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明白，秋天就已经这样冷了，冬天会怎么样。”朱利安嘟囔着说。
　　“哈哈哈哈，冬天是个非常美丽的季节。”索耶·斯科特说：“朱利安阁下，你真应该看看冬天的暗礁城，那片纯白色的天地，飘落着雪花的海面，以及透明的冰雕。”
　　朱利安觉得更冷了。
　　索耶·斯科特把手中的额弓箭放下来，他年轻时候是军队里的弓箭手，十发九中，非常厉害：“奥德里奇阁下呢，他出去了吗？”
　　诺亚微笑着说：“是的，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奥德里奇阁下真是厉害。”索耶·斯科特说：“昨天有邻居和我聊起他了，邻居的车在半路上坏了，是奥德里奇阁下帮他修好的车轮……而且奥德里奇阁下的兽人语说得太好了，简直怀疑他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
　　不愧是你，奥德。诺亚心里默默地想。
　　临近黄昏，奥德里奇从外面回来，还有一个兽人跟着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他们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张桌子吃饭，桌子上放着浓汤，鹿肉和一些蔬菜，还有一坛子的酒。兽人帝国什么都大，食物分量也大。酒是矮人族酿造的烧火酒，浓度极高，香味凛冽，是矮人们在锻造武器的时候最爱喝的酒。才五岁的阿丹眼馋地看着那碗透亮的烧火酒，被索耶·斯科特拍了一下头。
　　“你小子还没到喝酒的年龄呢！”
　　索耶的妻子看着他们俩，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六年前，她生了一种怪病，兽人帝国竟然无处可医，索耶不得不远渡重洋，希望能寻求牧师或者魔法师的帮助。然而一个兽人实在很难得到牧师和魔法师的青睐，他也给不出足够的价钱，直到他遇到了朱利安。
　　朱利安抱着研究的心态用魔法药剂治好了索耶的妻子。
　　但治好之后，索耶的妻子仅仅是性命无虞，却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也无法变回兽形。索耶倒是就此满足了，之后他们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阿丹·斯科特，索耶因此对朱利安非常感激。
　　六年之后，朱利安带着诺亚一群人来到暗礁城，索耶·斯科特一眼认出了他。
　　主要是那头银灰色的长发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寒潮结束之前，难道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吗？”吃饱喝足之后，朱利安皱眉说：“索耶老哥，我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实在是给你添太多麻烦了。”
　　实际上满打满算也就十天，但哪有整个小队在别人家做客呆上十天半个月的道理。伊芙丽雅本打算自己买套院子住下来，然而他们很快便遭遇了寒潮。寒潮来临的时候，兽人们是不怎么外出工作的，奥德里奇拿着钱在外奔波几天，竟然完全找不到买房子的渠道。
　　索耶·斯科特笑道：“你们尽管住在这里好了，你对我妻子的救命恩情，是怎么样都还不上的。”
　　朱利安摇了摇头。
　　索耶·斯科特见状，伸手朝妻子挥了挥，妻子便带着阿丹安静地离开了。
　　“朱利安阁下，你们来兽人帝国，肯定不是为了来游玩的，但我想劝你们几句，现在不是来兽人帝国的好时机。”
　　诺亚挑了挑眉，用有些生涩的兽人语问道：“怎么了？”
　　索耶·斯科特环顾一圈，握拳放在桌子上，说：“要打仗了。”
　　奥德里奇问：“兽人帝国，不是一直都在打仗吗？”
　　兽人帝国是一个在血火与战争中生存下来的国家，和周围的国家基本上都打了个遍。当初兽人帝国和矮人族打完之后，签订了百年协议，和精灵族打过之后，双方都打不下去了，精灵族被迫关上了通道。和人类帝国打过之后，如今兽人帝国尚且分为了亲人类派和厌人类派，也被称为狼派和狮派。
　　他们还和东南方的类人族部落打，天天打，没消停过。
　　“不是，和类人族打完了，冬天谁敢来兽人帝国开战，那群贪婪的胆小鬼，只敢在夏天蹦跶一下。”索耶·斯科特下意识解释了一下，身为兽人帝国士兵，对类人族最是鄙夷：“是内战啊。”
　　诺亚默默地喝了口酒，内战在兽人帝国也不稀奇，这一任国王就是在内战中，杀了自己的哥哥坐上的王座。
