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修竹是第二个,秦觞溯是第三个,程长安和钱鸢儿是拉着手一起放的。
“雨湖先生,你许的是什么愿啊?”钱鸢儿歪着头,问雁十三,而其他人也朝雁十三望了过来。
雁十三左手食指抵唇,眨了眨眼,笑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
秦觞溯望了雁十三一眼,他离雁十三最近,也依稀看到了雁十三花灯上写的是什么。
他也说不准是不是在那一天,见了雁十三的玉般风姿,听了水般缠绵的声音,但那是在好久之前的事了等秦觞溯发现的时候,他的眼里已全是雁十三了。
秦觞溯看着离他近的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雁十三,握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在意雁十三,等他回神的时候,他早已将雁十三的一举一动镌刻心中。
他们认识快半年了,只是却没什么亲近的机会。
雁十三是一名合格的夫子,他教导他们尽心尽力,对他也极有耐心,哪怕他闹事、逃课也不会对他太过严苛,更不会骂他“孺子不可教也”这种话。
秦觞溯不否认他对雁十三的心思与对其他人的不一样,可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虽从小在这市井之中爬摸滚打,但也只是少年郎。
他可以称雄斗狠,也可以打架拼命,也可以戏耍旁人。却无法在这个年纪,认清自懵懂的少年心思。
所以,当他看到了雁十三的花灯上那个陌生的名字时,心底就很不舒服。
只因为这个人雁十三从未与他们任何一个人提起过,连他也一样。
——“愿初见安好”。
“初见”——不知是谁的名字,这般的诗意,让他的先生如此牵肠挂肚。
秦觞溯没有跟着雁十三他们回来霜寒居,因为他与港头的那位约好了今天要去一个地方商谈事宜。
曾说: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见她两弯烟眉,一双秀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当时便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
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秦觞溯与雁十三便是如此,他们真正的相见并不是那追逐街头。而是秦觞溯受伤倒于小巷深处,雁十三温柔抚摸着他的脸庞问他是否愿做了他的学生。
秦觞溯以前并未认真的看过这位曾经追着他让他念书的年轻先生。
却在那一天,在小巷的转角见到那抹绿若翠竹的身影时,心底有了莫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看清楚那张美艳却带着寺院中佛的慈悲的脸庞时,隐约觉着他们应是见过的。
不是追逐着跑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时候的见过,而是那源自于心底的熟悉,让他觉得他们过去许是见过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个小流氓,突然就答应了要做他的学生的原因。
他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充斥着女子欢快的笑音,四处飘溢着脂粉气息青楼。
“秦老弟,你来了!”一个长相凶狠且虎背熊腰的大汉搂着三四个衣着暴露样貌美艳的女子大大咧咧的坐在房间的大床上。
“王大哥,请小弟商议大事却为何要来这寻欢作乐之地?”秦觞溯垂眸走进房间,似没看见王大虎与那些女人的模样,自顾自的坐在茶桌前为自个倒了一杯冷却掉的茶水。
只见那王大虎拍了拍手,一个大约只有十三四岁面容稚嫩却打扮暴露的小姑娘被推了进来,“秦老弟今年也十七了吧?也改开开荤,尝尝女人的滋味了啊!”
说着,那个长的嫩的小姑娘便巧笑嫣然的走到秦觞溯面前,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搭在秦觞溯的胸前,轻声道:“公子,让奴家莺儿来侍候您吧!”
秦觞溯一把抓住莺儿在他身上作乱的手,邹眉道:“王大哥,小弟是来与你商议事宜的,非是来寻欢作乐的。且先生教导,不得耽溺女色。”
王大虎哈哈大笑:“秦老弟!你那先生虽读圣贤书,却是个书呆子,却不知这男女之事又多么美妙!你虽是他的学生,可也是我这港口的一把手,怎能跟个和尚清心寡欲!”
