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身体都已经冻结住了，当系统的红灯一次一次在眼前闪烁提醒着他死期将至，陆丰理才猛然间想起来自己手中的技能卡。
　　根本不算娴熟地将单身狗的荣光从系统中召唤出来，颤巍巍点击了使用。
　　陆丰理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却并没有多大变化，拥挤的狗窝仿佛宽敞起来，怪物在他面前停下了，方才还无法忍受的臭味，现在的舒适竟让他难以想象，在这短短的时间，他甚至萌生出了想要用后腿刨两下土的冲动，终于，在那怪物在技能卡的协助下彻底停止了靠近之时，陆丰理的心底已经鼓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勇气，他想要保护这个家，保护家里的主人，保护木石村，他张开嘴，那一刻人们终于回想起了被囚禁于狗笼中的恐惧，仿佛喊出来了木石村所有玩家的愤怒:
　　”汪汪汪！！！


第49章 鸟人身份
　　透过阻挡视线的铁栏往外看, 张清野惊喜地发现了狗子陆丰理，亮黑色的皮毛大大的眼睛, 比身为人形时可要讨巧多了, 它此时正摇着尾巴, 围着鸟人乱转，一边狂吠，三十秒的时间是很快的，也容不得张清野过多考虑, 他甚至连鸡笼都没打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系统里的东西通通往外扔，想要吸引陆丰理的狗脑子尽快远离鸟人。
　　身为狗子的陆丰理显然是没有那个脑子的。
　　短短三十秒，它不停地撕扯着鸟人的脖子, 苍白而尸斑点点的皮肤很容易被撕开一个个伤口，可即便是现在有了成倍的伤害, 三十秒却还是不足以让它致命。
　　一旦鸟人承受致命伤以后苏醒过来，怨气也会翻倍, 张清野暗自心惊，如果陆丰理当真作死在了这里头，许相臣绝对会自责的无以复加。
　　还剩十秒。
　　到了木石村以后的记忆一幕幕在眼前流转，张清野朦胧地抓住了一点线索，一瞬间好像想通了, 很多细节虽然还是无法确定，他还是想要尝试一把，费力地掀开盖子, 他从鸡笼之中坐起身。
　　与此同时，再次苏醒的鸟人已经完全进入了狂怒状态，不满足仅是吃了眼前这只小狗，它舌头极长，卷起狗腿用力向下摔，剧烈的撞击过后便是呜咽一般的哭声，陆丰理一条狗腿骨折了。
　　被卷着身体拖在地上拉向鸟人，背后一张一合的身体像一张巨大的网，能够将所有的生命吞噬，那一双眼睛在血痂之下转了又转，已经瞄准了下一个猎物——在他头顶探出视线的张清野。
　　张清野系统里的技能卡还有不少，不过能够立刻被召唤使用的却并不算多，剩下一张【裁判黄牌警告】，已经被他用在了鸟人身上，也正因如此，对方才至于到现在也没有对陆丰理发动致命攻击，说时迟那时快，他提出零星的几样，选也没选对着王婶家的窗户丢了过去，直到那技能卡撞破了玻璃，张清野才发现那是一个中号杠铃。
　　王婶一家终于还是被吵醒了。
　　按照游戏规定，在怨灵猎杀玩家之时，扮演活人的npc是不会有所反应的，除非发生在他们眼前或者被牵扯进事件之中，因为副本之中的故事线也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在案发时原本的世界不存在怨灵，怨灵是游戏中的产物，所以副本中的一切npc在自己的时间线里都不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他们只会经历自己原本该有的经历，而张清野就是在赌，赌他的猜测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最先推开房门的人是小哑巴，女孩赤着脚在地上，推开门便直接愣住了，透过一层月光，鸟人就仿佛是被她的出现灼烧起来，竟然有些狼狈的收起了身体，小哑巴反应过来眼前的恐怖场景，便开始大哭，嘶哑地扯着嗓子。
　　甚至都没等王婶出来，鸟人便已经狼狈地爬伏着逃走，速度之快，仿佛身后还没有张清野大的小女孩，是什么专门克制它的洪水猛兽。
　　“怎么了？怎么回事？”女人急匆匆从房间里头跑出来，母女两人还都穿着睡衣:“娜娜看见什么东西了！”
　　王婶提着蜡烛，也是被这半夜的哭声惊的够呛，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满身是伤的陆丰理，还以为王娜是因为看见了死狗才哭的，上前一看，才发觉这小东西还有一口气在。
　　好在王娜与其母亲都算心善，并没有多考虑便将陆丰理给提到了家里，好生处理起来。
　　张清野也终于松下了一口气，他将许相臣从地里重新拉出来，又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清洗了一番，再回自己的家恐怕是没有那个胆子了，张清野将两人收拾的干净得体，便没事人一样地伸手敲响了邻居家的房门。
　　胡说了一句自己家被那一群孩子给占了，邻居阿姨没有怀疑地便收留了他们，张清野在npc面前依然是小孩子的大小，在客厅转了两圈，王婶还好心地给他煮了一碗面。
