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恩的视线离开小老头的一瞬间,张清野启用了裁判的黄牌,成功控制住了怨灵。许相臣虽然有点惊讶,却并没有直接问他什么,几人逃出以后坐在后院的荒地里,他才忍不住开口:
“你醒了?”
张清野不敢看他的眼睛,怀里还抱着争分夺秒偷出来的鸡蛋,点头道:“断断续续的。”
许相臣便也没再多问。
能够有机会使用汽油的人,恐怕只有村长家,一整个村子,只有他家中的现代设施最为齐全,是谁放的火,自然也不必多说,许相臣连夜带人跑回了自己家的住处。
他们是第二天一早才想起来地下室里的肖洪宇的。
回到秦恩家已经接近中午,一晚上的火势没有惊动除了他们以外的任何人,直到早上,才有村民围了过来,人们纷纷带来了自己家的工具帮助秦恩清理灰烬,清理到地下室时,便发现了其中早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肖洪宇。
陆丰理早已经被这一晚上的折腾吓白了脸,此时看见尸体,又不可避免地呕吐起来,秦恩家里没出人命,地下室却莫名出现了一具尸体,村内人心惶惶,都开始排查自己家有没有少了谁。
到了晚上,发现一共少了八个人,除了被死在鸟人手中的七个以外,其中自然也包括村长家的肖洪宇。经过一系列确认,村长一家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儿子认出来了,那老女人蹲在地下室哭的惊天动地,只叫室外人唏嘘。
村民议论纷纷:“哎呀,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年纪轻轻就这么烧死了!”
“可不是!怎么好端端的出现在别人家地下室里,还碰巧走了水,怎么看都不像巧合啊!”
“该不会是有人故意要杀他吧?这肖洪宇平时也没少惹事,要我说,不过是大家都没胆,又恨极了,才伪装成意外身亡放了火?!”
“别说,还真有可能……怪就怪他平时坏事做多了!”
众人的话一字不落进了室内抱头痛哭女人的耳朵里,她几乎是发了疯的,哭到一半便顶着花了妆的脸跑到许相臣家,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也不嫌事大,都在身后跟着。
女人一进屋便破口大骂,完全没了形象抓着挠着陆丰理的脸:“一群狗娘养的畜生!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你们偿命!你们都得给我偿命!王八蛋!不得好死……”
如果非要说起来,肖楼一家只能算是自作自受。
肖洪宇若是没有害人之心到秦恩家里放蛇,就不至于被几人抓住,肖楼若是没有害人之心到秦恩住处放火,也不至于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陆丰理虽然从不打女人,但也被这没完没了的纠缠搞烦了,其中的恩怨别人不清楚,他们和肖楼却都是心知肚明的,没说出口也不过是顾忌着还有一层脸面在,陆丰理一把将人挥开,反正丢的不是他的脸,他也不怕丢脸:
“干什么啊你,谁害死你儿子了?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你儿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家,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不要脸了啊!”
女人血红地瞪着一双眼睛:“我有什么数?!少给我找借口,你们都是杀人凶手,你倒是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陆丰理顺顺被抓乱了的衣袖:“大白天的溜着毒蛇扔进我家水缸,他差点把我把我弟弟毒死了,我们没找他算账,是因为怕了你家的权势,他自己又钻进地下室里,怪我啊?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您儿子平时在村子里就横行霸道,我们一家都没人敢说,任凭他折腾,这回他把自己折腾死了,说句难听的,他就是活该!死了才大快人心!”
“你现在不去找放火的人算账,来这撒泼有用?是我让你儿子心眼子坏还是我让人放火烧自己家?要不咱们就查查,这股子油味到底是谁家的!汽油这东西可不好搞,一般人家里可都没有吧!”
“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闹也就没意思了。
“对,怪不了别人。”
肖楼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三人,平常一丝不苟的头发,今天难得地乱成一团,虽然是轻飘飘的语气,其中的阴狠却让人心惊:“你们走吧,好好准备过几天离村。”他揉了揉眉头,又对自己的妻子说道:“你也别哭了,让我安静安静。”
“儿子他不会白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文
第52章 咱们来说鬼故事吧!
