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恨恨道:“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享受?你赶快点!”
有些空荡的外间回荡着他的声音,秦舟一时间有点尴尬,拿着竹青剑对着空气挥了好几下。
才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哦。”
秦舟手一抖,手掌正好划上竹青剑的剑刃。
他下意识咬紧牙关,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降临。他将竹青剑拿开,发现自己手上的皮肤光洁如常,根本看不出被划过的痕迹。
而刚才被剑风波及的椅子,却整齐地从中间被切成了两半。
秦舟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竹青剑的主人是君渐书。而君渐书对他的伤害,因为他下的术法,是要削弱很多的。只是没想到连武器都被限制了。
秦舟忽然想,自己若是使用舜弦琴,会不会很容易伤到君渐书?
秦舟心里一紧,想了想他上次用舜弦琴的时候,君渐书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应该不至于这么苛刻,可这术法也太不平等了。对他唯一的约束,还是在君渐书死后才能成立。君渐书没有死在之前那个被夺舍或者被控制的他手上,实在是侥幸。
君渐书说这个术法没有解除的可能……秦舟看着竹青剑,心里总是宁静不下来。
他只能将竹青剑放下,转而去想旁的。
之前的记忆他理得差不多了,只是这次记忆里,和秦过有关的占了大部分。
这次是因为牵云剑,才想起了秦过相关的事情。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想起和君渐书有关系的东西。
舜弦琴肯定不行,那他就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在师徒两人之间更重要了。
兜兜转转,还是想到了君渐书身上。
秦舟暗嘲自己多管闲事,便见君渐书已经整备完成,从内间完成了。
他一身清清爽爽,气色比平常更好,身上还带着股慵懒的味道。
秦舟:“……”
秦舟:“你把自己整好,不然今天宴席就别去了。”
君渐书奇道:“今天也丑吗?”
昨天师尊说他脸上的牙印丑,所以不让他出去。可今天牙印已经消失了。
不丑,但是往另一个极端奔去了。想是这么想,秦舟自然不会说真心话,他冷哼一声:“丑绝人寰!”
君渐书只能使了个净尘术,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清理了一遍。
秦舟看着他捏法术,忽然问:“其实……你刚才是不是捏清心咒也能解决?”
君渐书停下法术,朝他勾了勾唇。
这便是默认了。
秦舟匪夷所思:“那你为什么不说?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君渐书反问:“师尊把房间留给我,不是想让徒儿做些什么吗?”
秦舟顿时不想说话了。
他朝着君渐书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你开心就好。注意身体。”
君渐书也笑了:“没发生师尊所想的事。我方才神识探出去,查探了一下瀛洲的结界和秦过宴会的布置,费了些时间。”
秦舟当即就想反驳。君渐书出来的时候,明明就是一副事后贤者时间的样子。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君渐书道:“回来时神识有些疲乏,可能让师尊误会了。”
秦舟冷淡道:“我没误会。”
“师尊没误会,是再好不过。”君渐书笑着,瞟了一眼那个从中被一分为二的椅子,看回来时又问秦舟,“师尊刚才在想什么?看起来想的挺……投入?”
投入到连椅子都劈了。
秦舟另外找了个椅子坐,神态恢复正常道:“任任来,师父告诉你一件事。”
“嗯?”君渐书含着笑朝他靠近。
却感觉秦舟极快地接近他,独属于秦舟身上的淡淡香气,逐渐包围了君渐书。
那湿热的呼吸,也仿佛清晰可闻。
“你不是想知道我想什么吗?”
秦舟勾了勾唇角,靠近他的耳朵,大声道:“我没想你!”
第51章 瀛洲(七)
君渐书听见他叫“任任”时候,就知道师尊肯定在耍坏。
此时有了准备, 倒没被怎么吓到, 只是有点猝不及防。
秦舟还没吼完,他便往下一缩, 而后从下往上地抱住了秦舟。
他笑吟吟道:“我喜欢听师尊说话, 师尊再说点。”
虽然君渐书没说他喜欢自己说什么话, 但秦舟就是觉得他指不是什么好事情。
秦舟见自己整蛊没成功, 还反被调戏了一把, 便也不幼稚了, 如实说出了方才想事情:“牵云剑是我和秦过闹掰时,伤他武器。所以我见到牵云,就想起了很多和他有关事情。那么有没有一个东西,能勾起我和你从前回忆?见到你之后, 我得到记忆一直是一小段一小段,信息量太小。”
其实信息量也不小, 但是他总是觉得有点难受。说实话,那些间隔记忆,根本无法让他感觉自己就是从前秦舟。
君渐书搂着他, 声音有点微不可查心虚:“那可能是因为, 我把师尊一部分记忆清除了,从而牵一发动全身, 才导致了现在结果。”
秦舟笑着锤他:“你还好意思说!”
