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祈：太突然了。
　　吓得我瓜子都掉了。
　　

第7章 辛德瑞拉的舞鞋（7）
　　裴罗脸上的笑凝固住了，第一次看向谢祈，这个芮特兰夫人带来的私生子。
　　长得倒是不错。
　　但随即，他就低头毫不在意地笑了。看到辛德瑞拉毫不客气，他也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装出一副温煦的样子，而是张扬地倚在靠背上，指指点点地说：
　　“他？你可要想好了，嫁给他和嫁给我是完全两个结果，他可不会给你带去富贵和地位，就像现在这里——”
　　裴罗指着餐厅上的水晶吊灯、旋转楼梯上鎏金相框装裱的油画，点了点自己眼前的银质餐具，以令人厌恶的语气说：
　　“这一切你原本可以享受的东西，都会‘噗’地——化成泡影，你想好了？”
　　他这种明晃晃的歧视和鄙夷，令芮特兰夫人怒火中烧，连一贯喜欢笑话谢祈的安娜也忍不住瞪着眼前这个败絮其中的家伙，可惜，他们都无力争辩。
　　因为，裴罗说得都是真的。
　　辛德瑞拉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其实我也并不太喜欢这个小废物……”
　　裴罗嘲讽地看了一眼谢祈，露出一点满意的笑容。
　　但接下来，辛德瑞拉的话让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但跟你这样暴发户一样令人厌恶的家伙比起来，他可好太多了。”
　　说完，她站起身走向谢祈，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拽住谢祈的手，抓着他往楼上走去。
　　站在台阶上，辛德瑞拉对侍女吩咐道：
　　“既然那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等辛吉斯先生离开的时候，把他用的那套餐具给他带走。”她特意强调了“辛吉斯”三个字，让裴罗的脸色瞬间不好了，“留着也是污染了空气。”
　　说完，就潇洒地走了。
　　谢祈被拽着跌跌撞撞地跟着走，内心却忍不住为辛德瑞拉撒花助威——
　　你在我心里已经登基了！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女王威武！女王万岁！
　　　　.
　　路煜明可不知道他拉着的仓鼠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他只是单纯看不惯对方被别人欺负而已。
　　最近这小家伙也算乖，在自己的指使下兢兢业业地干活，路煜明觉得，自己应该负起一个老板的责任。
　　他想，心里那股不舒服，一定是出于自家员工被外面的野狗欺负了的不畅快。
　　谢祈被路煜明刚才的反击场面刺激得非常兴奋，脸都红了，而路煜明转头看到，理所当然地误会了。
　　他可还记得谢祈之前总是找自己麻烦的事，那时路煜明就以为这家伙是看上自己了，现在这样，他更是顺势有了错误的理解——
　　这家伙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想嫁给他吧？
　　就算要结婚，也是自己娶他啊，怎么可能嫁呢？
　　呸，想啥呢，自己才不娶个男的。
　　他盯着面前眼神明亮的少年，看到他柔软的脸，突然神游起来。
　　想到捏起来的手感，感到手有点痒痒。
　　……要是娶这样的，也不是没商量的余地。
　　路哥拜倒在丝滑的捏脸手感下，已经连底线都不要了。
　　　　.
　　“你……”你今天可真厉害，谢祈想吹吹彩虹屁，鼓励辛德瑞拉再接再厉，彻底改变原本贤妻良母软包子的设定，成为独立强大的女性。
　　这可是他的重要业绩！
　　而他一出声，对面眼神茫然盯着他的辛德瑞拉好像突然回魂，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
　　“你求求我也是可以商量的。”
　　“啊？”谢祈有点懵，商量什么？
　　辛德瑞拉表情好像有些懊恼，粗着嗓子咳了两声，连忙找补：“我是说，刚才只是为了打发那个讨厌的家伙，我可没有想跟你结婚的意思，不过……”如果你求求我的话，不是不能考虑。
　　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祈挥挥手，一脸欢快地打断了：
　　“我知道的，我没当真啦～”
　　谢祈完全没放在心上。
　　自己明显就是地主小姐的挡箭牌啊，这个地位他还是很清楚的。
　　所以，他毫无芥蒂地积极点了点头，依然眼睛亮亮地看着辛德瑞拉，内里充满感激。
　　看到自己传播和谐新风的业绩蹭蹭上升的感激。
　　这样子，就像一只傻乎乎的仓鼠，被抢走了栗子还一脸呆萌。
　　傻仓鼠被拒绝之后也没有不开心，路·辛德瑞拉·煜明本来应该高兴的，但他这会觉得自己好像有口气上不来。
　　一定是气的。
　　他转身就走了。
　　　　.