摩擦着手中那一把没了子/弹的枪, 许相臣微微有些出神。
经过这几天的勘察过后,他也大概想明白了这唯一一颗子/弹的用途。
男主人之所以会留下它, 恐怕并不是用来强行逃离桃源村的, 当初他们一行人一同来到木石村, 其余几人都选择了离开,也并不是因为许相臣扮演的男主人喜欢安逸才选择留下,更像是在进村的途中,他偶然发现了木石村可进不可出的秘密, 所有要离开的人都死了,男主人自觉无法离开,又厌恶极了一辈子的安逸,留下的最后一颗子/弹, 是用来自尽的。
将手/枪重新收回抽屉里,许相臣仔细数了数几人手中的技能卡: 单身狗的翻倍狂怒, 少年闰土,一根杠铃, 裁判的黄牌警告,五张复活卡和十张医疗,许相臣手里还有香蕉催熟试剂,昨天晚上一行人逃跑的时候,他在火场还捡到了一张:
【食鸡的米:此为初级模式, 当玩家受到致命攻击时,召唤此技能卡将触发偷鸡不成蚀把米效果,对攻击目标发动半血暴击, 同时使用者被限制行动三十秒,因技能卡触发同时玩家有三十秒时间不能移动,提示玩家谨慎使用。】
将技能卡在手里转了两圈,卡片上的文字都熟记于心,许相臣起身去了邻居女人家里,出门之前往隔壁屋子里看了一眼,张清野正被那两个小npc缠着表演倒车入库,许相臣趁这个机会,偷偷去将鸡窝里的鸡蛋偷走了,香蕉催熟试剂的冷却时间还剩三个小时,也就是说他还可以做三个小时的爹,三小时以后便要开始准备接下来离开的事宜。
几个小时的爹,都也还是爹。
秦恩下午睡醒了,就见三个小孩围着那鸡窝小声理论。
苏蛟自从被张清野救了一命,便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崇拜,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也学会了一脸面瘫,手上指指点点。
“我姥姥说这个蛋是孵不出小鸡的,而且我亲眼看见你昨天的蛋都被你趴裂了,只能做炒鸡蛋了。”张清野默不作声,苏萍却道:“可他确实孵出小鸡了!哥哥你还说不行,你是大笨蛋,把你做成炒笨蛋才对。”
小小黄鸡被张清野捏在小手里,嫩黄色柔软的羽毛从指缝之间满溢出来,这是许相臣白天特意去邻居家把他的鸡蛋换成的小鸡,原来的两个鸡蛋,也确实被做成了炒鸡蛋。
“你才是笨蛋!”苏蛟气呼呼地:“哼,你再怎么喜欢,也没人给你孵!你没有,也根本孵不出来!”
这一句话可是戳到苏萍的痛处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我没有爸爸,他有爸爸!”
哭着哭着,苏蛟的眼睛也红了。
“是可以的。”张清野认真地给小女孩顺了顺背,勉为其难地给两个小孩也看了看他的小箱子,又赶紧抱走道:“埋骨之城外面的鸡都可以,是你不知道。”话说完,人便抱着小纸箱离开了。身后人再怎么吵,他心头温度却都是满满难以抑制,许相臣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他比其他的孩子还要拥有更多的宠爱和呵护,那人每分每秒都在惦记他照顾她。
走到院子里,许相臣正在切菜,张清野将鸡蛋捧到那人面前,许相臣低下头,故作惊讶。
“清野真的孵出小鸡来了?!”他半蹲下身抚摸了小孩的脑袋:“你也太厉害了!一定累坏了,看这个子都累小了!好好休息休息,一会儿催熟剂就好了,准备准备该回家了。”许相臣也有点思念起自己的父母来,说完又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东西总经常使用有没有副作用……还是得赶紧离开才好。”
起身的前一秒,却被人抱住了脖子。
湿漉漉的轻吻落在脸颊上,许相臣脑子里空白了一瞬。
就连张清野自己也不清楚,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许相臣不停地说着关于自己的话,不停地为他担心,又想到这样的亲密的日子也许很快又要结束了,他心底就仿佛有了一把小刷子不停地骚刮,行动永远快于思想,哪怕已经成年的灵魂,这一刻行为却也像是刚刚恋爱的毛头小子,张清野心中暗自庆幸,好在别人是看不出来的,没有人知道他身体里是成人的灵魂。
还没等许相臣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做出反应,张清野便沉着脸,脚下生风似得走开了,淡定的脊背倒映在许相臣眼中,小孩一个没注意脚下还被拌了一下,很快又平衡住身形。
许相臣在他身后抿嘴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张清野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意识,也没人再提催熟试剂的事,一晚上平安度过,村中因为肖洪宇的死热闹了一阵,直到中午几人吃完了饭,才收到了村长的通知,说今天下午准备好行李去山头集合。
