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答应过妈妈，要好好的。好好的生活很平静就可以了，不需要这样浓烈的感情。
　　他一直是这样觉得的，也是这样做的，认真又努力，即使平淡，但也顺遂，直到莫名其妙的穿越，直到遇到顾宗烨。
　　他太胆小了，他不敢的，这种感情太不切实际了，注定没有任何结果，他一直逃避着不想面对，定义成“喜欢”已经是极限了。
　　而顾宗烨，他竟然可以这样轻易地说出来，并且带有明显的唯一指向性，我只爱你。
　　他这样笃定，仿佛已经确认过无数遍，眼前的人就是他的爱意归属。
　　季禾看着顾宗烨近在咫尺的面庞，突然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撤去。
　　顾宗烨也不再勉强，他松开了手，静静地等着这个小笨蛋回神。
　　季禾的心跳后知后觉地陡然加速，他从来没有直面过这样的爱意，满是泪痕的脸蛋上尽是不知所措，他睫毛簌簌，湿润的眼睛睁大，茫然地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沉默下来，但并未冷却，带着令人紧张的温度，等着季禾的回答。
　　许久后，季禾才终于开口，声音绵软，鼻音浓重：“我才不会信你……”
　　他眼尾鼻头都是红的，眼角还泛着水汽，就算是瞪人也没有什么力道，却还要固执地说着拒绝的话，就像是机敏的小兽，哪怕得到了善意，依旧不敢放松警惕，自保般死死地捂住自己肚皮。
　　“好。”顾宗烨又一次说道，声线温厚，“好，不信。”
　　顾宗烨这样顺着他，他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想起来男人之前说的话，当时大脑混乱，此时却能慢慢厘清，开始迟钝地惊讶起来。
　　“你要告诉我，你没有要订婚？”
　　他说的无头无尾，顾宗烨却是听懂了，他点头：“嗯。”
　　“那你和林述然见面……”
　　顾宗烨微微蹙眉，思索了几秒，似乎才想起来季禾说的是谁，他不知道季禾怎么记得这一茬，但还是耐心地解释：“谈协议而已。”
　　原先默认的联姻，他要退掉，也不会吝啬给林家一点利益补偿。
　　但季禾是不知道这些的，他连抽泣声都止住了。原来那个时候，他看到顾宗烨和林述然在一起谈笑风生，不是在谈订婚，而是退婚吗？
　　原来顾宗烨那个时候退婚，是因为已经喜欢上自己了吗？
　　他震惊的样子如此明显，顾宗烨一眼就看透了，随即明白过来，季禾误会了。
　　他知道季禾不一样，莫名其妙地知道一些事，坚信他会和别人结婚。顾宗烨不懂这种笃定是缘于何处，但明显是无稽之谈，他眉头紧皱，明确地澄清：“都有你了，我结什么婚？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他顿了顿，看着季禾，又补充道：“除你之外。”
　　季禾的脸腾地热了起来，顾宗烨这样认真的样子，他招架不住，下意识地睫毛忽闪，目光游移。
　　他有一种强烈地不真实的感觉，源于顾宗烨现在这副直白坦荡的样子，和他印象中的男人太不一样了，更是源于顾宗烨话中的信息，原来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原来很久以前，他就喜欢他，甚至把他规划到自己的婚约中，这样的事，季禾在梦中也未想过一丝一毫。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心脏肿胀又充盈，甜蜜又苦涩，紧张又惶恐。
　　“就算这样，我也，我也……”季禾的眼角又要湿了，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顾宗烨接过话，抚上他的手，“不逼你，你不用做什么，待在这里就好。”
　　他明白季禾没有说出口的话，也不想用这些去强迫他，他只需要季禾明确，自己爱他。
　　屏障被撬开了口子，剩下的需要耐心。
　　他看着季禾，像个兔子一样，鼻头泛红，湿漉漉的眼睛似恼怒似委屈地看着他，一语不发，终是轻笑一声，忍不住抬手要替他拭泪。
　　没等他的手抚上季禾的面庞，一个稚嫩的童音就贸然闯了进来。
　　“爸比——”小可宝睡懒觉，醒来一出门，就看见爸比坐在沙发上，肩膀一抽一抽，像在哭的样子。
　　他赶紧“哒哒哒”跑过去，扒着沙发扶手，看见爸比真的在擦眼泪，着急地问：“爸比，爸比怎么了？”
　　季禾被小孩子发现在哭，觉得有些丢脸，连忙想要止住眼泪，没来得及回应可宝的话。
　　爸比不说话，可宝随即才发现坏人叔叔也在这里。
　　坏人叔叔隔几天就会出现在他的家里，可宝已经不奇怪了，虽然坏人叔叔很多时候还是很凶，但可宝知道他不会做坏事，也没有像之前那么怕他了。可是现在，他的爸比哭了，这里只有坏人叔叔蹲在这里。
