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也不像鄞朝京中大家闺秀的手那样漂亮,手掌和指腹都覆了层茧。
明辞熠叹了口气,偏头对月白道:“去拿药箱来。”
嘉兰娜忙道:“不必……一点小伤罢了,过会儿就自动结痂了。”
“公主殿下,”明辞熠让月白走:“即便是再小的伤口您也要注意,身体是您自己的,您要保护好。”
他顿了顿:“再说今日您是为我而受伤,不帮您处理伤口我良心不安。”
嘉兰娜瞧着明辞熠,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明辞熠说这话时温柔而又认真,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略微暗沉,像是不经意说出口的话,却打动了嘉兰娜的心。
月白没一会儿就提着药箱匆匆来了,明辞熠的马车上自那次旋山遇刺后就时常备着药箱,他可不想再让季长书给他上第二次药了。
月白正欲给嘉兰娜上药,却不想嘉兰娜往后躲了躲:“没事的国师,我自己来吧。”
她顿了顿,没忍住嘟囔了一声:“别人给我上药总感觉怪怪的。”
明辞熠不懂她这是什么逻辑,只无奈的叹了一声,也知月白如今奴籍不能强硬的拉住嘉兰娜,便自己伸手隔着衣料轻轻捏住了嘉兰娜的手腕:“我来吧。”
月白忙递药和玉块给他,明辞熠又道:“公主殿下您忍着点,会很疼。”
嘉兰娜还欲躲,明辞熠却稍微用了点力,嘴上也是劝道:“公主殿下到了猎场应当是想去大显身手的吧?您手受了伤,您觉得您还能下场吗?”
嘉兰娜这会就彻底不动了,明辞熠便垂眸给她上药,他本以为嘉兰娜应当会呼痛,却不想这小姑娘只是一开始被猝不及防的疼痛烫的缩了一下手,便再也没有后话。
明辞熠忍不住道:“公主,要是疼你可以说。”
“不疼。”嘉兰娜神色如常,还能笑:“没我刚学骑马射箭的时候疼。”
她顿了顿,视线没忍住放到了明辞熠的眼睛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明辞熠轻笑一声:“我看着你,总觉得像是自家妹妹一样。”
他接过月白递来的纱布给嘉兰娜包扎:“我也很谢谢你拒绝了和王爷的婚事。”
明辞熠想的其实很简单。
若是嘉兰娜执意要嫁,那明年肯定是会起战火的,可现在嘉兰娜主动拒绝,那北原和鄞朝就能和平相处一段时间了。
可嘉兰娜不是这样以为的。
她眨了眨眼看了明辞熠许久,最终问了个很致命的问题:“你喜欢他?”
明辞熠打蝴蝶结的手一顿,他微微偏头,有些错愕:“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见他连敬称都不说了,嘉兰娜更加确定:“先前在偏殿,你的视线也总是放在他身上。”
她眨了眨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你方才提他,眼睫还抖了抖,好像在他那受了委屈。”
明辞熠:“……?”
他抖了吗???
他松开嘉兰娜的手,想要反驳,却不想嘉兰娜又来了句:“你不是说我像是你妹妹吗?你还要瞒着自己妹妹?”
明辞熠:“……”
他很想说他就是随口一说,但他怕他要是说了明天北原的猛犸铁骑就要踏上他的尸体了。
所以明辞熠只能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嘉兰娜觉得他是真的有趣:“那我们说好了,以后你便是我的兄长……你也别喊公主了,喊我嘉兰娜就好。”
她笑了笑,眉目飞扬:“我一直都想要一个温柔的兄长,我瞧话本里的那些个哥哥对自家妹妹都是温柔又宠溺,哪像我的皇兄们就只会故意招惹我。”
和公主认兄妹,明辞熠还是不大敢的,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听嘉兰娜道:“你是我兄长了,王叔就不会总是叫我对你尊敬些了。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明辞熠心中微微一动:“什么秘密?”