　　鸟人看见王娜会逃跑，其实并不算难以理解。
　　张清野的推断从前些天便开始了，那时他家中一连死了七个孩子，第二天一早王婶便说他老公回来看她了，生吃人肉是补充怨灵修为的一个好办法，也因此在每一个副本之中，都有那么一群鬼怪整天追着玩家跑，当时张清野就有所怀疑，一切是不是都有些巧合过头了？按照这个副本中的时间节奏，两件事情不应该发生这么密集才对。
　　直到后来王婶拿出来那一张旧画，张清野同许相臣一样，一早就有注意到男主人的牙齿很特殊，七扭八歪很不成型，而这一个晚上在鸟人从床下爬出来扑向他的时候，张清野也注意到了它的牙齿。
　　同画中男主人一模一样的一口坏牙。放在从前的活人身上有三分灵气的可爱，放在现在的怪物身上，就只剩下了狰狞。
　　慌乱之中，其实张清野也很难在第一时间确认自己的想法，他也不过是在赌，赌鸟人就是早已离开却不知为何重新出现在木石村的男主人，赌他并不想让王娜和她的母亲看见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在传闻中早已离开木石村外出务工的男人，也许是打完工回来了，也许根本从未离开过木石村一步，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并且日日夜夜都徘徊在他曾经最爱的两人身边，看着这一对母女受苦，看着她们对自己的思念，又也许当初小王娜被那一群恶徒折磨之时，他距离也并不算远，可身为一位早已经死去多时的父亲，他根本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阴阳两相隔，互相思念和折磨，或者在那样一个月圆的夜里重新变成人形，沉默地蹲在王婶的床头两两相望，他想让自己的孩子有最好的生活，最后却落得个此生不见的结果。
　　王婶说他爱哭，不知道被人活生生刨开肚子取出内脏之时，他临死之前受了那么多苦楚，到底有没有哭过。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七名少年闯入猎人的房子，被猎人反杀，副本中许相臣扮演的猎人并没有动手将他们全部杀死，游戏中为了剧情能够不受影响，他们全部进了鸟人的肚子，这一位父亲终于迎来了他复仇的机会，他将这七名恶徒生吃活剥，用他们的血肉修复修为，然后回到自己的家中，时隔多年再一次与爱人和女儿团聚。
　　就如同陆丰理口中形容秦恩的父亲一样，所有传闻中早已经离开木石村死在了外面世界里的村民，死后的怨灵却都还在木石村内徘徊，它们都死在了村子里，而并非离开了村子，这其中必然是有人隐瞒了真相，一行人的真实死因显然也和这人脱不开关系，而这一点真相恐怕就是玩家需要知道的关于木石村副本的最终答案。
　　这一晚应当是许相臣和张清野来到木石村以后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了，天蒙蒙亮时，许相臣就已经恢复了人身，张清野轻手轻脚从房间走到后院，接了满满一盆的凉水，给许相臣的脸上身上都擦干净，避免腐蚀性的粘液会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两人醒来后不久，陆丰理也醒了，回复意识以后重新变成了人类的大小，三人废了很大的口舌才说服了那一对母女，昨天晚上的杠铃和狗都是那七个孩子干的，而狗子一早醒了便独自跑了，母女两人将信将疑，一同吃完了早饭。
　　白天的木屋还算安全，陆丰理受伤很重，张清野给了他不少技能卡，又极其简略地对两人解释了昨天晚上他的一系列推测，许相臣的想法显然是和他一样的。
　　许相臣也受了轻伤，对比陆丰理，他这点伤口在治疗卡下半小时便愈合了，对陆丰理问道:“上次你说的那个男孩叫什么来着？就是据说父亲也离开了木石村的那个。”
　　“叫秦恩。”
　　“哦，那咱们今天去秦恩家看一下吧，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够确定，所有曾经离开木石村的人，其实都已经死了。。”许相臣头上绑了一圈白布，是张清野给系的，绳结末端还打了个蝴蝶扣，模样十分滑稽。
　　“他家里也有那种东西，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陆丰理脸色发白道:“和这个不相上下，那老头看见人就砸，你想脑袋开瓢不？”
　　许相臣顿了顿，仿佛认真思考了一下，才问道:“咱们白天去他也会在吗？”
　　“那不一定，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
　　很难得，许相臣他们到达秦恩家时，并没有在后院看见老头的身影，一时间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匀，又被提了起来。