　　裴罗吃瘪之后，很快就坐不住离开了，而芮特兰夫人则赶紧将安娜和谢祈叫到了楼上。
　　她勉强支撑完伯爵的后事，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了，还经历了这样的意外打击，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表情丰富、精力十足。
　　甚至得知辛德瑞拉只是找了个借口，并不想跟谢祈结婚的时候，她也没有流露出儿子无法娶到有钱小姐的失望。
　　安娜看弟弟没什么表情，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就不担心他了。她转而开始担心自己的婚事：
　　“妈妈，爸爸去世了，那个裴罗真的要拿走宅子和酒庄吗？我……我还能嫁给贵族少爷吗？”
　　谢祈看向芮特兰夫人，连他都知道这显然是很困难的，更何况这个游走于上流社会、一辈子钻研贵族关系的女人。
　　她皱着眉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说：
　　“裴罗不会这么顺利的，我是伯爵遗孀，至少这两年，他不能把你们赶出去。我也绝不会便宜他！大不了我们就把府里的财产都挥霍掉！至于酒庄、封地，是保不住了……”
　　她看向安娜，流露出一丝悲痛和不甘：“我可怜的孩子，你的运气这样差。要是辛德瑞拉好拿捏一些，这宅子里的金银我就给你做陪嫁，可现在，我也拿不准能不能行。”
　　谢祈想了想，如果辛德瑞拉善良温柔、脾气和软，伯爵死后，芮特兰夫人一定会因为继承问题而迫切地想嫁出自己的女儿、侵吞宅子里的钱财。
　　所以她会跟女儿们大肆挥霍，会抓住一切让孩子跟贵族相亲的机会，也会控制住辛德瑞拉，让她辛苦做活，不让她抛头露面、有机会求助。
　　这就是原本的剧情吧……
　　可现在，辛德瑞拉成了为这个府邸遮风挡雨的人，她是最名正言顺的主人，是不容别人欺负的伯爵小姐。
　　谢祈笑了。
　　尽管自己没能出什么力，可他还是与有荣焉，这样的辛德瑞拉看起来才最幸福。
　　比嫁给王子改变悲惨人生的方式，更早、更自由地幸福着。
　　安娜听到母亲的话，倒是反常地迟疑了，她小声说：“她赶走了那个裴罗，也没对我们怎样……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了。”
　　芮特兰夫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也默认了这种情况。她沉吟着，对安娜说：“算了，不想那么多。不过，你总要抓紧时间去找个合适的人了，趁着还来得及……上次你说的嘉里男爵就不错，半个月后的宴会，你就去吧！”
　　谢祈听到芮特兰夫人转了半天，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嫁个好人改变命运”的地方，他依然不能认同，又忍不住多嘴反驳了一下：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才能解决问题呢？安娜这么着急嫁的人，真的是喜欢的、能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吗？
　　嫁给有钱的贵族，真的会开心吗？”
　　这一次，安娜反常地沉默了，没有像以往一样嗤之以鼻。
　　芮特兰夫人幽幽地说：
　　“难道我不知道吗？可……哪有容易的选择……”
　　门外，蓝色的裙边一闪而过。
　　

第8章 辛德瑞拉的舞鞋（8）
　　伯爵的丧事告一段落，谢祈才渐渐发觉府邸的变化。
　　那些曾经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侍女们逐渐变少了，最后只剩下厨娘、管家和寥寥几个仆人。
　　虽然谢祈很不喜欢有人在背后嘲笑自己的感觉，但当他们离开了，府邸变得冷冷清清时，他才意识到伯爵的去世给他们带来的影响。
　　他必须振作起来了。
　　从前，谢祈虽然知道自己要改变女人们的想法，让大家过上努力勤奋、和谐积极的生活，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喊喊口号。
　　只要芮特兰夫人一个白眼，他就懒得继续劝说她们了。
　　至于辛德瑞拉，他更是只敢旁敲侧击。
　　但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重视起来，不能再懈怠。
　　要快点改变现状，快点找出一条联姻之外的出路才行。
　　　　.
