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秦舟有些不满,但也没法否认,他说是对。现在他,和秦过见面百害而无一利。
秦舟劝好了自己,就顶着平常伪装,走到了君渐书和他所说地方。
这里是很有瀛洲风格建筑,小巧锦簇。从一个小阁楼上往外看去,天与云与人与鸟十分和谐,仿佛天地都变得精致了。
现在已经是群英会最后一天了,街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
不过现在在瀛洲人应该算不上少,毕竟“秦舟”,秦大公子,放话要将包括亲弟弟在内参与宴席人,尽数杀死。所以原本应该保密宴席,现在放了不少窥伺水晶,在瀛洲不同地方水镜上转播。现在人都聚在那里,秦舟路过时瞟了两眼,不知为何总觉得水镜里君渐书在看着他。
他盯着君渐书出了一会儿神,满脑子都是灵骨事情。
秦舟不想揪着这事不放,那样两个人之间恐怕永远都会有根刺梗着。但若是轻飘飘地说一句原谅他,君渐书恐怕不会信。
可他太想解决这事了。
要怪都要怪那个莫名其妙咒印。原本一切都蒸蒸日上,被它一搅和,便碎了一地。
秦舟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被人挤到了人群外围,连宴席影子都看不见。
他被人挤得实在难受,便自己走了,找了个清净处坐着。
不过他很快就觉得无聊了。说是要去找困阵,但他一直没有察觉到困阵气息。
君渐书走之前,并没有给他特别准确消息。秦舟有预感,君渐书现在并不是很相信困阵。
而且就凭君渐书那小气样,就算找到了困阵,再往前一步,就算是确认了那就是秦因,这人也不会让他和秦因单独相处太久。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弟弟,秦舟还有点期待。
在记忆里,秦因很喜欢闹腾。如果能合上他拍,跟他一起闹就更好了。
秦舟这样想着时候,却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找到你了。”
是困阵声音。
秦舟之前没有觉得,现在总觉得这东西声音和自己有点相像。
他转过身去,装作被吓到了一样问困阵:“你走路怎么没有个声音?”
其实不是没有声音,而是他连困阵气息都没有察觉到。
与此同时,他手指摩挲着须弥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竹青剑抽出自卫。
没办法,虽然他很想见困阵,但若是困阵主动来找他,他还是有点怵。
毕竟这玩意儿说不定能把一个活人灵魂从身体里抽走,一点也不能掉以轻心。
困阵仍旧如同前两天,语气十分真诚:“我想你了。”
秦舟:“……”
别说这么惹人误会话啊。
第52章 瀛洲(八)
他边说着,边朝秦舟方向前进。他似乎有点困扰道:“我觉得你好熟悉。”
“嗯?”
这话说, 生怕自己确认不了这玩意儿和他自己有关系一样。
那到底是不是秦因呢……
秦舟问:“你是谁?”
虽然困阵脸上也有隐秘法术, 但秦舟总觉得他现在肯定是一副呆愣愣表情,在努力地用不存在脑子进行思考。
“我可能谁也不是。”困阵最后道,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我是谁?”
秦舟往后退了几步, 估摸着能不能从这里直接跳到旁边四通八达地方。
他忽然想起, 困阵来那个方向, 早已经被施了结界。按理说, 不应该有人能从那里过来才对。
除非有人给他开了后门, 或者这人本来就对瀛洲所有结界免疫。
免疫结界这种特权,只有秦家嫡子才会有。
秦舟身形迟滞了一下,便听见困阵笑了一声:“你跑不掉了。”
一直隐藏在他身边,默默绘制传送符箓, 此时泛起耀眼白光,将秦舟整个包裹在其中。
秦舟同时朝外跳去, 却在空中被白光捕捉。
一眨眼时间,空气归于平淡。
小阁楼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只有不远处水镜处, 一群围观群众谈笑声打着旋儿传进来, 又很快消散了。
有些空旷地方,四周布满了禁制。
不过看建筑风格, 应该还是之前那一带。
秦舟没再犹豫, 从须弥戒中抽出竹青剑, 防备地看着与他十步之遥困阵。
困阵像是心情很好样子, 周身灵气开始聚拢。那个让秦舟有些惧怕核心阵法,开始蓄势了。
他聚灵阵要等到阵法开始那一刻才会生效,那是他最后机会。在此之前,先得看看有没有机会先把困阵削弱了。
而且,他也想知道,困阵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秦舟声音微颤着,装出惊讶而恐惧模样。
他挥剑朝着困阵攻去,一剑正中了困阵心口。
困阵却像是没有感受到疼一样,语气里仍带着笑,说出话天真如稚子:“我不是什么东西。”
秦舟抿着唇,原本颤抖手这一刻变得十分稳健。
磅礴剑意从剑身上挥出,直直朝着困阵核心震去。
困阵察觉了威胁,霎时间抽身朝后,躲过了这一击。
秦舟心中微缓,便听困阵道:“被你发现了。”
秦舟一击落空,见短时间内攻击不到人,便飞身朝后拉开距离。
他在空中吐了一口憋了很久槽:“你打架就打架,别用那种鬼片一样语气说话可以吗?挺吓人,影响发挥。”
主要是影响他嘴炮输出。
困阵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很认真地反驳:“虽然我现在还是鬼,但是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叫“虽然我现在还是鬼”!空中秦舟一阵毛骨悚然。
他在原来世界可是连恐怖游戏都有点怂,现在竟然要和一个实打实鬼打架了?
