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白被其打断好事,薄唇一抿,忽而突发奇想,把装点礼盒的黄绸子拿到手里,蹲下身子给小洋狗的脑袋上松系了一只大大的蝴蝶结。
小洋狗是个喜闹好动的毛崽子,头顶一只黄号的大蝴蝶结,很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它看到面前二位在吃蛋糕,心里馋的不行,顾不上纠结头顶的“亮丽风景”,只一味缠磨着孟雪回给它喂食。
而孟雪回出于安全考虑,不敢喂它加工过的奶制品。于是,小洋狗很委屈地趴在他的脚边呜咽,头顶的蝴蝶结跟在后面一颤一颤的,叫人瞧着十分应景。
孟雪回不跟它心软,顺便捡起掉在凳子上的半段黄绸子,效仿秦慕白的样子,替毛崽子在前爪上打了个精致的小蝴蝶结。
小洋狗没有一颗爱美的心,只想贪慕美食,眼巴巴地盼望许久,没得新主人垂怜,反遭两番戏弄,羞恼之下,它装腔作势地冲人龇了会儿牙,更是气咻咻地埋下绒脑袋,把蝴蝶结给咬个了七零八落。
孟雪回被这场面逗得哈哈大笑,秦慕白走到他后面拍了两下肩膀,孟雪回一回头,鼻尖上蹭了他一指头的奶油。
“秦先生!”孟雪回睁大眼睛惊叫出声。
秦慕白表情温和地看着他,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是笑。
屋子里,唯一闹腾起来的是小洋狗,毛崽子“嗖”一下子背过身去,冲孟雪回撅起屁股连蹬了两下后腿,紧跟着还欢天喜地地绕到秦慕白的身后跑了一圈,怎么瞧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小模样。
“孟老师不气。”秦慕白抬起腕子覆上他的手背,指挥着孟雪回用手指挑出一大块奶油,调转过来涂到自己的脸上,笑得很宠溺。
“这下子我们俩算是扯平了。”
“啊?”
孟雪回呼吸轻顿,心事全浸在他漆黑如墨的秀眸里,汪着两分春意半浓半酽地调和,恰恰可以拿来浆洗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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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玉烟斗
这一会子,他二人待在家里嘬香砸甜的,诺普却是独自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德国医院的病床上抽闷烟。
下午秦慕白走的时候,跟医生打了招呼多照顾点诺普,洋大个看在眼里,虽然面上跟人嘴硬,心里却是感念的。
是时,走廊里忽然响起皮鞋叩地的嗒嗒声,诺普以为是巡房的小护士来了,刚想把烟蒂揿灭在床头空花瓶里,门把子吱呀一响,一双蹬着“海西修”的笔直长腿,抢在主人露脸之前闯入他的视线。
诺普躺在床上吃力地伸长脖子,屁股擦着床单往后靠了靠,意图分辨出来人是谁,可他头抬起来只闻到了一阵芬郁的香水味。
他皱起眉头抽了抽鼻子,发现自己之所以先看到对方的腿,乃是因为对方在进门的时候,一张姣好面孔全被怀里的巨大花束给挡住了。
不请自来的苏玛珍,抱着花束走进诺普的视线,从背后空出一只手来把门虚掩上。她的出现只为代替白范达过来,探望这个不省心的“便宜儿子”。诺普靠在床头掀了掀高肿的眼皮,并不意外她会找来,事情闹得那么大,迟早会刮到白范达的耳朵里。
苏玛珍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眼里噙着一点笑,很官方地对诺普点了点头。她此番夹着花束而来,明面诚意十足,只是不显用心,不过诺普也知道,她跟白范达一样,于内于外都是惯做场面的人。
诺普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极有风度地跟“苏秘书”打了一声招呼。
苏玛珍客客气气地应了话,自然而然地把花束放到桌子上,开口叫了他一声“二公子”。
他二人虽无冲突,因为立场太过鲜明,所以见面始终狷介。正如他所想,苏玛珍手里的花束乃是进入话题的敲门砖,不至于一开口就叫局面发僵。
“病房里消毒水味重,也没什么舒服地方招呼苏秘书,你就随便挑个椅子坐吧。”诺普干巴巴地指了指搁在对面的椅子,一句不提白范达。
苏玛珍是个七窍玲珑的慧性,不声不响地挨着椅子坐了,唇边挂着温度得宜的浅笑,“二公子进医院了怎么也不找人过来通知一下,老板听说了这件事后,心里一攒急,立马差人过去把那边的管事给狠狠教训了一通。”
“哦?”诺普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不是很相信。因为以白范达对自己的敷衍态度来看,根本不像是会做这种明白事的人。