　　从门后缓缓出现的黑衣少年身后，跟着一个骨瘦嶙峋的老者，双臂从肘弯被截断，用粗麻绳捆好，与镐头绑在一起，见了三人便张开了嘴，那一双白眼使劲上翻，锄头也高高举起来，吓得陆丰理本能后退了半步。
　　“别害怕。”黑衣少年开了口，满面都是疲惫:“有我在这它不会杀人的。”
　　有些稚嫩青涩的长相透露着八分良善，少年脸上有些特别的气质，只是这两句话一出口，三人皆是一愣，忍不住问他:“你能看得见他？”
　　游戏中的npc居然能够知道怨灵的存在？这是什么概念，如果非要说起来，大概就像是你在看电视，电视机里的人物突然知道了自己只活在电视机里，突然有了意识和能力去感知他们世界中原本并不存在的事物。
　　清秀的少年笑着点了点头:“我能。进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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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生而自由
　　秦恩住的地方并没有许相臣那一座木屋环境好, 能看出来这一家原本也是菜农，这一年夏天菜园里却只有些杂草, 男孩也是一身破烂, 想必父亲离世以后, 他对于菜农的活计并不上心，烂衣服倒是没有让秦恩感到不自在，笑的十分从容。
　　拿起桌上的抹布随便擦了擦椅子，秦恩示意三人:“随便坐坐。”
　　许相臣搭了半个屁股, 把张清野也抱到椅子上，秦恩先是从上到下将几人打量了一边，才对陆丰理开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被识破了玩家身份陆丰理也没有多少别扭，直截了当:“秦恩你也是游戏中的玩家？以前怎么没看你说过。”他和秦恩一起住了几天, 还算是比较熟的。
　　秦恩摇了摇头:“我不是，我是在木石村长大的, 并没有机会了解或者参与你们的那个什么游戏，不过我知道它的存在, 也和你们一样能够看到现实世界里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说怨灵，比如说技能卡。但具体它们是怎么来的，就都不知道了。”
　　话音一落，难得的让张清野有些惊讶, 他皱紧了眉头看着秦恩，倒是没有多说。
　　许相臣喃喃自语“真是奇怪了，你怎么会看得见啊？”话音顿了顿, 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你父亲已经去世了？他是怎么……”
　　“我不知道怎么死的。”秦恩摸摸鼻子:“很久以前他说要离开去村外把我妈抓回来，再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灵体的状态了，我发现除了我以外的所有村民，似乎都无法注意到他，只有你们口中所谓的玩家才能像我一样看见。”秦恩叹了口气:“我还一度以为是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以为这个灵体不过是我的幻觉罢了，直到真的有玩家死在他手里，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慢慢也了解到了关于游戏的事，在你们眼里我的世界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咱们之间的认知有没有区别。”
　　是什么？许相臣和陆丰理两人都不了解，初级系统的简介里并没有解释过埋骨之城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也并没有告诉他们应该如何看待这些游戏世界，彼此对望片刻，都没有出声。
　　“是过去的事实。”
　　长久没有人出声，张清野却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眉头依旧紧蹙着:“你们的世界在我们眼中，全部都是真实的，并且在很久以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现在所处的世界一切都是假的，是怨灵利用怨气捏造出来的环境和人物，所有的因果都是按照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既定以后，我们玩家需要做的，就是从这些结果中找出成因，也就是找到每一场已经结束的凶案背后的凶手，为城中枉死之怨灵申冤。”
　　“你最奇怪的地方在于，你属于过去的因果之中，属于被怨灵创造出来的游戏数据，却能够从虚构的世界里感知到来自真实的我们。你能够看到游戏世界，却并不是被怨灵牵线的实体玩家。”
　　许相臣还是第一次听张清野说这么多话，
　　秦恩沉默了片刻，愣愣地张了张嘴，仿佛废了很大力气才问出口:“既定的事实？既然已经是既定，那我的结果在现在就已经被决定了？已经发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