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顾煊回得很快:有话快说。
“顾煊,你媳妇都穷成那样了,你还要我不发工资给他?我第一次见到搬家只有一个背包的,连个行李箱都没有。”
顾煊没有再回消息,因为他也心里一沉。
蒋现提到过那人因为不听胡宇的话,所以资源很少,手头应当不宽裕,可他真不知道竟然穷到这种地步。
所以那天吃得多不是因为平日就吃得多,恰恰相反,是因为平日吃得少,才在能吃饱饭的时候多吃一点。
顾煊所有风花雪月的念头都被摇了个破碎。
当温衍搬到在路明口中称为“宿舍”的别墅之后,忽的想起这个位面最大、最黑、最严实、也最难掀掉的锅——“叶景初被包养了。”
“我一个人住吗?”温衍转过头来问身旁的赵小米。
赵小米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住。”
“就我们两个人住吗?”温衍再度开口。
赵小米诡异的顿了一下,想起了蒋现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叶景初不仅是路总的人,还是顾煊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意思就是眼前这尊佛不仅是光年的艺人,更是顾煊的心上人,他要分清楚主次关系。
于是有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幽幽道:“目前是这样。”
之后他住不住在这里不一定,主要看顾影帝住不住这里。
温衍想了想,这个位面所有的锅都建立在“叶景初的实力”上,因为演技不好,没有作品,所以身价不高,所以没有公众信服力。
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的评价。
目前要做的,就是尽快开启工作线,扭转口碑风向。
至于“包养”这个锅,还是离顾煊远一点,保持知遇之恩以及前后辈的礼节就好了,等叶景初真的在圈子里站稳脚跟了,再看看顾煊缺什么。
可是温衍想得很美,现实却不给他丝毫机会。
因为自己搬过来的第一天,“金主”顾大影帝就带着一大车东西出现在了门口,而新经纪人赵小米也在顾煊上门的瞬间,说公司临时有事走了出去。
俨然像极了什么肮脏交易的现场。
但是温衍不可能拦住顾煊,于公于私都不合适。
顾煊看着站在门口一下一下眨着眼睛的温衍,棕黄色的眼眸像是能说话似的,无意间碰到,就能将整个人陷进去,不留丝毫缝隙。
既不招呼自己进去,也不让自己回去,那一脸纠结的小表情让顾煊心都化了。
“没人跟着我,你放心。”顾煊伸手摸了摸温衍的脑袋。
手下的触感软到过分。
也不知道是自己心太软了还是这人的头发太软了。
温衍跨出右脚小挪了两步,把顾煊放了进来。
然后等两人正式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温衍的眼前多了三个巨大、巨厚的类似于红包的东西。
“给你的。”顾煊笑着开口。
温衍怔愣了一会儿,然后在顾煊的眼神示意中,伸手拿起最左边的这个看了看。
一叠钱,一叠好厚的钱。
“在《胭脂传》里面演了死人,照规矩要拿红包去晦气的。”
温衍指了指中间这个。
“你到光年传媒的见面礼。”
温衍又指了指右边这个。
“乔迁之喜。”
温衍:……
第33章 追光者(捉虫)
温衍觉得顾煊不是来送温暖的,而是来找茬的,他连本该拿着的工资都不要了,还能和顾煊保持这种“肮脏”的金钱交易吗?