君渐书不知第几次做出承诺:“以后不会了……若是有机会, 师尊愿意同我一起找恢复被消除记忆方法吗?”
“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应该没有被你消去太多。”接受了君渐书消除过自己记忆之后, 秦舟谈起这个话题时,总会有种无力感,“你不如先想想怎么让我把旁记忆想起来。还是说你做过跟秦过一样事,所以不敢让我知道?”
君渐书薄唇微抿:“徒儿倒是想,师尊给过我那种机会吗?你被夺舍之前一直是秦家大公子,又是秦家家主。那时候瀛洲旁家族都在休养生息,只有你风头无两。我要是敢像秦过那样逼你,怕是早就被你扔出蓬莱了。”
他这话里还有点委屈和惋惜,秦舟曲着手,拍了两把他肩膀:“你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不过确实是这样。一旦他没有了力量,君渐书就会变得想要掌控他。秦舟在心中叹了口气。
君渐书道:“我方才想了想,如果按牵云剑思路找,恐怕找不到那种东西。师尊从来没有重伤过我,我也没和师尊闹翻过……如果不算上那个被夺舍你话。”
那就没有线索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秦舟道:“如果算上那个我呢?”
“我曾经将师尊引到蓬莱宫一个地方,对你下了之前那个咒术。”君渐书道,“回去可以看看那个地方。”
秦舟点点头,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凝滞了一瞬。
君渐书移开视线,轻轻道:“还有就是……灵骨。”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瞬时被冻上了。
秦舟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眸。
他一直刻意逃避这个话题,突然被提起,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其实没有什么立场用那件事追究君渐书,毕竟下咒术也好,挖灵骨也好,承受人都不是他自己。
但是君渐书那时候,确实是以为自己对“师尊”下了手。
挖灵骨,废修为,比杀人更甚。
君渐书以为自己伤了他,其实伤不是他。那个时候在他身体里,连是不是人都难说。那时候“秦舟”一心向着魔修,只会给修真界找麻烦。估计君渐书以前也给自己做过不少心理建设,劝自己说那样做是对。
从形势上来说,废了一个动不动就想毁灭世界疯子,当然是对……问题就是心里总是膈应得慌。
心里那个坎,它难过啊。
这个事两个人都挺尴尬。虽然君渐书没说,但是秦舟感觉得到,在知道他可能被夺舍以后,君渐书态度变了许多。
关于这件事,君渐书可能也想了不少,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程度了,说不定会和他一样,越想越乱。
君渐书这迟滞反应,隐隐印证了秦舟想法。
既然两个人都没准备好,秦舟最终决定不想了,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这么说,其实还有个地方应该去。”
君渐书迟滞了一瞬才回应:“嗯?”
“落霞谷。”秦舟道,“那里应该是……我死地方,应该也是我被夺舍地方。去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一些你不知道记忆。只是不知道落霞谷现在还能不能进入了。”
落霞谷在经历那一次灭谷磨难后,就隐藏在山野之中,不为人所见。
“外人进不去,不过落霞谷遗孤在蓬莱宫,可以让他带你去。”君渐书道。
秦舟听了,像是才发现不对劲一样调侃君渐书:“你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从前我说想恢复记忆,你就像没有自己事一样。”
“果然瞒不过师尊,”君渐书浅淡地笑了,“我发现师尊记忆里有我所不知道事情,从前一些事,或许能从中寻到真相。况且师尊回忆起过去事情以后,能更看清那些人真面目,徒儿自然没有不从。”
两人一来二去,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只不过这人后面一句简直是鬼话。秦舟没好气地看了君渐书一眼。
不过前面一句倒是实话。其实从前君渐书一直觉得他是走火入魔,对他被夺舍一事恐怕不是很相信。
虽然现在也不能确定他相不相信,但至少这人意识到从前事情可能有隐情,想要把之前害他人找出来了。
虽然君渐书还过去已成定局,不能因为真相如何就改变……不过他似乎准备将幕后黑手找出来,给自己报仇了。
还不算无可救药,秦舟瞟了君渐书一眼,恰好对上他看过来视线,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移开了视线。
过去就是一笔烂账,好在现在终于找到了点突破口。
秦舟心情好了点,于是对君渐书道:“今天宴席要怎么安排?我记得听你说过,随侍不能跟上去?”
