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想画画时会把手机调至静音,但平时也没什么给他打电话,乍一看到两屏的未接电话,还有些惊讶。
他犹豫了一下,打了过去。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对面一个操着浓重口音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是俞想?”
“你哪位?”俞想反问。
“少废话,你爹妈和弟弟在我们手里,要是不想让他们缺胳膊少腿,就立马滚过来送钱。”
“我没爹妈,也没弟弟,你找错了。”俞想说着就要挂电话。
对面却突然急了:“你等等!我让他们和你说话。”话音未落,电话那边已经传来俞英彦崩溃的哭喊。
“俞想!哥!!你快救我们啊!我们被绑架了!”俞英彦撕心裂肺地吼着。
旁边俞洪和朱春霞的喊声也传来:“儿子,救救爸妈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之前对不起你,是我们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先把我们救出来啊!”
没等俞想回答,绑匪就收回了电话:“怎么样,现在知道了?”
俞想不仅没慌,反而悠哉地坐了下来:“所以,你们想要什么。”
“五千万,现金。”
“噗嗤——”俞想一听到这个数字,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但
他们是生怕自己看不出这是一场合谋“绑架”吗,也不知道把赎金换个数字。
但既然他们想玩,那他就陪着他们走走剧本。于是俞想说道:“太多了,拿不出来这么多现金。”
“我看你是不想让他们好了是吧?”电话那端传来一阵闷声的敲击声,然后是俞英彦撕心裂肺的惨叫,听着不像是装出来的。
俞想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还真是下血本啊,不过他能免费听戏也不错,于是他刻意等了十分钟,才说道:“行,交易时间地点。”
对面像是没想到他居然这就答应了,愣了一下才说:“明天晚上十二点,建明路48号,有一个垃圾处理中心。”
说完,绑匪又补充道:“不许报警,不然你可就只能见到他们的尸体了。”
“知道了。”俞想答应道。
但等绑匪挂了电话后,俞想反手就打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家人被绑架了,一家三口。”
作者有话要说: 准时报道!
第19章 解救
到警察局时,俞想用力揉了揉眼睛,把眼圈揉得稍稍红了一些。
然后他急切地拉住接待的警察:“警察大哥,我爸妈和我弟弟被绑架了,绑匪要五千万的赎金。”
“你先别急,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详细讲一下。”
于是俞想深吸一口气,从俞洪和朱春霞生意失败开始讲起。
俞洪和朱春霞二人,也算是白手起家,从在市场批发服装做起,靠着打拼和一定的机遇,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
眼看生意越来越好,品牌也越来越成功。但这时,两人却没能战胜自己的贪婪。
为了一点点的利润空间,他们开始尽一切可能压低成本价,使用劣质的原料,粗糙的做工。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渐渐,产品口碑自然一路下滑。
而他们意识到需要转变时,却已经晚了。电商应运而生,服装品牌和网店如同雨后春笋般争相冒出,摧枯拉朽般席卷了行业。
他们的反应迟了些,没能及时赶上电商的潮流,最终失去了一切竞争力,只能黯然倒闭,而这一切不过是七八年光景。
收养俞想时,是俞想和朱春霞夫妇二人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候。他们的服装品牌越做越大,连锁店越开越多,一路春风得意,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个孩子,于是他们抱养了俞想。
但烈火烹油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当事业崩塌后,俞想就成了他们的出气对象。
扫把星,衰神,不吉利,各种侮辱的词疯狂地向他砸去。
——俞想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成了原罪本身。
再后来,夫妻二人尝试过很多生意。但他们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精气神,更没了那股冲劲和干劲,因此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做衣服时攒下的积蓄,随着一次次的生意失败而越来越少,再加上他们此前养成的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没有改变,生活过得愈发捉襟见肘,并最终一时脑热,走上了借高利贷这条不归路。
“他们这么对你,你还决定要救他们?”听完故事的女警忍不住了,义愤填膺地说,被旁边的前辈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但俞想只是叹了口气,表情中有几分挣扎和无奈。
“毕竟是爸妈。”俞想重重地低下头,仿佛被重担压弯了脊梁,“但五千万,我真的拿不出来。”
说着,他的眼圈又红了起来:“他们说不让报警,但我无论如何也拿不出五千万。反正怎么都是绝路,还不如相信你们,请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
“你放心,我们是人民警察,帮助人民群众是我们的职责。”
俞想在心里松了口气,反正拿不出五千万,他们是个死,报警他们也是个死。反倒是报警他们还有一丝“希望”。
他选择了这个情境下的最优解,早已仁至义尽。
至于他们是不是和绑匪互通有无,这些俞想不关心,也不会费心去猜,现在有专业的刑警参与其中,是是非非自有证据来说话。
警察先让俞想给绑匪打了个试探的电话,就说凑不够钱,问可不可以稍微少点。
电话很快就通了,俞想对着写着“台词”的纸念道:“你们要的五千万太多了,我凑不出那么多现金,用银行卡可以吗?”