按照村内人们的说法,木石村的出口是在这一座大山的背后,山中央有一条极长的隧道,隧道只有一条出口,从隧道中穿过去就是村外了,内部黑漆漆的一片,据说是为了防止离开的村民带大量外人进来破坏木石村,所以出口处有两尊门神,所有离开的人们都会被他们收回记忆,等到想要回来木石村时,记忆便会归还,不过这也只是传说,具体到底是真相是什么,恐怕也没有活人比村长更清楚,他怎么说村民都无从考证了。
有人离村可是大事,这一天山上出奇的热闹,人挤人都来送行,苏家的两个孩子是一家人的心头宠,虽然四位老人都舍不得,却也因为过分的溺爱无法拒绝他们离村,那一对老人也跟着来了,是苏萍的爷爷奶奶,她的外公外婆因为年纪大了眼睛花,脑子也不好使,所以还没有被告知两位外孙要离开的事,爷爷本是想着将孩子送到村外找到父母,再回来告诉他们孩子已经离开了的消息,免得他们受刺激。
两位老人皱巴巴的眼皮子将周围人都看了一遍,神情倒是有些可怜,儿子和儿媳离开木石村以后,这两个孩子就是他们每天唯一的念想,没想到才刚刚懂事,便哭着闹着也要出去找自己的父母,两位老人一开始自然也是不同意的,直到后来两个孩子不吃不喝,还扬言要自杀,两位老人终于还是别无他法。
“要是被姥姥知道了,她要伤心死。”苏萍扁着嘴,她想起姥姥脑子还清醒时,时常会给她做韭菜合子,心里便闷呼呼的难受,拉起爷爷的手,却不是说自己难过,而道:“爷爷奶奶别难过,我们出去把爸爸妈妈都带回来,很快咱们一家人又会团聚了。”
老人家比小孩还感性,分明已经是绷不住了,还是安慰道:“丫头哭啥,不哭!爷爷奶奶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木石村,借了孩子们的光出去开开眼界,这是喜事啊!都爸爸妈妈都回来了,日子也就好过了……”
个中苦楚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最清楚。
一家四口眼眶都红,有分别的难过,也还有对于新鲜生活的向往,一家人即将团聚的欣喜,复杂十分,与之不同的,身为玩家的几人心里却是清楚,看在眼里也很不是滋味,此行危险之极,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几乎没有可能会撑到离开木石村。
他们的死亡,是已经决定的。
临行之际张灯结彩,颇有些婚庆的架势,鞭炮冲天,仿佛几人要进的不是离村的隧道,而是新婚的洞房,村长又找了个高个的男人来给他们带路,据说每一次有人离开都是他送出去的。
如此才更要提防。
许相臣心里想着,从头到脚将男人打量了一遍,他眉头拉的很高,成八字,瘦骨嶙峋的身体,四肢仿佛是枯木延伸出的树枝,手脚都能看清骨头,一副奸人相,许相臣已经起了提防,张清野则与他眼神示意,那人的手上有长年握刀形成的厚茧。
怀里偷偷藏着两只已经转换成技能卡的小鸡,张清野回头看向了光明之处,郁郁葱葱的树林,高低不齐的房子,不知道哪种情绪在心头占的更多,在踏进山洞之时,张清野回头看了看,仿佛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真的重新经历了一次成长似得,他有着最疼爱他的父亲,幸福的家庭,如今这一切都要告别,就像离家的游子,心底的一处柔软酸酸涨涨。
他仿佛是做了一场不属于他的美梦,在踏进黑暗的一瞬间,恢复了成人的身形。
除了许相臣一行八人以外,一同从村中离开的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根据外表并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是玩家还是npc,这两人一路上都在和高个男人搭话,看得出来十分健谈,不过大高个显然不怎么想理这两人,他分内的工作就是带人,对于其他的攀谈,只偶尔才应付两句,逐渐地那一对小夫妻也没动静了。
大概又走了一两个小时,导游男人突然停住了脚,他往脚底下吐了口痰,黏腻的声音开口道:“各位先休息一下吧,路途比较长,前面越走越黑,也容易有什么蛇啊鼠啊的,大家先趁着安全的地方养养精神。”
苏家的一对老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一路勉强跟在队伍后头也已经是气喘如牛,落了一大截,又不好意思开口耽误大家的速度,早就在等着导游这话了,追上队伍便赶紧坐到人堆里,掏出自备的干粮补充体力。
苏萍和苏蛟两个小孩一直被秦恩牢牢带在身边,秦恩是了解其中危险的,一刻也不敢疏忽,此时也是累的够呛,他坐在地上把腿摊平,让两人枕在自己腿上:“抓紧时间躺一会儿吧,最好睡一觉,下次休息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