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警察却问了一个问题,“那个什么,小老板,家属属下预约有黑箱名额赠送吗?”
谢执每天都带饭,这帮人早就对原慕的手艺垂涎三尺,然而谢执从不分享,这会碰见了,自然是疯狂的想要和原慕套个近乎。
“行啊!”原慕答应的十分痛快。
那小警察高高兴兴的跑出去继续办案子了。门外有人问他,“头儿办公室哪里做的是谁啊!”
小警察神神秘秘的在他耳边说道,“就他家那口子呗。”
“哦!”瞬间秒懂,互相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转头就出去了。
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原慕拢着谢执的大衣很快就昏昏欲睡。
就在半睡半醒之前,他隐约听到谢执那头拍了桌子,“一群王八蛋!”
原慕睁眼,发现其他办案子的警察也都气得不行。
“怎么了?”
谢执懒得说,直接将手里的调查报告扔到原慕手里。
原慕一看,眼神也冷了三分。
有些人狼心狗肺,死了真是白死。大夫好心看病,却变成农夫与蛇,被反咬一口,丢了性命。那小老板作为儿子,本能厌恶也是情理之中。
第52章 瞒天过海
就在原慕睡着的这一会里,省三院的排查结果已经出来的,那个死者的确是在那住过院的患者,但是早在两周前就已经出院了。
他身上穿着的病号服,是当时出院时家里人直接打包一起带走了的,和医院没有任何关系。
而法医部也和医院核实证明过了,这名患者身上的确有手术过得痕迹,和医院护理过他的护士说法完全相符。
但原慕脸色之所以难看,重点并不在于这个患者生过什么病,而是那个药铺小老板。
包括谢执在内,谁也不曾想到,药铺的小老板竟然原本是省三医院的青年大夫,也是这个死者手术的主刀大夫。
“根据护士的证词回忆,当晚,省三医院急诊室,小老板正在坐诊。死者是自己过来就医,全程没有人陪同,只有他一个。”谢执结果报告,干脆直接给原慕概述。
“用护士的话说,他是医院这一波青年大夫里医术最好的一个,也是医院的重点培养对象。还打算安排他去燕京那头的协和医院学习。这是他最后一个急诊班,却遇上了死者,一切都毁了。”
“死了那个是什么病挂急诊需要立刻手术?”
“急性阑尾炎。”谢执属下调查的很细致,包括当时的检查结果都一并附件带了回来。
“当时通过B超和血检确诊后,小老板就立刻建议安排手术。可死者是一个人来的,给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家里都没有人接。”
“死者疼的不行,在耽搁下去,恐怕会有危险。所以最后小老板思来想去,干脆自己掏腰包给他垫付了三千块钱。决定先做手术。”
“可这一垫付就出了问题,这死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分明有药物过敏史,却并不说。”
“什么方面的药物过敏史?”
“抗生素!”
“手术中倒是没有出什么意外,可手术后例行输液就出了大毛病,因为药物过敏直接送进了急救室。”
“不过这一次,因为情况十分危急,所以并不是小老板跟着进去的,而是急诊科的主任参与主要急救。”
“这死者家里一直没来人,这头一进急救室,倒是人来了。”
“抗生素过敏,又是术后最虚弱的时候,中途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可谁也没想到,死者家属看见病危通知书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担心患者,而是找上了昨天为他急诊治疗的小老板。”
“这是当时医院拍下的监控,我也叫人调回来了。你自己看吧。”
原慕拿过谢执手里的手机,打开视频。
是医院走廊,小老板还穿着白大褂,看样子是刚从病房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夜班忙碌后的疲惫。
“垃圾大夫!你还我弟弟的命!”从走廊尽头陡然冲出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对着小老板就撕扯起来。
他刚下夜班,本来就有点迷糊,这一下一个没站住,就被推倒在地,头重重的磕在暖气管子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说来也巧,他父亲今天来接他下班。结果正碰上这一幕,赶紧上去护着儿子。
“没事吧!”小老板的父亲赶紧过来查看儿子的情况。
看老爷子手法,应该也是个老大夫。
可万万没想到,那中年男人竟像是发了狂,见小老板缓过气儿,竟然上去还要打他。
老爷子下意识护着儿子,这一下,头磕在暖气片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爸!”小老板头还晕着,可一见父亲这样也急了。赶紧喊人。
这事儿发生的太快了,等其他大夫和医院保安过来的时候,老爷子的状况已经不是很好了。
毕竟岁数大了,这一下就特别严重。不到一会,也推进了抢救室。而这一场医闹等到警察来的时候,却被倒打一耙,变成了所谓医疗纠纷。
医生救人成了草菅人命,亲属闹事反倒理所应当。
“这案子当时是那片的派出所接手,片警当时是第一时间到达的现场。”谢执适当和原慕说明情况。
原慕点头,继续看下一段监控。
警察来的时候,患者的哥哥已经被控制住了,但是后面过来的母亲和嫂子却大哭大闹,在走廊里撒泼。
见到警察之后,更是扑上去嚎啕大哭。
“警察同志,您看这个,这是我们特意带来的证据。我儿子一直有抗生素过敏病史,从小到大,就是口服的药都必须仔细分辨才敢让他吃。你们看,这是他在县城医院的病例,您看这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啊!”