“非是如此!”秦觞溯反驳。却皱眉,他预感不对。
王大虎抱着他的美人出了这屋子,笑道:“秦老弟,今日就开开荤,好好品尝一番这鱼水之欢吧!”言罢,还贴心为两人关上了门。
这个时代的男子多妻妾,这是礼制,也为民俗。
他们朝秦暮楚,辜负佳人,竟也能是那般的理直气壮。
或尊贵异常,有鸿鹄之志。或为寻常商人,江湖奔走。又或仅仅是棉衣葛布,手中有些许小钱,喝几壶不知名字的糟酒。在他们心中,唯愿身旁有美人做伴,不问世事短长。
秦觞溯再怎样,也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他并没有所谓的“一生一代一双人”诗中那般浪漫的专情且守一。
如今的他尚且年幼,常年混迹街头,没有爱过人,亦没有认清对雁十三的心。
便觉得,如果睡了一个女人,便可以得到王大虎的信任,慢慢便可掌控港口的权利,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青楼里的女子,不管再年幼,都是一般的美艳动人,更有一颗善于蛊惑男人的灵巧心。
女子以贤德温婉为美,今时亦如是。所谓相由心生,一个青楼的莺儿,纵然没有良家女子那般的贤德温良,却有着良家女子没有的如桃花般的灿烂。
青楼女子的媚是入了骨子的,秦觞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见莺儿生的美,便顺着她的引诱,与她□□愉。
窗外明月如水,屋内烛影摇红。
雕花的窗棂掩不住夜色深处依稀的杨柳,厚重的木板亦挡不住寻欢作乐的如野兽发情的声。
这样的美景良宵,隔着朱楼水榭,隔着碧云烟渚,衣香鬓影是属于两个人的,鱼水之欢也是属于两个人的。
秦觞溯抱着软着身子躺在他怀里的莺儿,不知为何,与这莺儿鱼水之欢时,他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他的先生。
“刚刚官人口中唤的人可是官人的心上人?”莺儿不同于青楼其他女子,她虽年幼,却看的透彻。
她自知自个不过一青楼女子,青楼女子的贞操能值几个胭脂水粉钱?
青楼女子虽看着被这些男人捧在手上,若不看清自己的位置,一昧的清高,尤其是青楼这种地方自是美人如云,再美的冠绝群芳,最终也只是昨日黄花。
莺儿喜浓脂艳粉,也爱戴花儿,喜姹紫嫣红。她乖张灵动,却悲喜不形于色。无论与谁,她都始终保持距离,不相亲,也不相远。
她知道这位官人心里有人,她并不奢望秦觞溯能为她赎身,尽管她对这邪魅的男人一见钟情。但她到底还是女儿,再如何玲珑剔透,也只是这凡世间的尘灰一粒。
她只想着将这个男人多留在自己身边一会儿,再久那么一点。
“怎的说?”秦觞溯来了兴致,本是一青楼女子不足以他挂记,偏偏却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在秦觞溯的心里留了个位置。
“官人情不自禁时一直唤着那人的名字,可不就是您的心上人!”莺儿柔若无骨的小手游走在秦觞溯紧实的胸膛,想起之前的欢愉,俏脸一红,看着倒是更加如桃花般灿烂的让人怜爱了。
“真的?”秦觞溯抓住莺儿的手,急切的问道:“这就能说是心上人?”
莺儿忍着痛,笑的如桃花一般灿烂:“官人是不是一见到那人就心生欢喜,一分开就想念的紧。平日里就想着要如何与他亲近,却一亲近就手足无措,慌乱的紧。”
“是!”秦觞溯点点头,语气肯定。
莺儿闭上眼深呼吸,唇色苍白,她的唇微微颤抖,“官人是否见了那人便会兴奋,想着与对方来尝试鱼水之欢的乐趣?”
秦觞溯却沉默了,他看着莺儿,起身随意系好了衣带,“我明白了。谢谢你。”
只留莺儿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她的视线里,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如此薄情。
第65章 第六十一章:一川修竹雪霜寒(7)
尽管认清了自己的心,可秦觞溯还是非常混乱。他有很多的不明白,又不方便讲与他人听,也因此,与青楼的莺儿走的更近了些。
女子生来柔弱,是如水一般的温柔和缠眷。
女子要强不外乎两种情况——为情爱,为母亲。
而女子的爱,却并非如她们生来的柔美那般。她们的爱是壮阔明亮,也是温柔艳丽。
若是遇到心中所爱,便敢于做出惊世骇俗之举,纵是挫败,亦无怨悔。
男女相悦,若岁月花开,有繁闹,也有疏离。漫长的一生,能拥有安静而长情的陪伴,便已是世间有情人的奢望。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在一起,能做到相敬已是慈悲,真正相守相依的,也是世间稀有。
莺儿的爱明媚而艳丽,每一见到秦觞溯,便是满心的欢喜,曾经受过的苦难全都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莺儿对秦觞溯无疑是忠诚的,她知晓秦觞溯对雁十三的心思,哪怕她知晓秦觞溯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
简直可以说是罔顾人伦、狼子野心二词来形容秦觞溯。
喜欢男人或许会被说上一两句,但毕竟这种事不是没有,接受也不是很难。
但千不该万不该秦觞溯喜欢的是他的先生!