秦舟落地后,一边寻找着困阵空门,一边真诚发问:“那敢问您老人家,死之前是什么人啊?”
“死之前……”困阵想了想,道,“我曾是凡世间小侯爷,有一只手像他。”
“我曾是小倌馆头牌,一头秀发像他。”
“我曾是姬家流落在外孩子,有一根肩骨像他。”
像他像他像他……
几十个“像他”,同时朝秦舟奔涌而来。
他几乎是当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困阵会觉得他熟悉。
这是秦过残忍地集合了几百个炉鼎之后,得出“完成品”。
是秦过心中“兄长”。
困阵说着,脸上隐秘之术渐渐消失。
秦舟便看见了一张,和他自己几乎一模一样脸。
只有那对眼睛有些许不同。那双眼睛不属于人类,而是强硬地用了术法,以富有灵气草木造出来。
空中还在回荡着困阵声音。这里分明只有两个人,却仿佛有几百个声音在朝他控诉。
我们都在这里,尽管我们不想。
只是因为我们身上有很小一部分……像他。
“像他?”
吸收灵气力量越来越快,在灵气漩涡之中,困阵轻轻张口,吐出一句有些迷惑呢喃。
他空洞眼睛注视着秦舟,缓缓张合道:“是像你啊。”
秦舟勉强抿起唇来。
手上竹青剑被他收回了须弥戒。
他现在明白了,就算秦因真在这困阵里,他也不能带弟弟走了。
毕竟……他想带走是一个或许不算完整弟弟,却不是一个被迫滞留人间怨灵。
有一股力量指引着他,使他慢慢朝着困阵走去。
困阵也朝他走来。
秦舟没有抗拒这股力量。
他感受得到,困阵很快就要被激发了。
和他长相一样青年,朝着他微微勾唇:“把你灵魂借我们一用吧。”
秦舟嗤笑:“会还吗?”
“不会。”困阵道。
“那老子借你个鬼。”秦舟面不改色地骂了句脏话。
他和困阵原本几乎是脸贴着脸,说完这句话后,他猛地摆脱了那股力量,朝后跃去。
困阵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垂死挣扎。”
确实是垂死挣扎。毕竟这个殿宇之中结界,不是秦舟能以一己之力撼动。
而此时困阵,已经准备好了将他魂魄吸纳。
一个巨大鬼影从青年身上冒气,最终凝聚在天空之中。秦舟在它面前,就像一个不起眼砂砾。
“和我们在一起不好吗?先杀了秦过,再杀了你。你甚至还能活久一些。”青年露出一个诡异笑容,“我就是你,答应我,对你没有坏处。”
秦舟勉强勾了勾唇角:“可惜了,我还不是很想死啊。”
说话间,他面前威势陡然一变。
原本软弱可欺小绵羊,如今忽然有了威胁。
体内灵气已经充足,困阵青年不再犹豫,大喝一声:“上——”
鬼影卷着煞气,排山倒海般朝着秦舟席卷而去,瞬间便将这人湮没。
原本应该是这样。
事实却是,体内灵气忽然迟滞了一下,鬼影在原地被定格了一瞬。
这一瞬极其短暂,甚至不够秦舟从原地跑出来,和困阵对垒。
事实上,他只做了一件事。
秦舟将己身所有灵力灌注在手上,轻轻在胸前拨弄了一下。
而在那里,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白玉瑶琴,正在散发着令人胆颤威压。
舜弦琴。
一弦便定乾坤。
鬼影经过了一瞬停滞,便势如破竹地朝前去,与舜弦琴攻势正面相抗。
两相对抗威压,将周遭墙壁吹毁,威压击碎石头,结界在此战之中脆弱像一张薄纸。
·
在舜弦琴被秦舟取走那一瞬,君渐书就察觉到了。
是师尊遇到危险了。
他在赴宴之前和师尊说,如果困阵要对你下手,便先召出舜弦琴,将他控制住,而后再用阵法将他核心拆了。
