧煞气、能自若地站在将军身旁的男人!
“这是什么?”顾妄生看着穆司彦从这几具尸体脑门中翻出来的黑色虫子,双眸透出震惊之色。
“蛊虫……大概是?”穆司彦看了一眼苟延残喘,几近要失去生命特征的虫子,想必是得在活体中才能安稳生存的类型。
对这种能控制人心神的虫子,在他的知识范畴里好像只能用蛊虫来作解释。
“这真是……让人防不胜防的诡异手段。”顾妄生低声沉吟着,“可他们并不厉害,又能起多大作用?”
他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对这种超出认知的事物实在无从考量,只能把目光投到穆司彦身上。
“我倒有一个猜测。”穆司彦用刀子继续翻了翻尸身,发现再无其他异常,不由皱了皱眉,“但这些士兵身上好像没藏有蛊虫……不好!”
穆司彦忽地想到城里那些低眉顺目,似乎任人摆布的俘虏,一个无端的猜测浮上心头——果然还是大意了吗?!思及此,他不由疾奔回城,想要赶紧验证自己的猜想。
见穆司彦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的模样,顾妄生也不计较对方一言不发地将自己抛下之事,只是看着前者此时爆发出来的力量与速度,他不由考究地眯了眯双眸,随后默默跟了过去,想看对方究竟要干什么。
“将军。”守着战俘的士兵看到顾妄生与穆司彦再次回来,整齐划一地向顾妄生打了声招呼,让出一条通道方便两人前进。
“呃?”忽地,几名绑着绷带的士兵相继被穆司彦抓起手,一股难言的被探查感让他们不寒而栗,纷纷把惊疑的目光投至顾妄生身上,却得到人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
“顾帅,你看。”穆司彦用刀柄压了压其中一名士兵的肩膀,从腰间摸出小刀,用刀尖挑起方才被他辗死的东西,递到顾妄生眼前。
“刚才的虫子?”顾妄生定眼一看,这刀尖上的虫子比方才看见的要小得多,细微得仿佛只是一丁点儿污迹,压根不会引起人注意。
“我身上有吗?”他想到这虫子是从他士兵身上来的,忽而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没有。”穆司彦对他体内探查了一番,说道,“但他们体内都有,再往更严重的方向去想,也许方才在战场受过伤的士兵均被种上了这种蛊虫。”
听着两人玄乎的对话,这些被穆司彦摸过的士兵不由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们有什么?蛊虫又是什么?
“究竟是谁干的!”顾妄生得知自己没有被诡异虫子入侵时,一口气没完全松下便听穆司彦说他部下的事情,双手不由愤怒地收拢成拳: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目前来说,寻找作案者不是第一要务。”穆司彦看着显然气血翻涌上头的顾妄生,补充道。
“我知道。”顾妄生的眸子开始泛红,只觉愤怒逐渐攀上脑门,说出口的话都带有几分咬牙切齿,“传令下去,统计在此次战役中的伤残人数,命他们到大营集合,没有命令不可外出,不可再接近这些战俘。其他人集中到这儿,把这些战俘全都杀了……不,直接将他们尽数焚烧,不可留下一丝痕迹!”
“将军?!”接令的士兵满脸错愕,显然对这残忍的指令有些无法接受,还想再劝说劝说自家将领,“这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对我军威胁不大啊。”
“你是听,还是不听。”顾妄生抓起腰间的武器,大有对方不执行便直接砍了之意。
“这……”穆司彦听到这个命令后,一时间也有几分愕然,但是他无法对顾妄生的举动进行什么评价,只补充道,“这些百姓……可能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