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顾九寒眸色深沉， 唇角含笑， 端的是一副清和端方的好模样， 发色与眼睫一色洁白， 像是未染过分毫尘埃的雪野。
　　可是那一双烟灰色的淡眸中，妖艳碧色已摇曳成火， 丛丛地暗烧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漫灼出来， 自姜折微的鬓角一路燎烧至唇尖。
　　少年似是还未完全从先前的甜梦中清醒，剔透的眼眸里还带着些朦胧睡意，但当顾九寒倾身捏住他的下颌， 眸色浓浓地望定他时， 那点睡意便迅速化作一点儿水汽，消失在少年白皙眼尾。
　　“爹……爹……？”
　　因为下颌被捏住， 少年只能含糊不清地发出模糊的“dia”音，他仰着那张纯白如栀子般的面容，一双圆转的眸子水润润地、清透透地， 因为弄不清状况而带着些微的迷茫……
　　但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 一丝半点也没有， 好像一只初生的奶猫被大猫叼住了颈项， 除了睁大那双天真圆润的眼眸， 用略带疑惑地、软软奶奶的声音发出“咪”叫外，甚至不会用那软嫩的爪垫儿， 去抵一抵长辈扼住它要害的部位。
　　顾九寒静静地望着他， 眼眸中本来浅淡的烟灰色此刻浓得像雾。
　　他伸手轻抚住少年的红唇， 缓慢地、仔细地，将指腹上沾染的淼淼水色，一寸寸涂抹在软红唇上。涂完后盯着那润泽双唇，眼眸里漾起浅淡的笑，荡开了丛丛灼艳的碧火。
　　“尝一尝吧，折微。”
　　他轻声道，在少年唇畔上抹去指腹上的最后一点水渍：“你唇尖上含着的味道，比酿好的蜜糖都还要美味。”
　　明明是半带着调笑的话，落入少年的耳中后，他却仿佛听见了什么金规玉令。没有丝毫犹豫地，少年立即便照着爹爹的话，微启软唇翘起胭红舌尖，柔柔抵在唇瓣上，乖乖巧巧地轻舐过润透娇嫩的唇。
　　那舌尖极软，猫儿似的轻轻抚过唇间，使他那副天真纯然的神气，徒然生出了三分令人干渴的妩媚明艳。
　　偏生少年的眼神还是那样纯净又乖顺，干净剔透极了，像是一泓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泉，明明澈澈地。他舔舐完后，有些迟疑地微抿起唇瓣品了品，能看见有些许疑虑在他的眼眸中涤荡开，像是水波中荡起了细小的涟漪。
　　“我……没有尝出来有什么味道呀？”
　　他语气懵懂地说着，微带疑惑地蹙起眉，再次伸出粉嫩舌尖，去舔舐唇边残留下的些许水渍。
　　“……”顾九寒的眸子幽深得像是深渊，他沉默地凝视着姜折微，连眼底那些灼艳的碧火也坍缩成望不见底的墨黑。
　　半晌，方听他声线平静地道：“那是因为你刚刚尝的地方不对。”
　　“是这样么？”姜折微闻言，一双澄透的眼眸好奇又期盼地望向他，毫无疑虑地等待着爹爹为自己解惑，声线圆稚地问：“那爹爹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去尝什么地方呀？”
　　顾九寒眸色森凉，将指尖轻轻捺在了姜折微的唇畔，轻声道：“……现在再尝尝。”
　　即使轻声吐出了这样令人羞耻的命令，他的神色依旧是那样平静温煦的，就好像孩子舔舐爹爹的手指是什么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年的面颊微微泛起了一层薄红，但那不是出于害羞之类的情绪，更像是翻腾在心底的隐秘渴望、被不期然地撞破后，渴慕、羞涩与惊喜等重重复杂情绪，自然流露到肌肤之上而体现出的反应。
　　他垂着长睫十分乖巧地“嗯”了一声，便认真地遵照着爹爹的话，去努力地使用起自己那柔软的舌尖。
　　而此时此刻，藏在姜折微脑海中的系统，看待顾九寒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无耻啊……”
　　即使已经做好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准备，可当眼前的这一幕当真出现在系统眼前
　　时，它搜肠刮肚了半晌，发现自己还是只有一个词可说：“……无耻啊！”
　　神色悲切、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
　　“从高冷无比的冰山美人，再到外表高冷内里妖艳的双重面孔，到了现在又已经完全沦为了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系统十分痛切地说着，挨个数着这段时间以来顾九寒变化过的人设：“一个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啊？顾九寒这个无涯君，从巍巍高华的雪山之巅一路堕落下来的速度……快到本系统简直都不忍心算。”