这次宴席规模不大,又因为假秦舟宣战,所以所有人都憋着口气,等着一展身手除魔呢。随侍修为一般没有主人高,因而不会出现在现场。
其实秦舟很想吐槽,群英会本来就是交流性质聚集,最后这个宴会参加人修为又实在不入流。说是大家都等着除魔,其实估计是都想看看热闹。
毕竟秦过实力是有目共睹,再加上君渐书突然参加,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全灭。
若是以君渐书蓬莱宫主身份,很容易就能带秦舟进去。毕竟君渐书傀儡差不多是他分.身,不用考虑那么多。但是君任可没有到处带傀儡习惯,于是只能作罢。
君渐书:“确实不能。不过换个身份可以。”
“比如说?”秦舟问。
“如果师尊是我道侣,自然就可以出席了。”君渐书十分真诚地提出了切实可行建议。
却遭到了秦舟微笑:“你说什么鬼话。”
“师尊昨天不是还说,要在秦过面前亲我?”君渐书毫不心虚。
秦舟刚清醒没多久脑子忽然想起了昨天那茬,顿了片刻后,他面不改色道:“我昨天不是已经秦过了?还给你留下了爱吻痕。”
爱牙印,约等于吻痕。
他这话极好地安抚了君渐书,君渐书于是松了口,不再提让秦舟在秦二公子面前亲他事情。
不过这样一来,进入身份又成了个问题。
秦舟最后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那个宴席?你不想让我和秦过见面?”
看见君渐书稍微有点游离视线,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秦舟愣了一下,而后笑道:“熊孩子。”
这个曾经被他用来形容啾啾词,终究被他用在了君渐书身上,想想还觉得有点时光荏苒。
不过君渐书这个熊孩子段位,可比啾啾高多了。
秦舟无奈道:“你不想让我去就早说啊,我还能溜过去找困阵看看情况。”
他还记着秦因事情。万一困阵就是秦因,趁秦过还在宴会上,他可以更容易地把秦因带走。
况且就算那个冒名顶替‘秦舟’来了,最多也不过是来个拾柒。以君渐书实力,不至于对付不了他。
倒不如说,这样做唯一不好,就是君渐书可能会很担心秦舟生命安全。
想到这里,秦舟笑了:“怎么?以前都那么紧张我安全,现在忽然想开了?是不是你师父我,接收了记忆以后让你感觉我变强了?power!”
“怎么会怕你。”君渐书确实还是担心他安全,对他反应表示无奈。
师尊想要做什么时候,锐意进取让他有点担心。
秦舟愣了一下,而后扶着他肩膀,笑得前仰后合:“怕我……空耳不错啊。”
君渐书一头雾水,秦舟看着他求知眼神,也懒得和人解释。他利落道:“你要是不想让我去,就告诉我哪里能去,省到时候你也担心我也提心吊胆。”
其实君渐书说用神识查探瀛洲结界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瀛洲没几个结界对他管用,君渐书此举,多半是为了他。
君渐书见他猜到了自己想法,便不再犹豫,将自己觉得安全地方标给了秦舟。
秦舟看了看,虽然离宴会地方不远,但来往不算太通,如果不是秦过脑子忽然有问题想到死胡同散步,他和秦过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秦舟看着秦舟,非常鄙夷咿了一声:“你是有多怕我会和秦过见面?”
“非常怕。”君渐书苦笑着道,“如果真如师尊所说,他杀死秦因之后,你还能接纳他回到秦家。如果不是师尊太心软,那便是秦过做了什么手脚。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出现,师尊和他还是不见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