嘉兰娜眨了眨眼:“王叔说你不是寻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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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抓一只幼鸡来烤
明辞熠一怔, 下意识的想要追问, 却不想嘉兰娜晃了晃脑袋:“你喊我一声嘉兰娜,然后我唤你一声兄长,我才能告诉你。”
她眨了眨眼, 笑的十分狡黠:“你是鄞朝的国师,我作为北原的公主, 若我俩之间没有关系, 我为何要将我北原的秘密告诉你?”
她这话说的没毛病, 但明辞熠还是头一回儿遇上一个公主上赶着给敌国国师做妹妹的,因此他不由得有些无奈:“你为何非要做我妹妹?我也没什么本事,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嘉兰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没事,我保护你。”
明辞熠:“……”
他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一个小姑娘说保护他。
明辞熠有些哭笑不得, 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嘉兰娜,但对上嘉兰娜期待的目光却又怎么也喊不出口。
人总是是这样奇怪的, 别人越不愿意让你占便宜的时候, 就总想着嘴上逞个上风, 可人真上赶着让你占便宜,你还真没办法下得了这个手。
明辞熠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行。”
他这一声拒绝,顿时让嘉兰娜瞪大了眼睛:“为何?我又不图你什么, 你为何不能喊我名字?”
明辞熠耐心道:“并非是你我有所图谋, 而是正如你所言,你是北原的公主,我是鄞朝的国师, 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你瞧着可不是这样在意这些规矩的人。”嘉兰娜撇了撇嘴,还欲说什么,却不想上边有士兵喊话启程了。
明辞熠便也不再做过多纠缠,只冲嘉兰娜拱手行礼,便带着月白回了马车里头。
上了马车后,绛紫还未回来,月白瞧了瞧外头的松柏,压低了声音:“主子,您为何不认公主做妹妹?这样您不是就可以知道北原的秘密了吗?”
月白天资聪颖,心思又细腻,早就察觉到了明辞熠在抓内鬼,故而她与明辞熠说话时总是会压低了声音怕被旁人听去。
但她却从来不主动提也不会主动问,她只会在明辞熠不经意的时候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
每每瞧见月白这样,明辞熠心里就很复杂。
如果月白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
那还真是看得起他。
明辞熠轻轻一笑,也没多说,只道:“我做不了一个好哥哥。”
.
这一路的颠簸度过后,他们也终于抵达了猎宫。
远山猎宫建造的十分庞大,颇有种翻版皇宫的感觉,其实最主要的是这地方是真正的易守难攻。
前朝曾有皇帝秋猎被人举兵造反,就因远山当时建造只有一个巍峨的目标,远山几乎是不攻而破,后来鄞朝推翻前朝,第一件事就是将远山猎宫重新打造,铸成了一座安全系数满星的城市。
书中曾提到,只有历任皇帝才知晓,这远山猎宫是一个绝佳的位置,无论是南边打起来了,还是西边攻城,就算是北原来找茬,从京城方向逃至远山猎宫,都是安全路线。
最主要的是,只有皇帝才清楚这里头有一个密道,通往哪里明辞熠不知道,但皇帝应该知道,反正是用来逃命来一招金蝉脱壳的。
初次踏上远山猎宫,明辞熠还真有些好奇。
他将行囊交给三人打理,自个儿就四处随意走动。
他还没完全熟悉院子,双成便出现在了他跟前。
明辞熠微微挑眉,便见双成冲他行礼:“明公子。”
双成还不待他开口,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明公子,这是主子送给您的。”
明辞熠没接,双成被主动打开了锦囊露出了里头的玉佩。
里头的玉佩十分精美漂亮,玉是上等的羊脂玉,里头的雕花还是一条龙,瞧着就是皇家之物。
双成道:“明公子您拿了这个,远山便随您出入,这远山的士兵也由您调动。”
这手笔……
明辞熠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令牌,心道他熟悉得很。
上次季长书赔礼道歉就是将他执掌暗卫的令牌丢给了他,这次又送远山的玉令……
明辞熠摇了摇头,没有接:“你送回去吧。”
双成微怔,似乎没有想到明辞熠会拒绝,不由得有些焦急:“明公子……主子这是跟您低头的意思……”
他知道。
明辞熠当然知道季长书在为自己的态度道歉。
只是明辞熠心里虽堵着口气,却不全是跟季长书闹别扭。
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没脸见季长书。
人真心实意的拿他当朋友,他却一直以为季长书喜欢他……
明辞熠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季长书不喜欢他,他就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保护和他的纵容。
他怕他会先动心,这样苦的还是他。
先前他坦荡的接受季长书的庇佑,是因为他真的有认真的想过大不了以后与季长书在一起,这样就能全了这份情,可季长书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明辞熠没什么东西能送出手的。
他叹了口气:“我知晓,可我不能收。”
明辞熠顿了顿,还从怀里掏出了那枚令牌:“你拿着这个,一并还给王爷,替我跟王爷说声谢谢。”
看多了奇奇怪怪的话本的双成心中一紧:“明公子您要离开?”