“就是!”那个嫂子也跟着嚎,“我弟弟有过敏史,他们还给乱用药,现在去急救了,他们这个不是杀人是什么?这就是医疗事故!”
“不是这样的。”小老板看着头还很痛,说话也有气无力,但仍旧试图和家属解释,“我在手术之前问过您弟弟,令弟当时神志清楚,他清楚地告诉我,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才安排的手术。”
“不可能!不是都说阑尾炎疼的能晕过去嘛?你就是趁着他昏迷讹钱!”
小老板父亲也在急救,也没心思掰扯这些,只能拿事实来说话。
“这是缴费凭证,你弟弟来看病除了急诊挂号费的三块钱以外,剩下一切费用,包括手术费都是我掏钱垫付的。我为什么要坑他钱?万一他醒了不认,就是我一个人亏本。”
“而且当时护士也在,都可以证明你弟弟进手术前的意识十分清醒。”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死者母亲打断,“你一个穷大夫怎么那么轻松就掏出钱来?还不是剥削我们的?”
“icu那么贵,你知道药不死人,就把我儿往里面送,不就是为了骗钱吗?”
“什么都被说了,警察同志,快把他抓起来!”
小老板气的够呛,偏偏当时还真没这患者表示没有过敏史症状的证据。而急诊科的监控也没有录到当时两人的对话,警察这边只能等患者清醒。
可小大夫万万没想到,那患者清醒后,面对警察的询问,竟然直接否认了。
“我说了,我说了三遍我有抗生素过敏史。”
“你说什么?”小老板不敢相信。
而那患者竟然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我有抗生素过敏史。”
小老板顿时哑口无言,如堕冰窟。
抗生素过敏严重了会致死,患者不会那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就一定是当时下诊断的大夫出了问题。
一个案子两个人两张嘴,一瞬间重病的患者仗着生命宝贵,凭空泼下一盆脏水。他却无论如何也洗不清楚。
“我……我真的没有。”小老板已经快要疯了。
他祖辈三代都是大夫,他从幼儿园起的志向就是要救病治人。别说什么为了分红盈利了,就像那患者母亲嘲讽的一句穷大夫,他家就没有大富大贵过!
病家求医,寄以生死,唯有全力以赴。这话是他们所有医学生几乎一入学就牢牢铭刻进骨子里的。他又是坐急诊室的,恨不得全医院最脏最累最忙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儿啊?
那是人命!一个大夫,得多昧着良心,才能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能够治好的患者再次命悬一线?
他拼命想解释,可越说却越说不清楚。推搡之间,他脾气上来终于忍不住还了手。
两边打了起来。
警察忙着拉架,就在这时,外面有一个小护士跑进来,
“别打了!icu那头……主任叫我喊你过去签字,说是……病故了。”
病故了,是谁?
帮着拉架的警察下意识停手,小老板也懵住了。就连因为突然松劲儿手指传来的剧痛都没有反应,只是呆滞的盯着那护士开合的嘴,茫然的问他,“你说,谁病故了?”