　　“你不能说他的人设‘变了’。”
　　姜折微一边神态认真而专注地对付着那根手指，一边在脑海里纠正系统的话：
　　“——你只能说我们之前对顾九寒没有太多了解，对他的那些判断和印象，都是基于在对方的外表上，是十分片面且浅薄的……”
　　“是啊。”系统也承认这一点，只是它的语气依旧沉痛地要命：“可是对完全不了解的人做出大致的简单判断，第一印象不都是基于对方的外表而产生的吗？之前我们也没怎么翻车过啊，这一次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它仔细想了想，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汇：“……没想到顾九寒他这么表里不一！”
　　“是呀，他是挺表里不一的。”姜折微这样说着，轻缓地用舌尖舐过对方白得透明的手指：“不过就是因为这层表里不一，我觉得在睡他的过程中，很多普普通通的桥段都带有一种别样的刺激。”
　　系统：………………
　　系统：？？？？？？
　　系统觉得它没有办法理解宿主的话。其一，它完全听不懂什么叫“别样的刺激”；其二，它也看不出自家宿主和顾九寒相处的过程有什么桥段“普普通通”……
　　就比如此时此刻。
　　眼看着“高冷美人”无涯君顾九寒，正一脸淡泊从容、镇定非常地暗示着“孩子”去舔他这个“爹爹”的手指，系统只能发自内核地说一句——
　　这个BOSS，他真的超绝会玩。
　　事实证明，顾九寒的确是超绝会玩，而且比系统之前所想象的还会玩。他眼眸深沉地和姜折微互相调戏了一通后，居然再次放出了熟悉的玉白蝴蝶，控制着分寸令姜折微再次陷入了短暂的睡眠中去。
　　本来这个操作没什么好说的，系统之前也有所预料：
　　毕竟为了铺垫爹爹和孩子的关系，他花去了那么久的功夫和心力，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揭破窗户纸也未免太过无趣了——但系统万万不曾想到的是，他在姜折微昏睡过去又缓缓醒来的整个过程里，压根儿就没有移开那支被少年反复砸吮过的手指。
　　……所以当姜折微倚在他怀中，眨巴着眼睛缓缓醒来时，尚未说话，便察觉到自己红唇微张，颊边便靠着爹爹修长白皙、此刻却莫名其妙变得湿漉漉的手指。
　　少年的眼神先是茫然了一瞬，紧接着便似是想起了什么，扑朔着眼睫，悄悄去瞥怀抱着自己的爹爹。
　　而顾九寒分明已察觉到他醒了，却只是饶有意味地轻笑，用那只湿漉漉的手指轻轻勾了勾少年白腻鼻尖：
　　“怎么了？醒了？今天折微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在少年瞬间微微扩散开的琉璃般瞳孔里，顾九寒眸色轻闪，当着他的面掀起一角寝被，慢条斯理地擦拭过自己沾染着水渍的手指，用玩笑般的语气说：“什么东西让你这么馋，抱着爹爹的手指便舔来吮去。”
　　“厨房里说你今日的晚膳用的不多，是半夜做梦时饿了罢？”
　　顾九寒说着，轻轻地隔着薄薄一层里衣，用玉竹般的手指揉了揉少年白皙平坦的小腹，柔和的目光中，流泻出一线玩味的光。
　　他的话语配合着亲密的动作，已经坦露得近乎于调笑，但处于失
　　忆状态、一心一意将顾九寒当做仰慕依赖的爹爹来看的姜折微，显然不可能由这句话想歪到别的什么地方，只以为是一句十分平常的关心而已。
　　便是由于爹爹对自己如此纵容宠溺、毫不掩饰的关心，当少年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地回忆起“昨晚做梦”时残留在自己脑海里的记忆与细节时，脸色便不由自主地、如同历经了寒冬的花瓣般，一点一点地冰冻着、娇艳而苍白地凋零了下去。
　　他紧紧攥住寝被，指尖用力得几乎泛着透明，勉强笑道：
　　“……让爹爹见笑了。”
　　只是眼睫垂下时，眸光里便似是有波澜隐现，少年望向床边不远处摆着的落地窗户，似有些出神般，定定地注视着镜中那个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倒影。
　　“检测一下二号反派BOSS现在的位置。”
　　姜折微保持着略带着惊惶、却又害怕被发现般强自压抑住的眼神，看上去仿佛惊慌失措的幼猫，在脑海中却语气十分冷静地对系统说：
　　“我觉得以他的性格肯定没有走远。”
　　“等顾九寒今天一走，我们就找个水面之类的给他机会……让他在顾九寒的眼皮子底下，再来和我来一波偷！情。”
　　系统：？？？？？？
　　“为什么宿主你的语气听起来这么兴奋的样子？！”
　　“因为双倍的快乐就要来了啊。”姜折微声调甜美，跃跃欲试地：“黑化顾九寒，想想就觉得刺激得飞起。”
　　

第27章
　　黑化顾九寒的确是令人心生期待。
