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脸就放烫,迅速移开视线,嘴唇张开正要说话,魔尊却先他一步出声:“你——”
“你是谁?”
莫书浅察觉到这人的身体似乎僵了僵,扭头去看对方表情,发现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冲着面前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魔尊在看姜独。
主宰于仙侠世界的魔尊像是不解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不管是眉眼还是气魄都极为相近,萦绕在自身周围极大的威慑力同样如出一辙。要说唯一有区别的,那可能就是装束。
一身玄色金丝龙纹长袍,束鏐金羽冠,颇有帝王之相;另一个佩九环腰带,上边挂着一颗银铃,也是一袭黑衣,只不过与前者的广袖不同,手腕处的护腕紧紧收着,看上去更为韧劲。
姜独面无表情的与魔尊对视,旋即又将视线落在被他紧紧抱住的人的脊背上。
哪怕这样的场景眼前闪过无数次,哪怕知晓这个人是自己,他也还是止不住的心底直溢酸意。
他从来就不是个心眼大的人,相反非常的狭小,他受不了他喜欢的人被“被人”抱着。
如果只是在冥府,他坐在殿内,面前摆放这一框明镜,他看到自己这样抱莫书浅,他可以接受,他会觉得抱他的这个人就是自己。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现在就在莫书浅身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这位看似遥不可及的人。他可以揽过他的腰,可以拥抱这个人,温柔的摸着这个人的头发,嗅他身上的雪松冷香。
凭什么要被与他样貌一致的“别人”抱在怀中?
“放手。”姜独阴着脸说。
“哦?”魔尊似乎有些讶异,眉梢高高挑起,露出森森齿贝,笑道,“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让本尊放手?”
被自己的人格喊葱的姜独:“……”
他该不该骂回去?可骂自己的人格不就等于是在骂自己?
片刻后,他决定冷笑。
一把血色长剑倏然握在手中,姜独缓缓抬起剑,指向魔尊:“再说一遍,放手。”
魔尊眼底里有暗紫色火光浮动,苍白的脸衬得他笑意阴森,面目狰狞的可怕:“不放!”
一剑刺来,鞭影缭乱。
依稀能在电光石火间听到云修在说“要不要我帮你?”,两秒后是姜独“不用,滚”的拒绝。
长剑疾刺,迸射如银龙般绚烂剑光,每一招每一剑看似丢势不可挡,却总能被黑蛇般滑腻的长鞭缠绕化解,以柔克刚。
剑普通的剑,没有丝毫灵气,一看就是随手捡的,黑鞭却是千年难遇的上古法器,犹如潜伏于海底的蛟蛇,伺机而动,卷起万千浪花,凶狠而暴戾。
一时之间,竟是难较高下。
莫书浅:“……”
不是,这这么就打起来了?
两人相貌别无二致,打起对方来也是丝毫没留余地,步步紧逼,招招要命!
莫书浅被魔尊以左手单手揽住,余光倏地瞥见对方眼底有恶意闪过,蓦然转首,竟望见那藤鞭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两条,另一条已然绕到姜独的背后,恶意即如这黑蛇一般的藤鞭,嘶嘶吐着蛇信子,瞄准了他的后颈,眼看就要咬上去,姜独却像是没有察觉似的无动于衷,莫书浅瞬间就慌了,喊道:“当心身后!!”
魔尊表情蓦地一滞,姜独却倏然笑了。
剑光掠眼,一剑斩下,背后的藤鞭骤然一分为二化作黑烟消散。
眼看姜独脱险,莫书浅心还没完全静下来,下巴上骤然多了一份力,竟是魔尊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把他的脸掰过来与之对视,随即眯起眼睛,森然地道:“你在帮他?”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锋利,莫书浅怔了一怔,想要避开他的视线,下巴却叫人捏的更紧:“回答啊,你到底是不在帮他!?”