　　可宝抓紧爸比的袖子，小小的眉毛皱得紧紧的，明明自己也害怕，还是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问顾宗烨：“你为什么要欺负爸比？”
　　顾宗烨的眉毛也拧了起来，看着突然跑过来的小团子，想说“没有”，但季禾的确因为他哭……顾宗烨眉头拧着更深，“啧”了一声，小鬼真是麻烦。
　　他皱眉冷脸的样子无疑让可宝想起了他最初的样子，坏人叔叔又要开始凶人了，欺负了他爸比，还要欺负他，可宝的眼眶瞬间冒出了泪水，连爸比哽咽着跟他说话都没有听见，只梗着脖子，撇着嘴巴看着顾宗烨，哭着说：“你，你坏，你是坏人……”
　　他这一哭，倒把刚刚止住眼泪的季禾吓坏了，连忙低下头安慰他，说着说着自己的泪水又上来了。
　　顾宗烨看着这一大一小，都是水做的，话都不用说就开始掉金豆，凑在一起就要发洪水，他顿时觉得脑袋有点大，大的他还动不了，只有从小的下手。
　　“你听话，去洗把脸，我跟他说。”他对季禾柔声说道，接着不等一大一小反应过来，就一把揽过旁边小鬼的腿弯，抱着他站起来，大步走向卧室。
　　顾宗烨把可宝放在卧室飘窗上坐着，可宝才回过神了，坏人叔叔把自己抱过来，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宝泪意上涌，就要大哭。
　　顾宗烨这回有经验了，在他嘴巴一撇的瞬间就打断了：“不准哭！”
　　可宝没来得及出口的哭声又被吓得吞了回去，他小小的肩膀猛地一抖，更加害怕了，眼眶里盛满了泪水，委屈巴巴地看着顾宗烨。
　　顾宗烨又皱眉，沉默片刻，终于放缓了声音：“没人欺负你爸。”
　　可宝嘴巴向下抿，瞪着顾宗烨，明显不信。
　　顾宗烨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像是用了极大的耐力，才让眉头舒展开来，摆出一副正常的样子，低声再次说道：“没有人欺负爸爸，他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可宝泪眼朦胧，片刻后才抽噎着说：“真，真的吗？”
　　“真的。”顾宗烨对小孩子说谎，面不改色，“你不哭，你爸就不哭了。”
　　“不舒服，不舒服是痛痛吗？”
　　顾宗烨看他情绪有点缓和下来，顺着他：“嗯。”
　　小可宝眼眶红红，鼻子抽动，他抓着自己的袖子低头抹眼泪，然后也不理坏人叔叔了，一骨碌从飘窗上滑下来，往床边走去。
　　顾宗烨见这小鬼终于不再哭了，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见他走下来，略微疑惑，接着就看到小孩拉开床头的抽屉，小手在里面翻翻捡捡，找出了一个白色的药瓶，一溜烟往门口跑去。
　　顾宗烨看了一眼打开的白色抽屉，跟了上去。
　　季禾用手舀了水洗脸，干涸的泪痕都被洗去，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的不成样子，一看就是哭得狠了，都怪顾宗烨。
　　让他在可宝面前丢人，季禾嘴巴撇起，这副样子这么难看，怎么安慰小孩？他想起可宝哭泣的样子，赶紧又洗了一次脸，想要去哄他，结果没等他擦干脸上的水珠，就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扯着，他转头往下看。
　　“爸比，吃药。”可宝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脸上红扑扑的，一手拉着他的衣服，一手举着药瓶，抽着鼻子小声说，“吃了就不痛痛了。”
　　季禾看着药瓶，随即抬头，看见顾宗烨站在卧室门口，朝这边看。
　　心里猛地一顿，他一把抓过可宝手中的药，朝可宝说道：“爸比没有痛痛。”接着侧身把药瓶放进口袋里。
　　可宝皱起了眉毛：“叔叔，叔叔说有。”
　　“没有了。”季禾往顾宗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轻声哄他，“现在不痛了。”
　　说着便转过身，毛巾沾水拧干，蹲下身给可宝擦脸。
　　“什么药？”顾宗烨走近，低头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终于可以快很多啦！
　　谢谢谢谢各位小可爱！！！爱你们！
　　感谢在2020-05-11 17:52:18~2020-05-12 17:0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风似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季禾仔细轻柔地擦着可宝湿润的眼眶，没看顾宗烨，声音闷闷地，带着鼻音：“安神的药。”
　　顾宗烨不信，“你哪里疼？”
　　“不是，”季禾站起身，在洗手池洗毛巾，小声说道，“没有哪里疼，可宝弄错了。”