　　谢祈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毫无头绪，一大早就垂头丧气。
　　盥洗室里，安娜已经洗漱完了，正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地品尝葡萄酒——如今她也不用葡萄酒漱口了，这样金贵的物事，以后总是尝一次少一次的。
　　谢祈拿起酒杯一看，嚯，先被今天的大手笔震惊到了。
　　芮特兰夫人现在是能霍霍多少就霍霍多少，一大早连白兰地都拿出来了。
　　这可是贵如黄金的白兰地！
　　因为帮着辛德瑞拉处理了几天跟酿酒有关的事务，谢祈对酒庄的情况也多少有些了解。
　　白兰地是现在很难制作的高档葡萄酒。葡萄经过发酵之后，需要经过一道蒸馏提纯的工序，最终储存在橡木桶里多年，才会变得果香丝滑、醇厚且酒精度较高，成为“白兰地”。
　　不管是时间成本，还是刚刚发展起来的蒸馏提纯技术，都是极其金贵的。
　　“真可惜，这样好的白兰地，以后没了酒庄就喝不上了。”安娜发出了忧愁的叹息。
　　是啊，没有了葡萄园，哪里能酿造出这么好的酒呢……
　　等等！
　　谢祈突然灵光一现。
　　蒸馏法！
　　在学生时代，谢祈做过一个科普小动画，其中一个单元的主角就是瓦特。
　　瓦特发明蒸汽机之前，也曾改进过许多与蒸汽技术相关的装置，分离式冷凝管就是其中之一。
　　这让他也顺势了解了不少关于蒸馏法的信息。而现在，蒸馏酒的技术还是不成熟的，甚至有些酒庄将自己蒸馏高浓度酒的方法作为关键信息保密着，只有主人和少数工匠才知道……
　　而他，就掌握着最先进的蒸馏知识！
　　先用蒸馏法做点高浓度酒出来镇镇场子，没有葡萄庄园，买便宜的甘蔗榨汁，做朗姆酒也是好的——甘蔗酿酒的方法是从南美洲兴起的，在这个童话世界里，人们压根不知道它还能造酒。
　　如果发展得好，再造出蒸汽机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蒸汽抽水泵、火车、汽车……
　　谢祈摩拳擦掌，流着口水，仿佛看到了工业革命的时代即将到来。
　　带领全家女性走上自强不息之路算什么？
　　生产力决定经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要带领全国人民开创幸福生活！
　　果然，流淌在华国人血液里的基建本能，在任何世界都能占上风。
　　不过，哪来的钱造蒸汽酿酒作坊呢？
　　芮特兰夫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资助他的人啊！
　　　　.
　　很不对劲。
　　路煜明觉得相当不对劲。
　　那个傻仓鼠便宜哥哥，今天对他有点太热情了吧？
　　上次，谢祈完全忽视了路煜明表示“结婚也不是不行”的信号，把他气得不轻，路煜明就决定再也不管谢祈了。
　　反正他本就容易不耐烦，脾气不好、对人冷淡，要不是之前谢祈惹了他，他才不会教育这家伙。
　　尤其是，他无意中听到芮特兰夫人和他们的盘算，发现谢祈也不容易，说不定还烦恼着怎么找一位漂亮有钱的小姐结婚，他就突然失去了逗弄他的兴致。
　　算了，他们本就和自己不一样。
　　当然，在谢祈看来，就是亲爱的辛德瑞拉突然大发慈悲，再也不压榨自己了。
　　高兴还来不及。
　　路煜明不找茬，谢祈也不主动搭腔，俩人倒是“相敬如宾”好几天了。
　　可今天，谢祈突然热情地凑上来，让路煜明难免生出点得意之余，也觉得哪里不对。
　　是他终于反应过来，讨好自己才是唯一出路了？
　　就算路煜明再自我，也觉得这可能性不大——怎么看都是这家伙心里有鬼吧！
　　“说吧，想干什么？”路煜明一脸探究地看着谢祈。
　　谢祈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非常眼熟。
　　这不就是自己给投资人汇报进度，找人要钱的感觉吗？
　　作为一个屡遭差评的三流年轻导演，那每次要钱都不亚于是一次生死考验啊！
　　想到这，他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还忍不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领子，张口时差点脱口出“辛老板您坐”来。
　　淡定，淡定，都是条件反射。
　　“是这样的……辛德，这几天我听说裴罗已经开始接管酒庄了，以后家里就没有经济来源了。”
　　谢祈鼓起勇气，像给老板展示策划书一样想说服辛德瑞拉。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只要一抬头看到辛德瑞拉的眼睛，就忍不住结巴起来。
　　是直男的弱点了。
　　谢祈这样告诉自己。
　　“没错，所以呢？”
　　“我想做点事，能赚点钱贴补家用是最好的。”谢祈觉得，蒸馏器的事要慢慢说，所以他准备先提酿酒作坊的事，“之前一个朋友跟我说过，除了葡萄，甘蔗汁也是能酿酒的，我想，要不我们盘一个小作坊，收购一些甘蔗来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