“你松开我!”莫书浅吼道。
这个人太奇怪了,和姜独以往的人格不同,与伍年、姜小狼、戏子都不一样,面前的这个人居然会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和可怕。
莫书浅没有看上去的温顺,骨子里永远还是那个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容卿剑尊,若面前这个人不是姜独,换做是别人,如此抱着他、用这种口气冲他说话,他早一剑劈下去。
“行,一直以来你都在与我作对,不给你一点惩罚,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谁的人!?”看到眼前人的眼梢微微红了,双手死死抵在他胸膛上,一个劲的往外推,魔尊咧嘴笑了起来,像是在观赏被关在笼子内垂死挣扎的猎物,在他耳边低喃道,“等回去以后,看本尊不把你弄死在床上。”
字句落下,莫书浅如遭雷殁,脸色骤然一白。
魔尊瞧见他的反应却笑的愈发张扬肆意,还待开口,一道剑光晃眼,如雷霆闪电般迅疾斩下。刹那间,只觉手背处一疼,魔尊睫羽微颤,垂下眼,苍白的手背上惊现一道口子,猩红血液喷薄而出,触目惊心。
剑尖似乎涂了毒,伤口的边缘是皲裂的皮肤,不断溃烂,冒着缕缕黑雾,空气中霎时弥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腰上禁箍的力猛地一松,莫书浅往后退了几步,魔尊见人要逃脱,目光突然一凛,也顾不得手背上的疼痛,伸手就要抓那还来不及退出去的青色衣袂,然而在即将触及那抹浅青时,左肩倏地被一把如冰银锻造的剑刺入,双目顿时一暗,手停滞在半空中,居然也没再动手去抓。
明明是千秋万载的魔尊,如今却跟傀儡一般耷拉着脑袋,阴沉着脸,片刻,将举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冷风呼啸,将鬓角的一缕青丝吹挡在额前,高大的身影兀自立在寒风中,是愈发的形影相吊,孤苦伶仃。
“你又伤我……不就因为我是魔族吗?你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伤我。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对?”
双目涣散,唇形翕动,近乎是堕入梦魇的人的呓语。
云修茫然:“这人又怎么了?”
莫书浅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宇不自觉的浅浅蹙起。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昨日白天山上的那只梦魇。
……
堂堂魔尊,居然也会中招,堕入梦魇之中。
蓦地,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落在肩头,他撇头看去,正对上姜独的侧脸。鼻梁硬挺,弧度柔和,他没有看着莫书浅,只是盯着面前这个与自己长相一样的人身上,说:“魔尊的人格记忆是停留在你还是容卿的时候,但是这里毕竟不是现实世界,《低魔仙侠》里的我的记忆并非是真实发生过的。”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人格的记忆有被篡改。”
“篡改……”顿了顿,莫书浅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清霜剑,问道,“会篡改成什么样?”
姜独摇首,自嘲的笑了笑:“鬼知道,看系统心情。我把快穿部给炸了,系统怕是在满世界通缉我,估计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解释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对面魔尊身上,看着他头疼欲裂,被折磨的扶额咬牙的痛苦模样,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就像是在议论微不足道,或者事不关己的小事,语气平淡的近乎冷漠:“关于容卿仙尊的这段记忆本就是我比较过不去的砍,多半是往最有可能让我崩溃的点儿改吧。这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种磨炼。”
崩溃?
什么样的记忆能让这个人崩溃?
在他还是容卿的时候……
明明眼睁睁的自己被江钰斩断灵脉,魂魄融于清霜剑内的时候,都没有让这个人崩溃。
那么,能让他崩溃的记忆会是什么?
第45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9
魔尊单手抵在额前,佝偻着背,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莫书浅不禁动容,正要走上前去一步,却被姜独按着肩膀拦下:“别去。昨晚你也见识过了,我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别的人格更是没有保障,你若贸然接近,我怕他会伤害到你。”
莫书浅:“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若说方才是梦呓般的呢喃,那此刻更像是陷入癫狂般在咆哮,在嘶吼。
魔尊蓦地掀起眼皮,睫帘下的眸子血红的瘆人:“来,你刺本尊,再刺一剑,最好把这里刺穿,来啊,你干脆把本尊刺死在这里!反正你到死都不肯待见本尊!本尊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死了算了!”
他紧紧咬着牙,手指向自己的左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清霜剑留下的伤口,冲莫书浅呐喊道。
“……”
莫书浅一把冷汗挥洒如雨,心道这人不是得失心疯,就是如姜独所言记忆遭到拆迁似的大改革,说出来的话牛头不对马嘴,戳伤口的行为看上去也无比稚拙。
就像是闹别扭的小姑娘,再受到委屈后不肯服输,故意用言语激对方。嘴里说着“你有种就掐了我,快点来掐死我,不掐我别想走”,其实心里想的是“你胆敢掐老子一下老子立马干死你”。
更过分的是,这位“小姑娘”还十分没有自觉,似乎觉得这样看起来特别狠:“来啊,怎么不动手了?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
莫书浅心道我委屈个鬼,手中清霜剑还剑入鞘,不顾姜独阻拦,与魔尊面对面对峙着。
没人说话,莫书浅却能捕捉到魔尊时不时把目光往清霜剑上瞥的细小动作。
“你在害怕吗?”