苏玛珍低头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过于失真,话题一拐,又转回了诺普的身上。
“最近这边生意忙,有照顾不周到的都是我们的疏忽,二公子也别往心里去。”苏玛珍一面好言相慰,一面打量着诺普,意图从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上揣摩出些许情绪来。她今天是带了白范达的吩咐过来的,可得把这个犟种子给老老实实地牵住了。
想到这里,苏玛珍话里又使了把劲,撺掇诺普跟她出院一趟。
“白……爸爸有心让我回家养着,但我现在这个样子,是连地都下不了,这可怎么回?”诺普抬了抬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不气反笑,觉得白范达跟苏玛珍都有病,想一出是一出的,穷折腾人。
“二公子不用担心,你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苏玛珍掐着这个松口的间隙,抬手拍了拍巴掌,候在病房外面竖起耳朵的随行保镖,留意到了里面的动静,立刻把事先准备好的轮椅给麻溜推了进来。
诺普目瞪口呆地扫了一眼地上的钢轮子,是没想到苏玛珍还留着这一手,果然陪在老狐狸身边的女人不是吃素的,她这是铁了心的要把自己给交代上去献殷勤。
“你们笨手笨脚的没个轻重,去把护士喊过来给二公子稳着步子。”苏玛珍轻飘飘地摆了摆手,抢在诺普开口之前把保镖催出去叫人。
诺普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人靠在床头撑了撑打着石膏的伤躯。他目光戏谑地回望了苏玛珍一眼,觉得这女人为了一己私利有够缺德的,为了讨好白范达还真是不把自己当人看。
一番忙碌过后,保镖们伙同护士用轮椅伺候着把他端上了车。诺普身上搭着薄毯,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痛相,就这么被苏玛珍给“运”到了白公馆。
车子畅通无阻地开进了前院,诺普隔着一扇车窗,从外面打量了灯火通明的白公馆一眼。此前他一直被白范达安置在名下闲置的高级公寓里,今天还是第一次正式走进白家大门。
车子停在花坛前面没有再向内,一干人围着诺普的轮椅下车步行。保镖们负责把诺普“运”到大厅后,便识相退了出去。苏玛珍身子一转,上楼请示老板去了,诺普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闲不住,慢悠悠地转着轮子在大客厅里兜圈。
白公馆的陈设是清一色的法式装潢,头顶勾着石膏线的浮雕天花板,脚下踏的是大理石的波纹地面,一条羊皮底的长沙发横跨屋子中央,上面并排了两只花色一致的海绵靠垫。
诺普转着轮椅从挂在墙上的名画下面路过,目光一扫有序放置葡萄酒的玻璃柜,不可置否地啧了啧嘴,觉得这位中国老爹有些过于显摆。
而他确实想的不错,白范达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并且乐于享受,故而在这上面总能做到尽善尽美。
轮椅经过拐角的时候,不小心颠了一下,诺普紧着这一颠,无意识地抬起头,看到立柜上面摆了个大相框。
画面的两位先生亲亲热热地靠在一起,左边那位是白范达,右边那位年轻人勾着他的肩膀,与白范达的面部轮廓极为相似,正是白家那位命途多舛的大公子白明琛。
诺普凝神打量了一会儿,多少能猜出点对方的身份,他对白家的事情知之甚少,只清楚白大公子因事故英年早逝,白范达痛失爱子思虑再三,才漂洋过海把自己给弄来了中国。
而在来中国之前,诺普心里也清楚,白范达收容自己并不是出于“后继无人”的考虑,他这样的人,身家丰厚,名利双收,就算没有子嗣,也会有个好晚年。
诺普别开脸准备滚着轮椅离开,角度一偏,眼角睃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吊灯的亮照下微微泛光。他手下一停,察觉到摆在相框后面的好像是一枚螺丝零件,眼睛微微一眯,只不知道此物事摆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是时,楼上传来了动静,诺普听到脚步声,忙把视线从立柜上收了回来,手里麻溜转着轮椅往客厅中间走。
片刻之后,白范达裹着睡袍走到楼下,手里托着一只嵌了玉嘴的磨砂烟斗,眼皮一抬,并未开口过问诺普的惨样子,反倒踱着步子坐上沙发,率先闷出了一口浓白烟雾。