话是这么说,他也不知道师尊究竟会不会遇到困阵,有能不能将这东西制服。
他有些不安,便散出神识,寻找舜弦琴去处。
然后发现,舜弦琴现在好像就在他附近。
君渐书暗中使了个术法,将宴席楼上结界击碎。
而后仿若地动山摇一般,整个宴席场地都震动了起来。本就没有多少人动佳肴散落了一地,连结界都颤动厉害。
楼顶像是被风吹塌茅草屋,毫无抵抗力地碎了个完全。
掉下来石头砸在空荡宴席中央,扬起了一阵风沙。
在场修士纷纷竖起防护,将掉下来石头震碎。飞沙走石,灵压庞大,纵使在场人修为高深,也少有能看出这天花板漏了之后,究竟带下来了些什么。
不过这些看不清人里,并不包括君渐书。
看清楚了里面场景,提着心放下来了些。
如他所料,里面掉下来确实是师尊。
君渐书想问要不要去帮他,却见秦舟径直朝着他方向摆了摆手,像是早就把他方位了然于心了一样。
或许是真了然于心了。现在威压那么大,以师尊现在修为,能自己感受到他方位可能性不大,只有可能是建筑朝向断定。
那便说明,师尊之前也在关注他。君渐书心情不错,便坐在原位等着看戏了。
秦舟现在状态确实算不上好。
其实主要还不是因为和困阵对垒,而是他用了舜弦琴。
他明明已经努力控制了,但舜弦琴还是非常“海量”地把他吸干——纵使他从头到尾只碰了一下琴弦。
他一瞬间觉得,这玩意儿不像是他武器,倒是有点像君渐书。具体什么像法,秦舟也说不上来。
趁着烟雾还没散开,他动作利落地从须弥戒里取出了能补充灵气丹药,不要钱似往嘴里填。
结果刚吃一口就变得面目狰狞。
谁炼丹,苦跟中药似。
而且还入口即化,简直要了老命。
秦舟忍受着这巨苦无比丹药,慢慢往前走了几步。
现在困阵已经没有了攻击能力,秦舟赶紧趁机把他给拆了。
他一边拆一边小声说:“诶这表情不错。怎么,秦过没告诉你,阵法是我压箱底本事?他这个拼拼凑凑阵法,解决了本源就很容易破了。别看我,我最喜欢解你这种自以为□□无缝古怪阵法了。”
困阵睁大了眼,露出难以置信表情:“你……”
秦舟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对了,不怪他没告诉你,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事啊。”
秦舟心情颇好地把阵法破了,还将人家本源装进一块灵石里,随手扔进了须弥戒中。困阵此时,离被气晕过去只差一线。
从他掉下来,到做完这一切,不过几息时间,庞大灵压还死死压制着修士们识海,让他们愤怒而无力。
群英会本就是为小辈交流而准备舞台,如今宴席,除了主办秦过和中途乱入君渐书以外,几乎都是修真界后起之秀。若非如此,秦舟还真不敢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将困阵损了一顿,又拿了人家本源玩。
外面有人趁乱喊了一声:“秦舟来了!”
提醒了在场反应慢人,如此大阵仗,怕是那个要杀他们人来了。修士们摩拳擦掌,准备顶着灵压攻进去。
君渐书看了看角落窥探水晶,觉得这人有可能是在报幕。
他刚这样想着,就听见了秦舟声音:“这是给我报幕呢?”
秦舟有了余力传音过来,君渐书便也传音了过去:“怎么回事?”
“记得秦过搞残了几百个炉鼎,弄出来成品吧?地上躺着呢。”秦舟刚酣畅淋漓地虐了别人一场,如今兴致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