“你的父亲……”护士眼圈微红,“您节哀。”
小老板晃了晃,伸手就想抓护士的袖口。
护士低头,陡然看见他情况不对的手指。指骨扭曲,明显是断了。
“这手是怎么了?急诊科的大夫呢?谁在?快来一个看看!”护士着急的大声喊着。
可小老板却执着的用另外一只手拉她,“你没说完呢,我爸怎么了?”
“手指指骨三根骨折,赶紧准备ct,去拍个片子!”有急诊室的大夫过来,检查之后,也同样焦急。
可小老板却像听不见的一样,又一次大声的问护士,“你告诉我啊!我爸到底怎么了?”
他这一声质问,撕心裂肺,几乎每一个字都敲在人的心上。原本乱成一团的走廊,顿时安静下来。
护士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落下来,用哭腔说道,“您节哀吧……”
小大夫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直接晕了过去。
急诊室再次乱成一团。而录像也到此结束。
原慕把手机还给谢执。
“他现在怎么样了?”原慕问的是小老板的手。
“就像你昨天看见的那样。指骨骨折严重,虽然救治及时,但也没用了。即便复建恐怕也是去在上手术台的可能。”
“这辈子的从医生涯,基本上是被断送了。”
第53章 跪拜
“那个患者呢?”原慕询问。
谢执冷笑,“还能怎么样?该治病治病,剩下的按照过失杀人和打架斗殴处理,都没有算医闹。”
“就因为抗生素过敏?”
“对,因为那个小老板拿不出来可以证明患者没有说过过敏史的证据,所以最后医院只能按照医疗事故来处理。”
“可那小老板的父亲去世了。”原慕强调。
谢执没说话,他属下憋不住的“呸”了一声,“所以才说这家人王八蛋!过失杀人,才判了五年半。”
“可这五年半代表的却是一条人命,和一个年轻大夫未来至少四十年的职业生涯,想想都他妈是笑话。”
“也难怪那小老板昨天面对咱们是这样的态度。恐怕心都凉透了。”那属下气的拍了下桌子,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里进不去也出不来。
昨天被冷嘲热讽他还想和人家理论,现在看看,有什么资格?人家好好地大夫治病救人,受了天大的委屈最后家破人亡了。
他当然也看得出来片警写结案报告时候的憋屈。可到底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越想越觉得生气,小警察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原慕摇摇头,拿起调查报告又往后翻了翻,却发现还有一件更让人心里发酸的事儿。
小老板去世的父亲生前也是大夫,还签了遗体捐赠协议。死亡后,这位老者所有可以捐赠的器官,都将全部捐赠给有需要的患者。
而在家属确认书上签字的,就是小老板自己。应该是用的左手,所以字迹不算十分工整。
“妈的,这孙子死了真的活该!父子俩,都是好大夫了。”小警察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谢执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转头对原慕说道,“昨天后来我让他们去和街坊们调查过。说小老板的父亲退休后,就办了中药铺的营业执照,平时周围街坊邻里有什么小病小痛都过去找他。”
“那小老板也经常帮忙,几乎没有人说他们父子俩不好。”
“他们那个中药包呢?”
“这个是老大夫生前配的,卖的也不贵,都是岁数大的买回去吃。”
“就是最近一个月,突然有不少人盯上这个铺子,只要药包一配好,就立刻被抢光了。”
“我们查过,和小老板没有关系。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一直浑浑噩噩,除了定期按照父亲生前调配药包以外,中药铺的事儿就一点都不过问了。”
“那你们的意思是,这个案子和他没有关系?”
谢执皱眉,似乎在想些什么。
属下着急,追问道,“头儿,咱们后面怎么办啊?”
“怎么办……”谢执琢磨了一会,“你去查查老大夫的过往人际关系,看看谁受到恩惠最重。”
“为什么?”属下不明白,
谢执没解释,而是轻轻踹了他一脚,“叫你去你就去。”
“是。”属下一溜烟跑走了。
原慕问他,“你怀疑是仇杀?”
“嗯。”谢执点头,“救死扶伤一生,医者仁心,肯定有特别感激的。说不准就出于这种目的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