他想到自家主子好不容易因为明辞熠稍微有所缓和的病,顿时有些焦急:“明公子您是怎的了?为何要离开?”
突然被离开的明辞熠:“……?”
他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你在想什么呢?”
明辞熠哭笑不得的瞧着双成:“我能走去哪?只是想着这段日子一直都是王爷照顾我,我好像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再说……”
他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再说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出现在此处出现在季长书身侧已经算是搅乱了他们原本的生活和轨迹,他有他自己的秘密要去追寻,他还真的不一定会一直留在鄞朝。
明辞熠谁也没有告诉,早在花满影入京那日跟他进行了交流后,明辞熠便打定了主意等长公主被除掉了,他就绑着花满影去找这个原身的师父。
“不需要谢礼的。”双成看着明辞熠,觉得自己真的是心累。
他前脚让季长书认知到了自己的态度让明辞熠很伤心很难过甚至可能在家嚎啕大哭(?),现在后脚又要开始塑造自家主子的悲惨可怜兮兮没有人要的奇怪形象。
作为一个好的侍卫兼管家兼贴身小厮,双成很清楚自己伺候的这两位主子在哪能心软。
所以双成再一次眼一闭心一横:“明公子您并不知道,主子其实最喜欢瞧见的就是您的笑容,您陪在主子身边,主子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他顿了顿,咬了咬牙,干脆更加狠心:“自属下侍奉主子起,主子就有一种病,太医说是心疾。主子犯病时不是伤害自己就是要杀人……旁人是绝不能近身的,那段时间主子的猜疑心也会很重。”
明辞熠微怔,握着令牌的手紧了紧,双成见他有反应,便继续道:“但主子认识您以后犯病的次数就渐渐少了,主子还学着关心人……这以前我们是从未见过的。”
后面这话双成说的就比之前要真切了。
因为这都是实话。
他们私底下总是在议论,总是在想着要怎么帮自家主子将明公子拐回家。
双成今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绝不是临场发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计划之一。
季长书虽没和他们说过他对明辞熠有什么别的心思,但他手底下的这些人都跟了他这么久,眼力劲一个比一个好,当然知道季长书从未对任何一个外人如此好过,也看得出明辞熠的特殊。
要真等到他们家王爷清楚自己的心意,明公子这样好的人指不定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拐走了。
所以双成他们每每到了深夜就在出谋划策,那一干暗卫更是恨不得直接将明辞熠敲晕给送到季长书的榻上去。
太难了。
他们做下属的,真是太难了。
难归难,好在这一番话是有用的。
明辞熠直接被双成这一番洗礼给砸懵了,他愣愣道:“我……在王爷心里就这样特殊?”
双成忙点头:“是啊明公子!”
反正卖都卖了自家主子,为了留住未来王妃,双成干脆豁出了性命:“虽然这样说您会觉得残忍,可您还记得那日运河您落水一事吗?当时那人的手挥到了您鼻子上,主子事后就吩咐我们将他的手给砍了……”
双成是不知道明辞熠感不感动,反正换他他还蛮感动,所以他直接道:“您要是要看,我去给您端过来!”
明辞熠:“????”
这都多久过去了端过来都坏掉了吧????
明辞熠脑回路一下子没跟上来,下意识的来了句:“其实当时他的脚还踢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