　　奥德里奇也知道这段历史，他迷茫地问：“内战……不是结束好几年了吗？”
　　“新的内战，王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索耶·斯科特悄悄地说：“公主是狼派，王子是狮派，公主殿下之前被派往东南方与类人族部落打仗，王子殿下则趁机掌握了宫殿中的权利，他们的冲突越来越激烈了……”
　　“肯定会打的，而且还是狼派和狮派的战斗，狮派的那些家伙，现在对来自南方的人类非常不友好啊……”
　　索耶·斯科特拍了拍胸口：“我真的特别有经验，从军十二年，我参加了三次内战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私设极多的兽人种族


第81章
　　月明星稀，暗礁城的夜晚格外寂静。奥德里奇点燃煤油灯，拿出一张羊皮纸来。
　　那是以魔法水晶换取马车的契约，奥德里奇居然真的买到了马车。
　　“还有一个消息。”奥德里奇说：“兽人帝国如今的公主名叫戴安娜·彼得斯，她的兽形是夜狼，小时候，她因为一种诅咒而无法变成人形。”
　　诺亚问：“但现在解决了？”
　　“没错，王宫为她解决了这一问题，除了王宫，没有其他办法。”奥德里奇摇摇头：“我没法再打听到另外的其他的消息了。”
　　朱利安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去王宫吗？”
　　诺亚摇了摇头：“按照你的朋友，索耶·斯科特的说法，寒潮期间不宜出行，而且如今正是狮派王子在宫中受宠的时候，即使去了王宫，我们也无法得到王宫的帮助。”
　　“不如就在这里等寒潮过去，我们也可以再多准备一些时间。”诺亚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奥德里奇仍然在外打探消息。如今兽人帝国之中，都能嗅到不安的气氛，但对于居住在暗礁城的兽人们来说，他们需要戒备的仍然是海上的敌人，内战一般是打不到这边来的。而且哪怕论及内战，他们也不甚在意，他们常常对奥德里奇说：“反正就那样嘛，我们兽人什么没见过。”
　　兽人帝国历史极为悠久，任何合理或者不合理的变革，叛乱，灾难都见过了。他们重视历史，而能从历史中看到种种教训和应对的方法，因此要比其他种族淡定得多。而且兽人帝国接触过各种文明，兼收并蓄，海纳百川，也养成了他们如今颇为宽广大度的胸怀。
　　“听说你们人类拥有很多的种族，某一个国家甚至可能拥有多个种族同时统治。”兽人朋友对奥德里奇说：“这太有意思了，他们不会打架吗？”
　　奥德里奇发现，兽人们比他见过的所有生物更关心政治话题，而且对王宫里的秘辛了如指掌。据说兽人帝国的王宫位于大斯托利山脉终年落雪的山峰之上。每年冬天，在冰雪祭到来之时，王宫会打开大门，欢迎任何人进入王宫游玩。这是一种极为自信和坦然的态度，兽人们以此为豪。
　　拜毫不顾忌谈论政治和战争的兽人朋友们所赐，奥德里奇听了很多如今王宫里的状况，也得知了寒潮之后，公主就会回到王宫之中的消息。
　　当今的国王是杀了哥哥才坐上的王位，他如今有一儿一女，姐姐戴安娜·彼得斯一直在外领兵作战，保卫的兽人帝国的边境与和平，其赫赫威名响彻整个北方大陆，在军中备受爱戴。然而戴安娜的弟弟，王子菲特·彼得斯也并不简单，他在王宫中经营多年，深受国王喜爱和各位大臣的青睐。
　　王子菲特认为，兽人帝国已经到了修生养息的时候，常年战争只会使整个国家越来越疲于应战，以战争为名目的税收越来越高，民众难以承担，比起越来越激烈的战事，兽人帝国更应该寻求和平。
　　国王原来是想将位置传给女儿戴安娜的，然而在王子菲特·彼得斯日复一日的劝说下，心里的天平慢慢倾斜。
　　国王的犹豫带来了两方势力的敌视和竞争，不止是公主派和王子派，还包括了水火不容的狼派和狮派。直到今年夏季，王子菲特状告国王，公主利用军权大肆敛财，胡作非为，建议收回公主手中的兵权，让她回宫述职，待嫁闺中，找个合适的对象联姻，为兽人帝国带来一段长久的友谊。
　　例如南方的人类帝国。
　　公主戴安娜远在东南方，刚刚砍掉一个狗头人的脑袋，手上还沾着狗头人冰凉黏腻的鲜血。
　　她骑在马背上，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即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姐弟情谊——“我的弟弟，菲特·彼得斯比我更加美貌动人，想必更擅长为兽人帝国获取人类帝国的友谊。”
　　“至于他那些愚蠢的政见，让那个没见过血的家伙来前线，对着这群类人族的獠牙说他那些屁话吧。”——这句话，被原封不动地传回了大斯托利山脉的王宫之中。
