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你们我很放心,”玛尔斯点点头,“时间不等人,我希望你们最好尽快动身。”
“明白。”艾瑞克斯说。
希恩也跟着点点头,他当然不会以为他和艾瑞克斯的任务就是送手信这般简单,所以再他和艾瑞克斯分别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又独自折回了猎鹰会。
果然,他回来的时候,玛尔斯已经换上更加沉寂的神情等着他了。
“希恩。”
“您有什么吩咐?”
“我需要你去耐克斯克弄查明白整间事的真相。”玛尔斯的眼神露出锋利的流光,“这是你此行的目的。”
“我明白了。”希恩颔首,“不过副会长——”
“放心。”玛尔斯举起手,“兰伯特已经摸到了一点端倪,我已经通知了他,等你们会合以后,他会尽全力配合你的任务。”
“您的意思是让我全权负责这次任务吗?”希恩有点惊讶。
“是的。”玛尔斯没有否认,“在判断分析上,我认为你的能力高于兰伯特。”
“好。”既然玛尔斯愿意将这件事交给他来主导,那他也不会再推让。
他的直觉告诉他可以通过这次机会挖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听着希恩,这件事或许比你想得要危险。”玛尔斯神情严肃,“千万不要大意,如果实在查不到有用的东西就先带着人回来,一切以你们几个人的安全为先。”
“我知道了。”希恩顿了下问,“不过您为何要让艾瑞克斯加入其中?”
“艾瑞克斯的魔法天赋很高,而且心思正直,他可以保护你的安全。”玛尔斯声音低沉了下来,“而且这件事或许有弗恩的影子,玫瑰庄园跟他们关系密切。艾瑞克斯是卡贝德家的独子,地位非凡,他跟随你们一起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能成为制衡对方的棋子。”
希恩微微愣了愣,听了这些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玛尔斯知道他不会魔法的事实了。
他其实一直都有这样的猜测。一是,玛尔斯发出邀请前一定调查过他,且对方有能力知道他真实的情况;二是,自他加入猎鹰会以来,对方与他的对话间从来没提过魔法的话题。
真正确认这一点后,希恩心里依旧很平静。既然玛尔斯没有戳穿他,说明对方看重的也不是他魔法方面的才能。
人心易变,利益永恒。希恩不相信任何人,但他相信只要自己还有价值,玛尔斯就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所以您希望我们尽早动身——”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希恩已经想明白了所有,他知道玛尔斯早已经将艾瑞克斯的作用安排好了,如果这件事真与弗恩殿下有所牵扯,玛丽夫人知道必定不会允许艾瑞克斯置于险地。
然而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等他们出发的时候,玛丽夫人不会在玫瑰庄园,而是在圣维亚的皇宫里。
“没错,但是即使这样,危险也不会减少。”玛尔斯的声音难得带了些许犹豫,“希恩,我不知道让你去办这件事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殿下,您只需要相信我就够了。”希恩声音十分平淡,却能让听见的人意外地安稳,就好像他说得话永远不会错一样。
“好。”听着这有些命令口吻的话语,玛尔斯望着眼前的人,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
希恩已经有远行的经验,他的行李一如既然的简单,干粮,清水、马匹,还有一些金币。他和艾瑞克斯的马都是直接从猎鹰会的马厩牵出来的,至于路上的花销,玛尔斯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人一袋金币,希恩大致掂了掂重量,里面至少有上百枚,这路费可以说完全绰绰有余了。
“希恩,出都城前,我能先回一趟家吗?”艾瑞克斯问。
“当然。”希恩点点头,在这个消息闭塞的世界,远行前告知家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在灰墙关口等你。”
“你不回一趟家吗?”艾瑞克斯愣了下。
“我的家乡离这很远。”希恩目视远方,随口说道。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话说出口,艾瑞克斯又觉得自己的邀请太冒昧了,尴尬得摸了摸鼻子。
“好啊。”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希恩竟然同意了。
等他们两人赶到玫瑰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几近黄昏的时候了。希恩放眼望去,这座庄园的每一处景致似乎都和他记忆里的样子不差分毫。
可见,他这位子爵的离去的对整座庄园而言无关痛痒,在玛丽夫人的掌管下,这里的一切,即使是一草一木都能保持着原本该有的秩序。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那片热烈鲜艳的玫瑰花园,在希恩离开的时候,这些娇嫩的花朵甚至还没有长出来骨朵来。
“艾瑞克斯少爷!您回来了。”出来迎接他们两人的是玫瑰庄园的老管家汤姆斯,“您身边这位是?”