　　不过在真正的刺激到来之前， 必要的铺垫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知道的吧？阿统？对某些人来说， 纯白的灵魂并不只是堕落的一瞬间才美味，真正值得令他们反复琢磨、细细品咂的， 正是这纯白灵魂在黑暗浸染下一点点泛上墨色的过程……”
　　仿佛一尾羽翼纯白的鸟儿， 一心追逐着天际边遥不可及的光，为此被窥见机会的黑暗诱惑，心甘情愿地踏入沼泽深渊。
　　一寸一寸地， 鸟儿缓慢而不可逆地被深渊吞噬，原本纯白的羽翼一点点覆上墨黑， 绝美而又无望地，泥足深陷。
　　姜折微用闲适的口吻如此说道，成功收获了系统充满茫然的眼神。
　　它老老实实地说：“……可我不知道这和宿主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只见在高大的四柱床内， 黑发少年正侧身蜷缩在靠墙的最里侧， 一动不动地裹在被子里着装睡， 却明显没有睡着，黑长睫羽卷翘着轻颤，显出少年心中正汹涌着的波澜。
　　他的脊背几乎是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墙壁处， 又将自己缩得那样紧， 看上去像是一只柔软的蚌，在危险不安时试图将自己缩回蚌壳。
　　只是那“蚌壳”也只是自欺欺人的，毫不坚硬， 不过是环绕住他的厚白寝被。少年就这样蜷缩在床榻上， 用寝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连白皙的面颊也用寝被包住， 纤细的身躯似是被裹入柔白的茧，执拗地不肯看向外面。
　　姜折微一边将雪白寝被掖得更紧，一边耐心地和系统解释：
　　“因为我也不确定反派BOSS一定会来，所以要让自己显得更无辜、更天真，对于他这样恶趣味的家伙来说，这样的设定勾引起来会比较刺激。”
　　系统：……？？？？？
　　它还是不懂啊宿主！
　　不问可知，系统此刻的表情依旧是一脸懵逼。
　　“仔细想想你就懂了。”姜折微在脑海中轻声对系统说：“被别人珍而重之层层包裹起来的珍宝，越是被保护得纯白干净，才越是会使人想要在这纯白上烙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系统沉默片刻，思索良久，终于还是坦率地承认：“虽然我还是不懂你们人类……不过，我隐隐约约能猜到宿主你想要做什么了。”
　　“是吗？”姜折微窝在被褥里眨巴了一下眼，明示道：“我觉得在这里我应该得到一些小小的奖励。”
　　系统：…………
　　系统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剥了颗糖果塞给他，姜折微将糖果细细品了品，看着脑海中旋转成糖棕色甜美涡旋，弯起眼微微地笑起来：
　　“是太妃糖么？”
　　“——真甜。”
　　少年就那样安静地缩在床榻的最角落，眼看着银白月光从床榻前的地面上一寸寸滑过，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听见有隐约的动静从床侧传来。
　　似有人掀开轻柔床幔，将细长手指轻轻探入寝被中，滑而凉地，缓缓轻拂过少年皓白如玉的暖肤。
　　微冷的空气随着对方的动作倾泻入温暖寝被，姜折微似是瑟缩了一下，反应却只是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依旧将脸埋在被子里装睡，只是眼睫颤动的幅度稍稍大了些。
　　“——呵。”
　　耳边似是传来谁低低的轻笑，那指尖慢条斯理地自颈项滑至锁骨，轻轻捺在锁骨上方微凹处，指尖略一回旋，便在少年奶白色的锁骨上方捺下。指尖微勾，轻拢细挑，刹那间便有一股夹杂着酥麻的颤栗感，自肌肤上如涟漪般扩散，眨眼间便没入骨血深处。
　　少年仍闭着眼竭力地装睡，玉般的肌肤却不可避免地泛起些微艳色，从耳尖到脸侧，桃花缀玉般灼灼。
　　半晌，那樱色的唇
　　瓣间，还是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略带颤抖的软音，月光下随即响起一声熟悉的低笑。
　　“怎么？还是不肯相信我和你同为一体的身份？”
　　对方轻声说着，指尖细抚过少年光洁的背：“……还是你依旧把我当做，那些只会蛊惑人心的心魔？”
　　凉凉的声线滑过耳畔，那熟悉的声调令姜折微的睫羽不由得微微一颤。即使不睁开眼睛，他也能感到在自己的面容上缓缓流淌而过的目光，甚至能想象出对方微勾起唇，清澈月光流转在他眼眸唇角时的模样。
　　……明明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对方看起来却总是更显凉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