“本尊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你用这把剑伤了本尊一百零三次吗?本尊早就习惯了,还用得着怕?”他几乎是带着恨意,咬牙切齿地道。
莫书浅:“……”
《低魔仙侠》的背景既是系统所拟定,二人之间所发生的事自然与真实发生过的不同。恰巧在这个虚拟时空中,魔尊姜独与剑尊容卿便是两看相厌的死对头。
一位为正道之首的仙尊,一位却是十恶不赦的魔尊,两者交锋,相爱相杀,是变了态的系统会干的事。
用清霜剑伤他一百零三次?
根本是莫须有的罪名。
“不过没关系。”魔尊的眼角红了,涩然道,“你在本尊身上所留下来的伤,本尊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偿还。”
说罢,犹如涂了墨漆的藤鞭贸然发作,破风卷起,鞭影缭乱,魔尊往姜独与云修所在之处甩去,眼看满生暴戾的藤鞭就要当头劈下,云修立刻取符抵挡,而姜独却只是微微勾了勾手指,游蛇般紫色与黑色混杂的藤鞭霎时停在半空中。
见状,魔尊神色微变,没愣多久,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打了个响指,两旁空气开始撕裂,时渊中一黑一白的两个高大身影骤然出现,分别落在姜独两侧。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冥府的黑白无常。
姜独:“……”
“这、这是哪?”黑白无常常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冥府,被头顶的阳光刺的眼睛微眯,再转首,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大人,你可让我好找,冥府没有你在秩序可还了得?”
说完,黑无常与白无常就一人勾着姜独一条胳膊,像是要把他带回去。
俗话说权利大责任大,姜独的身份虽贵为冥府大帝,可他毕竟是偷溜出来的,除非关系到天下的生死存亡,需要他亲自动身,否则冥府大帝是不可随意离开冥府。
姜独的面色铁青,他本意就是不想让魔尊察觉到他的身份,才随便变出个破铜烂铁似的剑,与之抵挡,没有动用一分一毫的灵力。
姑且算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分身,也忘了魔尊这个人格有撕裂时空的能力,竟是动用丝毫灵力即被轻而易举的瞧出身份。
魔尊像是在宣布胜利一样,狞笑道:“不好意思啊,你还是滚回你自己的地盘呆着吧。”
黑白无常还在拼命拽姜独,一直以来,他其实都特别烦这两个随从。黑无常和白无常平日里什么事都可以妥协,但一关系到地府秩序又会变得格外严格。
黑无常:“大人,您身为北太帝君怎么可以随意离开地府?”
白无常:“先前伍年大人离开的时候,地府里的一群位高权重的奸佞恶鬼都开心的起飞了,如今您也不在,阎王爷他老人家根本治理不过来啊。”
莫书浅:“……”
魔尊哂笑道:“滚吧滚吧。”
“行,你等着。”姜独嘴角一抽,斜眼睨向云修,以刀子般的眼神威胁道,“照看好仙尊。”
无论何时何地,这位反派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这个人。
莫书浅看向他,他也看了回去,一番对视,姜独倏地笑了:“我很快回来。”
时渊闭合,不过瞬息间,四人中已然少去一人,此时此刻,也只剩下莫书浅、魔尊与云修站在原地,三人无言。
半晌,破空声再次拂耳,藤鞭打了个弯,与先前不同,这次不带有任何杀伤力,一圈又一圈的往那抹青色身影上缠去,竟是牢牢捆住了莫书浅。
“……”莫书浅惊呆了,“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魔尊使力一拽,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垂眸望他,眼里有深情,有得意,笑道:“干什么?你是本尊的人,你说本尊要干什么?”
云修:“喂,我警告你放开他!”
显然,他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魔尊根本没把云修放在眼里,但也不阻碍昔日的主角拼死一搏。
云修低头取符,准备掏出自己所有家当轰炸这个得了失心疯的反派,魔尊却忽然冷笑一声,空间再度撕裂,足下一踏,拂袖而去,留下云修一人僵在原地。
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