于是接下来的红包连封都没开,就被温衍推还给了顾煊,垂着眸子低声道:“谢谢顾神,但是我不能要。”
这锅太大,要压得我喘不过气了,温衍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喊。
顾煊止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已经猜到这人会有什么反应了,还是不死心的试一试。
不为别的,因为钱这东西,的确很重要。
尤其是艺人,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赚的钱,也决定了他们需要花的钱。
叶景初就站在生活和工作的空隙间,那里是最大的一个空白格,里面什么都没有,遥远而冰凉的灯光设立在最高点,投射下整片的黑影,覆盖在空隙间,连最简单的步子都迈得有些艰难。
“景初,我没有其他意思,真的。”顾煊直直望着温衍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闪躲和多余的情绪,“如果你觉得难以接受,就随便挑一个,也不用多想,就是前辈对后辈的祝福,剩下两个当做我借你,以后慢慢还。”
温衍皱着眉头,闷声不作答。
顾煊见势继续缓声开口:“很多东西公司可以替你解决,你完全不需要有负担,比如说衣食住行,所有艺人都一样,不是给你的特殊待遇,但有的东西,公司是顾及不到的。”
“一些场面上的东西,拿最简单的片场请客来说,你请了一顿,别人很有可能记不住什么,意思意思就过了,甚至连锦上添花都做不得,但如果你真的不做,就会被人诟病,因为别人都在做。”
顾煊敛了笑意,整个人多了一分被藏得很好的锐气,在空气中和原先的他相互厮磨,然后取而代之。
温衍有瞬间的怔神。
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慢慢点了点头,娱乐圈这个人情吃天下的地方,没有钱的确没有底气。
是自己考虑不周了。
“那全当我向你借的。”被赵小米开着通气用的气窗刮过一阵莫名的风,凉丝丝的,贴着肌肤往骨子里钻,温衍往下缩了缩脖子,又补充了一句:“全部。”
我温衍就算是饿死,死外面,也决不会收你顾煊一毛钱的红包。
有骨气的不得了。
顾煊忽然明白了有的粉丝口中的“萌哭了”是什么意思。
一定就是他眼前这个人的样子。
“好好好,全部都是借你的。”顾煊笑着开口,“不还钱我们就法院见面,可以了吧。”
顾煊走的时候已经很迟了,还是赵小米给蒋现通了风报了信,说顾煊再不走他就要睡酒店了,蒋大经纪人特意来电慰问才给逼走的。
第二天一大早,赵小米就带着光年有史以来挖到的最不牢固,却“身价最高”的墙角去了公司总部,还是开的公司挂牌、狗仔都留了号的保姆车,大摇大摆开出去的。
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狗仔自然上了套,光年的“艺人车”很多,但基本都是用来干扰眼线的,本来以为蹲到的是顾煊,结果蹲到的是顾煊的化妆师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今天他们仍旧觉得光年放了个烟|雾|弹出来,但这种节骨眼上,即便只是烟|雾|弹,也比毫无头绪要强。
直到他们看见叶景初从车上下来。
在那一瞬间,镜头基本就是“打死我都不停歇”的状态。
每家工作室都在第一时间把叶景初的照片传到了网上,让大家欣赏他们长期抗战的胜利果实,叶景初就这样再次进入大众的视线,更严格来说,是这段时间都没有消停过。
但不知道是夏日的晨光熹微太好看,还是人们正陷在半昏沉的黏腻梦境中没醒来,底下寥寥的几个评论竟都是说“这脸绝了”、“叶景初这样的颜到底为什么没在娱乐圈中割一片属于自己的地,费解。”、“叶景初有粉丝后援会吗?想进去搜刮几张照片嘿嘿嘿”这样超出标准答案十丈远的错误示范。
而温衍什么都不知道,他打开划拨给自己的工作室的门的时候,顾煊正在一边喝茶,一边悠闲地翻册子。
“顾神?”温衍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
“早。”顾煊放下茶杯,抬头对温衍笑了一下,“吃饭了没?蒋现给我准备早餐的时候多买了一点,喜欢什么?”
顾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一一打开,动作端的那叫一个自然流畅。
“多买了,一点?。”温衍嘴角都有些抽搐,指了指面前跟自助餐似的早餐。
“我挑嘴。”顾煊笑得毫无负担,毫无廉耻。
那您可真挑,温衍式假笑.jpg。
“吃过了。”温衍轻轻摇了摇头,以示拒绝,他是真的吃的很饱,可是看顾煊这一桌子点心,又怕顾煊说什么“那就再吃一点”这样的话,于是温衍顿了顿,强调语气,“吃的很饱才出门的。”
殊不知在顾煊心中听起来就是:总算吃上了一顿饱饭,真好。
于是掩在那些早餐包装盒后的手,攥得越发紧了。
顾煊深吸了一口气,让赵小米把这些东西收一收,就放门口的茶室保温箱备着,怕温衍等会儿饿了没东西吃,又怕凉了对胃不好,简直就是操碎了心。
等赵小米出门后,顾煊才不着痕迹地挪了两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在一个半亲密的社交距离,趁着温衍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开口:“这些都是邀约剧本,你看看想演什么,电影还是电视剧?”