“不行!”电话那边绑匪断然拒绝。
这在所有人的意料中,俞想又说:“那能不能少一点,求求了,实在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但这回对面却没立刻回答,而是安静了片刻。
几位警察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然后只听对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给多少。”
经过一番交流后,俞想在绑匪起疑前挂了电话。
“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俞想皱着眉头问道。
“是,”几名警察经过了一番讨论,也给出了结论,“根据我们侦破绑架案的经验来看,讨价还价时征询他人意见,给出赎金的弹性空间,听电话比较耐心,这些现象都指向一种可能性——这是自产自销。”
“就是人质和绑匪合谋的绑架案。”女警怕俞想不懂,给他解释。
“啊?!”俞想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是他们自导自演?”
“你回想一下,最近有没有其他征兆。”
俞想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之前他们曾经问我要过五千万,应该是被高利贷缠上了,我当时拒绝了他们,没想到……”
“这就对了!”警察说,“那么正常人在遇到性命攸关的绑架时,通常不会去求助拒绝过他们的人。如果你拒绝过他们,他们通常不会向你再次求助。”
“如果这是场自导自演的绑架,那目标只有一个——”
“我。”俞想指向了自己。
“是,”警察说,“既然我们想到了这个可能,那为了安全,你不能去了。”
俞想乖巧点头:“好的。”
他暗自咬着牙,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仅想要自己的钱,甚至还想要自己的命。
半夜十二天,垃圾处理厂。这样的时间和地点,简直就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俞想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去了,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而他如果真的死在那里,也只会被当做是被绑匪残忍杀害,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去。
太狠了,这招真是太狠了。
俞想感到背后阵阵发凉,汗毛根根竖起,冷汗几乎要滑落下来。他一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可能就要丧命,不得不感到后怕。
次日晚上,俞想坐在警车里,看着监控画面。
一位和俞想身形很相似的警官穿着他的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拖着一个半人高的拉杆箱子,还提着一个硕大的编织袋。
这些钱都是特批提取的假钞,专门用于这种场合。
俞想看着警察渐渐走向垃圾处理厂的深处,然后接了一通电话,紧接着把手机放到了地上,继续向里走去。
警察的监听设备是缝在领子里面的,监控直接用权限调取了附近的天眼,都不受手机的影响。
只见,警察又走出去几十米后,从暗处突然窜出来两个黑影,各持着一把刀,指着警察让他把手里的箱子放下。
警察将箱子和编织袋放下,举起双手。
一个绑匪去拿钱,另一个绑匪则继续用刀指着他,让他转过身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警官突然发难,一个擒拿直接夺下绑匪手中的刀。
俞想身边的队长一声令下:“上!”警车中的警官瞬间飞奔而出,瞬间就将两个绑匪按在了地上。
剩下的人四散在处理厂中寻找,很快来报告,都没有人质的线索。
俞想心下疑惑,按照他们此前的推断,要是想杀人灭口,俞洪他们肯定会在附近,等着拿到钱直接分钱,毕竟夜长梦多。
但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这样的。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突击审讯,被抓获的绑匪交待了犯罪经过。
他们是高利贷团伙豢养的“打手”,专门负责催收还债这种事。原本俞洪一家欠的债早就到期了,他们也确实是上门要带他们走。