　　顾宗烨看着他的背影，镜子里的他眼睫低垂，眼尾飘红。
　　他没有问了。
　　顾宗烨是抛下工作匆匆飞过来的，待不了几天，在圣诞节的当晚便要回去了，出门的时候，他又强硬地抱住了季禾，季禾没有拒绝，呆呆地由他拥着，直到顾宗烨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他才睁着眼睛瞪着对方。
　　顾宗烨勾唇笑笑，转身离开。
　　季禾的学校放假不长，一月上旬就开学了，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头大的考试周，各类考试论文全部堆在一起，尽管季禾假期间一直在复习，但依旧忙的脚不沾地。
　　顾宗烨圣诞节前前后后耽误了好几天，回去也有一堆工作要处理，等到下次去季禾那边，已经过去了近十天。
　　这些天他虽然人不在，但却像突然开了窍一般，不再每天干巴巴地跟季禾发“早安”“晚安”，或是一味地问季禾干了什么，他学会了先汇报自己的日程，不长，每次就两三句话，简明扼要。季禾每次看到，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象顾宗烨一本正经地说话的样子，这人以前怎么可能这样，互相告知每天的安排，像小孩子一样，他撇着嘴想着，同时在短信框里输入回答。
　　顾宗烨这次过来是在周五的下午，季禾正坐在教室里准备待会的材料学考试时，接到了他的电话。
　　“季禾。”顾宗烨在电话里喊他的名字，声音低沉磁厚，带着浅浅笑意，透过电波传到季禾耳边。
　　季禾慌忙应了一声，拿着手机跑到了教室外面。
　　顾宗烨听到跑动的声音，等到他那边没了杂音，才低声问道：“怎么不在家？”他昨天和季禾说过了下午过来。
　　“老师早上临时调整了考试时间，我待会还有一场考试呢。”季禾闷声回答。
　　“这么晚，”顾宗烨站在季禾家门前，看了一下表，已经接近五点了，“考多久？”
　　“一个小时，考完大概六点吧。”季禾有些苦恼地说。
　　“小孩呢？”顾宗烨问，托儿所放学早，六点季禾来不及接孩子。
　　果然，季禾的语气更加烦恼了：“我给老师打了电话，说多照看可宝一下，我晚一点再过去。”
　　他之前都是全职照顾小孩，这是他上学的第一个学期，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集中型的考试，时间还这么突然，难免错不开，他一点也不想他的可宝孤零零地在托儿所等他，但又没有办法。
　　正当他在这边皱着眉忧心时，就听到顾宗烨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我去接他。”
　　“什么？”
　　顾宗烨的声音似乎略微有些不自在：“我去接他，过去他正好放学，考完了给我打电话。”
　　季禾有些惊讶，没想到顾宗烨会主动提出去接小孩，毕竟之前，他对可宝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倒是可宝，像个小狗狗似的，明明害怕还喜欢围着他转，为此季禾还吃了好大一会醋。
　　顾宗烨这种态度，原先季禾心里是暗自松气的，他像个护崽的母亲，怕任何人抢走他的宝贝，特别是顾宗烨，但是现在……
　　季禾捏着电话的手一紧，半响后，小声地“嗯”了一声。
　　可宝还是他的小孩，但和顾宗烨接触一下也没有什么。
　　得到季禾的回答，顾宗烨便没有再说话了，但他也不挂电话了，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季禾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像是真的轻拂在他耳际，他似乎能看到顾宗烨在他家门口的梧桐树下，含笑站着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相隔甚远，明明没有人说话，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质了。
　　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季禾在沉默中突然想到。
　　随即意识到这种想法代表着什么，季禾的脸瞬间热了起来，他连忙说道：“我要去考试了不说了。”
　　不等顾宗烨回答，他迅速挂断了电话。
　　拿着手机在外面站了片刻，他才重新回到教室，继续复习。
　　等到考试终于结束，季禾一出门就想给顾宗烨打电话，但他刚拿出手机，就有电话打进来了。
　　是托儿所的老师，对方听起来有些慌乱，说这边出了点事情，可宝和人发生了矛盾，要季禾赶紧过来。
　　季禾大惊，没来得及细问，便连声应着，连忙出门打了车，往往托儿所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