“他是我在帝都魔法学院的朋友。他叫……希恩。”艾瑞克斯补充道,“希恩·米勒。”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老管家也不由愣了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情,“您好,希恩先生,我是这座府邸的管家,欢迎您的到来。”
“汤姆斯爷爷,母亲在哪?”艾瑞克斯问。
“少爷您不记得了吗?”老管家提醒道,“今天是夫人是要去皇宫里的。”
“对了,女王的诞生日。”艾瑞克斯这时才想起了这件事。
“少爷您找夫人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假期我要和朋友出去几天,想告诉母亲一声,让她不要担心。”
“您……这是要去哪里?”老管家问。
“西方领地那附近。”艾瑞克斯没有说出准确的地名,“既然母亲不在,那就算了。汤姆斯爷爷麻烦你将这件事转告给母亲。”
“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老管家问。
“啊,是的,我们想尽快出发。”艾瑞克斯没有想太多说。
“艾瑞克斯少爷。”老管家的声音微微有些严肃,“希恩先生和您一起来到庄园,您这样待客太过草率了。”
“抱歉,我没有注意到。”艾瑞克斯微怔,这才意识到不妥。
“我想您不如邀请希恩先生在庄园用晚餐,等吃完以后再离开,您觉得如何?”老管家贴心地说。
“汤姆斯爷爷你说得对,那就这样。”艾瑞克斯听了以后点点头,偏过头望向希恩,“我们吃完晚餐再走吧。”
第54章 耐克斯克村02
银色的圆盘里盛放着分割好的雪白牛骨, 软糯的牛骨髓上撒着一小搓翠绿的罗勒碎。
玫瑰庄园准备的晚餐无疑是丰盛的, 依照玛丽夫人的苛刻的要求, 能摆在餐桌上的食材大部分都是应季新鲜的。望着烛光下肉块上酱汁反射出的光泽,希恩回想起在雷莎娜家围着小方桌吃饭的场景,四个人围着两叠烙饼和一锅野菜汤,大家都挤在一起聊天说话, 彼此手臂不可避免地相互触碰。
而在这里,隔着几米长的大理石方桌,希恩甚至都看不清艾瑞克斯的盘子里放着是什么样的食物。
谁是贫瘠, 谁是富裕,或许标准只存在每个人自己心里。
“汤姆斯爷爷,莉莉安的精神好点了吗?”艾瑞克斯将白色的毛巾放下问。
“您上学的这段时间, 莉莉安小姐已经恢复不少了。”老管家在旁说。
“是吗?那太好了。”艾瑞克斯点点头说,“我去看一下她。”
“抱歉,我想洗一下手。”希恩忽然歉意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的手上沾到了棕色的酱汁。
“当然,”老管家说,“我让人陪同您前往。”
“还是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好。”希恩面色有点尴尬,做出有些不习惯被人服侍的神情。
“好的, 您从楼梯上去, 二楼拐角处。”老管家微微俯身。
希恩在洗浴室外, 手伸进了水槽里, 他听到门外有仆从走过楼梯的声音, 静了一会儿,他走到了斜对面的黑色房门,握着门把手的边缘轻轻转动。
门没有上锁,本来只想试一试,希恩没有想到他轻而易举就进入自己原先的书房。
好像没有人来过这里,整间屋子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从前的位置。
希恩直接走到书架边,目光落到了一本厚重的典籍上。他将典籍翻开,从里面快速抽出了一本黑色牛皮本。
这正是当初记载着通神法阵的本子,如果可以,希恩不想将这样关键的东西留在玫瑰庄园。
在离开之前,希恩在角落里看见了自己佩戴了几年的铁质面具,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想将它戴在脸上,然而在感知到那冰冷触感的瞬间,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回到了真正的现实。
“现在还不是时候。”希恩轻声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他将门推开了一条小缝,确定走廊无人经过后,离开了自己曾经的书房。
“汤姆斯管家。”
走至楼梯拐角的时候,希恩瞳孔微微缩了缩,一身黑色礼服的老管家正站在那似乎在等他。
希恩的脸上没有显露出惊慌的神色,他平静地很快,在简单脑中模拟后,推断出老管家所在位置是无法瞧见洗浴室的门的。
“请问艾瑞克斯在哪?”