学生觊觎先生,这是什么欺师灭祖的想法!
就是连身在青楼长大见过不少腌臜之事的莺儿都有些不能接受,又惶诚论这些世俗礼教之下的百姓。
所以,秦觞溯就更需要莺儿的安慰。去青楼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镇子上也开始传出关于秦觞溯沉迷美色荒废学业对不起雨湖先生的一片尽心尽力教导他的赤诚之心。
不过这些谣言雁十三一概不知,因为中秋节之后,初见回来了,只是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不过雁十三没细究,他想着可能是那位主系统又来找初见了。
连蒙带猜雁十三也猜对了,初见确实是见到了主系统,不过不是主系统来找他,而是他自动去寻的主系统。
“宿主大人,如果有一天初见骗了你。你还会原谅初见吗?”
初见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的雁十三措手不及,“会的。”雁十三眼睛里闪着温润的光芒,没有过去的淡漠与冰冷,也没有虚假的笑意和伪藏的温和。
雁十三斩钉截铁的回答初见的问题,“如果你骗了我,我相信也是迫不得已。我能活着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再多一个也无妨。”
初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默默切断了与雁十三的联系,蹲在系统空间的角落里纠结万分。
那些事是主系统亲口告诉他的,他不知道是否要告知与雁十三。毕竟这种事,无论告知与否,皆是徒劳。
初见恍惚间想起了他曾经在打游戏时看到的一段话——
“朋友十二画,恋人十二画,爱人十二画,家人十二画。所以十二的名字,叫做难忘。”
“朋友差一点,恋人差一点,爱人差一点,家人差一点,所以十一的名字,叫遗憾。”
那十三呢?
朋友多一笔,恋人多一笔,爱人多一笔,家人多一笔,所以十三的名字,叫超出。
雁十三便是超出,只是却多了一笔。
也叫多余。
梁修竹少年心性,听到关于秦觞溯的一些有鼻子有眼的谣言,便急吼吼的跑到那些人说的那座青楼。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紫檀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大字‘雅居阁’。
不知晓这是什么地方的人倒会以为这是什么风雅吟诗作赋的雅居。
明明是所青楼,奢靡□□之地,却偏偏取了个风雅的‘雅居阁’作名字,倒也是荒唐无稽。
梁修竹生的明眸皓齿,承袭了雁十三的温雅和煦,还带着一股隐隐的书卷气。
是青楼女子所喜的男人之首,想必梁修竹哪怕是白嫖她们也应该是愿意的。
一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子捏着兰花指,掐着尖细的嗓子扭着腰来到梁修竹面前,“哟!这位芝兰玉树的小官人瞧着倒是面生啊!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雅居阁?”
梁修竹微微皱眉,这青楼里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浓烈的刺鼻,闻惯了书画墨香的梁修竹对这里实在是不喜。
他强忍着不适,恭谨的对着这位花枝招展的花楼老鸨拱手行礼,“小生梁修竹,是来这雅居阁寻师兄的。还请您告知小生师兄现在可在哪间屋子。小生不甚感激!”
那老鸨生的貌美,看着岁数也不过三十,她倒也不为难梁修竹,笑的甚是妖娆,“无妨!也不知小官人要寻的官人姓甚名何啊?”
“师兄姓秦,名觞溯。听闻是雅居阁……莺儿姑娘的入幕之宾。”梁修竹也只是听路人耳语了几句,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老鸨了然,她倒是想起来了她面前的这位小官人是谁了!可不就是那位从京城来的雨湖先生的关门弟子嘛!
青楼本就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什么事都能打听一二。当初这位莫名搬来镇上的原主雁十三也不是没人打听过,但打听到来历的人寥寥无几,加之对方又做了教书先生,便渐渐的没人在意了。
而这老鸨恰恰就是那为数不多打听到原主雁十三身份的人。
老鸨笑着指了指楼上,示意梁修竹,“那位秦公子就在三楼的书字九间屋。小官人去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