　　然而事实上，公主并没有那么生气。这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她从未对弟弟产生过期待，尽管小时候他们也一起玩过打雪仗的游戏。
　　之后，国王便下定了决心，要在寒潮之后的冰雪祭上，公布王子菲特·彼得斯是继承人——身为同样依靠手中军权，通过叛乱得到王位的君主，他不喜欢太具有攻击性的女儿。
　　奥德里奇问那些兽人是怎么看待公主和王子的？
　　“这可能是彼得斯家族受到的诅咒吧。”兽人们感慨说：“近几年来，帝国发生了几场内乱。最开始是在十三年前，兽人帝国濒临分裂，霍尔特家族统一了帝国，但他并不会治理国家，很快便被手下彼得斯将军关进了牢笼。彼得斯将军登上王位后，倒行逆施，又被如今的国王夺取了王位，之后霍尔特残部带着类人族的支援卷土重来，是公主平息了那场战乱——那时候她才十八岁呢。”
　　“她是战场上的天才，最擅长以少敌多和利用地形作战。比起夸夸其谈的王子，马背上的公主更得民心。我们要谋求的不是与类人族的和平，而且彻底征服它们，将东南纳入兽人帝国的版图。”
　　大部分兽人都是这么想的。
　　“东南本来就是兽人帝国的版图，有生之年一定要收回来。”
　　“其实不论是狼派还是狮派，只要能为兽人帝国获取利益，又有何不可呢。”
　　“那些领土就在兽人帝国的周围，理所应当要归帝国所有。”
　　“公主打仗，是非常爱惜士兵生命的。”
　　“但打仗确实很花钱……要是能不花钱就好了。”
　　诸如此类的讨论，诺亚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最近在认真学习兽人语，但进展一般。奥德里奇拥有语言天赋，而且混迹于兽人之中，兽人语说得越来越流畅好听。兽人空闲的时候教他弯弓射箭，为奥德里奇的天赋赞叹不已，甚至还送了他一套弓具。
　　“你是个天生的战士，愿神保佑你。”
　　索耶·斯科特是个战争之神，寒冷之神和幸运之神与烈酒之神的信徒，当他说这种祝福的时候，一般都简称为神，就是希望天上当神的都能保佑一下的意思。
　　诺亚发现，兽人帝国对神的态度要随意很多。他们的主信仰是战争之神和寒冷之神，也有来自人类的幸运之神、光明之神，来自精灵族的月光之神和自然之神，来自矮人族的锻造之神和烈酒之神，甚至包括东南的远古神信仰，还有一些没有名目的异神……大家在这片广袤而寒冷的土地上自由竞争，一般兽人信两三个神都没问题，有时候甚至会把不同教会的教义弄混，他们自己是不在乎的。
　　兽人们平时生活中很少谈及神和信仰，反而对王宫内的各种事津津乐道，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公主一句脏话，他们可以兴致勃勃地谈论整个秋季。
　　那天晚上，寒潮依旧，奥德里奇和诺亚在暗礁城外面，他们刚刚回到了方舟之上，又取了一些魔法水晶和书籍，正准备回到索耶·斯科特的家中。
　　“还有十天，寒潮就结束了。”诺亚用兽人语说，他正在努力练习自己的兽人语：“如果等到冰雪祭，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去王宫之中，请求国王的帮助。如果国王不同意的话……”
　　诺亚含糊了一下：“我们就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知道王宫是用了什么手段也很重要，药剂还是什么道具。”
　　“伊芙丽雅作为德加尔伯爵的女儿，不应该受到拒绝。”奥德里奇说：“兽人帝国财政匮乏，他们的战士确实非常英勇，但国库空虚也是事实，税收也在逐年加重。”
　　“他们很需要钱，伊芙丽雅刚好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不论是钱，还是能锻造武器的矿石。说实话，我觉得菲特王子的说法并非完全错误，兽人帝国也许真的该修生养息一段时间，经历了三次内战，对帝国的国力消耗非常大。”
　　诺亚说：“但兽人帝国位于这样的一个位置，周围的任何势力都对它虎视眈眈。它是与类人族、矮人族、精灵族、人类都有接触的国家，只要稍有松懈，就会被撕得粉碎。”
　　奥德里奇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他们所站的立场都太过偏激，这本来是一件需要找寻平衡点的事……”
　　诺亚淡淡道：“他们知道的。无论是公主戴安娜还是王子菲特，他们必然知道怎么才能让兽人帝国发展下去，只是为了取得一部分兽人的支持，才展现出更激烈的态度，包括他们鲜明而迥异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