汤姆斯微微弯腰,引着希恩走上旋转的楼梯,走到了建筑的顶楼。在幽暗的楼道里希恩隐隐听见了艾瑞克斯不满地声音。
“莉莉安又睡着了?她真的有在好转吗?”
“为什么她的脸色看上去还是那么苍白,你们真的有好好治疗她吗?”
希恩慢慢走进,接着他又听见了女人解释的声音。
“艾瑞克斯少爷,莉莉安小姐的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痊愈的,她的病不是身体的损坏,而是她心灵受到了不可挽回的重创。”
“这样的病症要慢慢缓解,每个病人的情况都不相同,少说也需要几年的时间。”
走廊里一片沉寂,希恩停下脚步,听到艾瑞克斯沉重痛苦的声音,“几年?她这副模样真的能等上这么久吗?”
“艾瑞克斯少爷。”老管家上前轻轻唤了一声。
黑发青年偏过头,稍微平复了下情绪,随后向希恩他们走来,“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上路吧。”
“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吗?”希恩轻声问。
“嗯。”艾瑞克斯的嘴角划过一丝苦涩,哑着声说,“我留下来也没有办法让事情变得更好。”
希恩没有再说话。他和艾瑞克斯上了马,在城门关闭前,离开了灰墙。夏日的黑夜来得要慢一点,黄昏也要比冬日长的多。
他们依照着地图又赶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希恩在勘测了附近的地形后,选择在一处邻近水源的地方露营休息。
艾瑞克斯负责去林子里寻找干燥的木柴,而希恩则将两匹马拴在了离他们不远的树干上。
希恩将艾瑞克斯捡来的木柴简单搭起来,他正准备摸出自己带在身上的火绒袋,结果不等他掏出,木柴之间已经窜出了亮眼的火星。
“你还会火系魔法的吗?”希恩望了眼与他并排而坐的身影
“会一点。”黑发青年挠了下头表现得十分谦虚。
希恩微微点头,没有再问更多。元素魔法和仪式魔法能够一起掌握的,在整个世界的历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然而希恩倒也不觉得惊讶,因为他一直清楚艾瑞克斯在魔法上的天赋是登峰造极的。
围着火堆,两人没有什么交谈,都在想着各自的心思。于是过了一会儿,他们决定早些休憩。这样等明天太阳一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直接骑马,继续赶路。
夜色降临,圣维亚皇宫,第二庭院。
这是最上层的贵族才能参加晚宴,大厅内里有七八十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侍者,他们手里或是端着菜色,或者捧着美酒,或是握着乐器……分布在大厅的边缘有序得忙碌着。
其实,真正来享受这场欢宴的人用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身为唯一出席的女性,玛丽夫人坐在主位右边起手的第一个位置,她的对面坐着得是整个帝国最富有的亨利大公,她的右手边坐着的是韦布执行官,提西丰公主的附属官,帝国火器营的后勤总管。
再往后坐着的也都是帝国里首屈一指的人物,他们的背后要么有庞大的家族撑腰,要么掌握着绝对重要的身份地位。
顶级贵族的评判标准当然不只看爵位,如果是这样,玛丽夫人也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可能。剥去那些光鲜的称呼,她的出身与在场的人比很一般,再说清楚些她也不过是一位死了丈夫又死了个儿子的贵族遗孀。
她能坐在这里是因为她的背后有帝国第一继承人的支持,更是因为她自身有着足够强大的力量。
她是一位能施展出高级魔法的魔导师。至少在这张桌子上,所有人都会暗暗忌惮着她恐怖的火焰魔法。
悠扬的乐声突兀地休止,所有人都挺直了下腰背。玛丽夫人和众人一起站了起来,戴着笑容望向金灿灿的大门,恭候女王陛下的到来。
因为是只有十几个人的小宴会,卡瑞娜女王特意没有穿得格外隆重,修身得体的金丝长裙和一件嵌着淡粉色珍珠粒的披风,如果忽视她头上那顶意义非凡的王冠,看上去就像一位端庄优雅的贵族妇人。
身为亲弟的亨利大公先笑着迎了上去,引着女王陛下坐在了主位上。
“你们先行用餐吧,我刚才和几位殿下一起用过了。”卡瑞娜女王温和说,“今晚不是诞生盛宴,只是我们私下的庆祝,都不必太过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