“邀约剧本?”温衍随手翻了翻,光看导演那一栏的名字就知道不是开玩笑的,他伸出手指点在那些墨色的大字上,衬的手指越发的修长白皙,低声说道:“不是邀我的吧。”
“暂时不是。”顾煊挑眉,这些邀约剧本的确都是他的,但他却觉得,眼前这个人有足够的实力把它们撑起来,不是盲目自信,因为他后来找了个借口向王文旭要了那天“太子”的戏。
而且是每一条。
然后他惊喜地发现,叶景初所有的情绪都拿捏的极为合适,多一分怕露,少一分怕晦。
无论哪条,都很有味道。
“但凡事都有例外。”顾煊开口,他有这个信心,叶景初能撑得起那些角色,也撑得起这个“例外”。
是对叶景初的信任,也是对自己的信任。
温衍知道顾煊话中有话,但也顾不上思考,自己在这个位面要打翻身仗就一定要从演戏做起,所以他开口道:“公司想让我演什么。”
“你想演什么,公司就能让你演什么。”顾煊看着温衍的眼睛回答。
温衍总觉得这个公司不是他想象中的公司,或许换成“顾煊”两个字更为恰当。
“那请问顾神,‘公司’看过我的戏吗?”
没看过就让他挑剧本的话,光年的胆子未免太大。
看过的话。
胆子就更大了。
顾煊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是出现在片头曲的蚌精,还是只活了一集的男十八?”温衍把头埋在手中的剧本里,闷声说道。
“是太子。”顾煊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温衍面前剧本的最顶端,一点点往下降,直到两人再无遮挡地面对面,才一字一句说道:“是太子,天潢贵胄的太子。”
温衍瞬间一愣。
那不是叶景初,那是他。
第34章 追光者
其实温衍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叶景初。
有时候当别人喊他“景初”的时候,恍神的刹那,又在极快的模糊地带中醒转过来,慢慢地,慢慢地,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藏起来。
更严格来说,是基本职业素养逼得他打起精神来,扮演着这个不温不火的角色。
但好像又能被顾煊轻易戳破。
“是吗。”温衍稍一错愕,便心虚似的合上手中的册子,闪躲着眼神不看顾煊,“王导说我演得不好。”
顾煊有点想笑,“那你觉得呢,你觉得自己演得好吗?”
那当然好,我是专业的,温衍在心中回答,但面上只是极其轻巧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说道:“那我演电影可以吗?”
温衍之所以想演电影,就是因为电影见效快,而且比起一般的电视剧来说,那种大屏幕更能考验演员对角色的把握,对于想要打个快速又漂亮的翻身仗的叶景初来说,大概再合适不过了。
“演个小角色也行,”温衍怕顾煊觉得自己是被“影星”这个听着就比较高级的标签冲昏了头,才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张口就说演电影,于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卖个惨躲过去比较好。
虽然他觉得这样不符合自己的气质。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况且还是这么低的屋檐,低到自己都快匍匐在地上了。
“我不喜欢电视剧片场。”温衍闷闷地说,他低垂着脑袋坐着,双手直直撑在米色沙发的边缘,今天又恰巧穿了一件同色系的t恤衫,整个人像是陷在沙发里似的,软的不得了。
顾煊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红着眼睛的兔子,有一双倒向背后的毛茸茸的长耳朵,他小心地用鼻子去嗅嗅周遭的青菜萝卜,慢慢卸下防备,再耐着性子将它们拱到一团去。
顾煊又有点心疼。
对于演员而不是“明星”来说,演戏才是真正的铁饭碗,观众买账或者不买账,就意味着饭碗里的米饭只够你尝尝味道还是能让你吃饱。
但不喜欢电视剧片场总是有原因的,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人的时候,也不是什么体面的景象。
这人是真的吃了很多苦。
“好,那就演电影。”顾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电视剧的邀约整理成一叠,放在茶几最边角的位置。
那些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大剧本,就因为温衍的一句话,被搁置在一旁,看起来孤零零地一堆,只剩下封面还算扎眼的标题在角落里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温衍不经意间瞟过去的时候,还有些“暴殄天物”的罪恶感。
这要是以前的叶景初,简直想都不敢想。
顾煊推了一本剧本到温衍面前,“你看看这个,悬疑犯罪向的电影,导演是国内这类电影的佼佼者,逐渐形成了一个比较大的ip,这已经是这个系列的第三部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