但没想到俞洪在情急之下,竟然提出让他们假装绑架自己,然后朝俞想要钱,要到的钱足够还上高利贷,还有一部分剩下来他们均分。
参与这次计划的绑匪一共三个人,原本他们只想绑走俞洪,但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保证,就顺便把朱春霞和俞英彦一起绑走了。
两人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无妄之灾,哭着喊着被一起带走了。
一得到具体地点后,警察即刻出动去实施抓捕,俞想则留在警局的招待室等结果。
俞想的一双无辜桃花眼又占了便宜,警花小姐姐进来给他送盒饭,俞想抬头看她。
她一对上俞想一波三折的上目线,瞬间心化成了一滩水。
“你等着。”她把饭盒放到桌子上就又跑了出去。再回来时,不知从哪拿到了一袋炸排骨,“给你加个菜。”
“谢谢。”俞想朝她笑笑。
一袋排骨还没吃几口,抓人的就已经回来了。
剩下的最后一个绑匪被带到了警察局,俞想看着他们空荡荡的身后,问道:“人质呢?”
“都送医院了,被打得都快不行了。剩下那个还打算杀人,要不是我们去的及时,人质恐怕性命不保。”
“啊?”俞想还真没想到这三个人能蠢成这样,和绑匪合作,还能差点被人杀了。
但大概是去拿钱的两个人半天都没回来,估计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这些人多少跟黑社会沾点关系,下手很黑,想破罐子破摔杀人灭口,万一同伙没供出自己,还能有一线生机。
人在极度疯狂的时候说的话做的事都是违背理智的,他们三个能在这样的人手下捡回来一条命,也算是幸运了。
“辛苦您了,我先去医院看看他们。”
看着绑匪在自己面前被押送进去,俞想看都没看一眼。
第20章 原谅
因为是被警车送来医院的,俞想稍一打听就问到了三人的病房。
俞洪和朱春霞在一个病房,俞英彦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俞想先去了重症监护室,他透过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俞英彦,身上到处都裹着纱布,仿佛木乃伊。
据医生所说,他鼻梁骨折,肋骨也折了两根,胃部有内出血,还有多处的软组织挫伤,显然是绑匪的重点打击对象。
但看着俞英彦这样子,俞想不仅没觉得同情,反而只想说上一句活该。
俞洪应该怎么也没想到,他想出的自以为的“好办法”,不仅没坑到俞想,反而坑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而不知道俞英彦会怎么想被自己父亲坑了的这件事。
仿佛感受到俞想的视线,俞英彦悠悠转醒,隔着窗子幽幽地看了一眼俞想。
这个眼神中有愤怒,有怨恨,唯独没有抱歉和后悔。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俞想冷笑一声,看来指望他们改邪归正是不可能了。
俞想伸出双手,贴在玻璃上。然后趁着医生护士不注意,迅速给他比了个两个中指。在护士转过身来前,他早已大摇大摆地走开。
甚至不用看,俞想都能想到俞英彦被气到满脸通红的样子。他越想越快乐,就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他一路来到了俞洪和朱春霞的病房。
听到门响,两人期待地看向门口,待看到走进的是俞想时,表情又纷纷凝固在脸上。
“怎么是你?”俞洪问道。
“怎么?不能是我?”俞想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了病床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他们的身上也有着深浅不一的伤痕,朱春霞更要好上一些,但也多少受了些皮肉之苦。
“你来干什么?我儿子呢?”朱春霞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早已无法保持冷静。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英彦呢?我儿子在哪?”
“你儿子啊,”俞想坏笑了一下,挑眉道,“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朱春霞如遭雷击,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床上。而俞英彦也颤抖着双手,试图坐起来,却失去了全部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