诺普在这呛人的烟味里咳嗽了两声,并未感到心寒。他冷眼旁观,发现白范达今天的精神很不好,远看看不出什么,往近了瞧,不光眼下布着一层青晕,就连嘴唇也是煞白的,衬得面孔显出了几分阴鸷,坐在人前全靠烟草提神。
“老板。”落后下楼的苏玛珍,手里端着瓷杯走了过来,白范达接过来,艰难地咽了一口下去,重又把瓷杯推到了苏玛珍的手里。
诺普偷眼一瞧,发现冒白汽的杯子里,热腾腾地翻滚着黑色的汤汁,看样子并不是咖啡之类的热饮,也不知道苏玛珍到底往里头装了什么东西。
白范达摩挲着心口缓了两分钟,待缓出一点子精神气后,方才耐心审视起这个法国过来的便宜儿子。他对诺普尚未存在一个清醒的认识,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再加试验,如今看他整天无所事事地瞎闹腾,有心给诺普出个绊子挫一挫性子。
“你来这里也有大半年了,熟悉环境之后该找点正事做一做了。”白范达面无表情地咳嗽了两声,目光定定地聚在诺普的脸上,继续补充道,“近来我的身体时好时差 ,情况很反复,需要有人出面把白家的字号扛起来。”
这句话倒是没有作假,白范达手里的流动资产十分庞大,明面上的入股投资只是一小部分,私下也做不见光的生意,不过为了保密起见,向来只有姓白的人才能过去接手。
可惜,诺普没有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远大抱负,听了这话反应淡淡的,迎着白范达的目光,态度敷衍地“嗯”了一声,内心不为所动。
“那好,等你身体养好了,我拨两间铺子给你练练手。”白范达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把烟斗递到嘴边吸了一口,接在后面说道,“早上百货商场那事,你闹得太大,我已派人过去把事情打点好了。”
诺普听到这话,垂下睫毛拉了拉膝盖上的薄毯,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还有,原先那家德国医院不必再去,人多嘈杂,不利于调养,我会叫苏秘书另给你换家诊所。”
诺普眉头一皱,含糊着点了点头。就换医院这事,白范达美名其曰清净调养,实则不然。诺普心中清楚的很,白范达并非关切心起,只是纯粹为了提防自己跑路,变相把人**起来而已,他高兴不起来。
此时,指针已过了十点,整时必报的老铜花钟在客厅里当当敲响。白范达没打算留诺普在家休息,话说完后把人晾在轮椅上,自己闷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苏玛珍察言观色,悄悄到外面吩咐保镖给人备车。诺普突然地来,又匆忙地去,一伤筋动骨的大个子,搁轮椅里颓得浑身上下都酸痛了起来,可白范达还是理所当然地膈应人。
诺普心里憋了气,没等人进来招呼他,自己转着轮椅往外走,俩轮子滑到拐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立柜,哐当一震,摆在上面的相框啪嗒一声,直接倒扣在了柜面上。
就这一下子,诺普人还没反应过来,白范达的眉头已经绞在了一起,目光不悦地从他脸上擦过去,好像诺普把祖传的大件儿给砸了。
诺普莫名其妙地受了他一瞪,人愣在轮椅上没说话,苏玛珍走进来看到这父子俩又面面相觑僵一块儿了,想要出面当和事佬。
诺普不受这气,脖子一梗,吊着一膀子绷带,哧溜溜地转着轮椅往外走。苏玛珍没办法,向跟进来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把烂摊子一交,步子拐到立柜旁边,抬起袖子擦了擦相框的边沿,把东西端端正正地摆回了原位。
“这小子白留了老子的种,从头到脚没一样叫人中意的。”白范达气得一把撂开手里的烟斗,对这便宜儿子嫌不过来。
“要我说呢,您也没指望他做个家里人,得过且过也就罢了,别把自己气坏了。”苏玛珍走到后面替他顺了顺气,一低头,看到白范达的鬓边又多了两根白发。
“以后阿琛的照片别摆外面,把他留下的其他东西也好好收起来,一起送到我的卧室里去。”白范达撑着额头,表情很疲惫。“总共阿琛也没留下点什么,这现有的东西遇上了磕碰,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苏玛珍看了他这副模样,在旁默默叹气,白范达对白明琛的爱是近乎偏执的拗,人在的时候他管着儿子的腿,现在人走了,他也就只剩下了这一点子睹物思人的念想。一旦上了头,脾气就跟他健康反复的身体一样,好一阵,差一阵,真是不够消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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