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涯的轻功独步天下,连杨毅都是望尘莫及的。
楚轻有了段涯,赵时煦才终于能定下心来击退杨毅,他终身一跃,飞身骑到楚轻的战马之上,高抬手臂,沉声大喝,“众将听令!”
“谨听小王爷号令!”众将士在那一瞬也不知为何竟如此信任原本站在他们对立面的赵时煦,或许是因为楚轻方才的举动。
而赵时煦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做了,似乎是下意识的,他知道,大靖不能没有主帅。
赵时煦下令急攻,而后一脚跃起站在马背之上,拿起方才的号角再次吹了起来,杨毅要捉拿他,但这一次十命他们已有了经验,立刻用一支精锐军护着赵时煦,让杨毅无法靠近。
号角声起,即便吹号角的人是敌军,但梁国大军都知道,这代表对他们下达撤退命令的是另一位首领。他们看着赵时煦就好像看到了那位首领一般,士气瞬间大变,虽不软弱,但却再不如跟着杨毅时那般凶猛。
大军一路撤退,十命和林墨紧追不舍,直接将其逼回汴安。
杨毅见状,得知这一战是赵时煦赢了!他果然达到了他的目的,楚轻重伤,生死未知,大靖再没可能找南境麻烦,并且最后还是他号令了大靖大军。
这一战他赢得漂亮,为南境赢下了主导权,此刻,他就是让大靖割让十几座城池给南境,或者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都是能的。
“时煦,这笔债,本王将来一定找你讨回!”杨毅在撤回汴安时,对着已经又暗下去的天色愤怒一喝。
然而赵时煦却是听不见,即便听见了估计也没心情搭理,他此刻整颗心都在睡榻上的楚轻身上,身上的飞镖已经取了出来,但他仍旧昏迷不醒,单于的脸色也是难看的不能再难看。
“单于,到底怎么样?”赵时煦急的直呼单于的名字。
单于黑着脸,当真不知怎么形容这两个一直在作死路上折腾的病人,“暂时死不了。”
赵时煦提在胸间的那口气,这才算是落了下去,“已无大碍了吗?”
“皇上武功不错,那飞镖虽然射中了他,但也都避开了要害,只是同时中镖血流过多,致使皇上晕厥不醒,再加上之前的伤...”
“他什么时候会醒?”段涯负手站在一旁,听了单于这一长串的话,直接问出重点。
单于摇了摇头,“这点老夫不敢确定。”
“不敢确定是什么意思?”段涯沉声问道。
单于盯着他们,半晌才道:“听天由命。”
赵时煦知道单于说的意思,一不注意,楚轻就得成吊着半口气的植物人。
“他会醒的。”赵时煦斩钉截铁的说道。
所有人都看着他。
赵时煦却没有多加言语,帐内忽然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营帐内便只剩他和楚轻二人。他坐在楚轻的床畔,静静的看着他,而后抬起手勾起他的一缕白发。
“楚轻,我忽然明白了,如果没有我,你应该是按照原来的路线,在最后灭了南境吞了梁国,真正做到皇权天下了,我的出现让你无法走到最后一步,或者,你要走到最后一步,我就必须得死,可我活着,你就注定走不到。”赵时煦轻声说着,手指依然轻轻的抚着他的白发。
楚轻静静的躺在那儿,苍白的脸色令那张俊美的面容再无一点攻击性,看久了,倒像是会陶醉一般。
“我也应该按照原书的套路,杀萧阮,然后在你第一次让我成为你的男后时答应你,再与你一起将南境合并,咱们帝后联手,最后吞灭梁国,收魏国,来个皇权天下。”
赵时煦说着,嘴角露出一个苦笑,“你之前总让我理解你,我如今理解了,却依然无法赞同,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不会这么做...”
赵时煦的掌心上缠绕着楚轻的白发,那一缕缕白发好似烈日一般蛰的他睁不开眼,只能闭上眼睛任由被蛰出的泪水顺着眼角蜿蜒而下。
“楚轻,你可曾有过一瞬后悔爱上我?”赵时煦看着面前安静的睡颜,轻声问道。他知道床上的人无法回答他,便又自顾自的道:“我没有后悔过,如果再来一次,我估计还是该被骗的时候被你骗,该被你利用的时候被你利用。你说,咱们这算什么?”
楚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赵时煦却缓缓的弯下身子靠在他的肩头上,而后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理解了你的立场,我知道,你也理解了我的立场...所以,楚轻,我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对吗?”
楚轻无法回答他,但赵时煦已经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
赵时煦下令撤回大靖,如今他们已经回大靖一月有余了,楚轻虽然昏迷不醒,但朝中有长孙长吉稳住时局,暂时无异。而这一次,大靖当真是元气大伤,需要一段时间复原了,楚轻在短期内也是无法作妖了。
而梁国也是一团糟,这一次也算是被大靖重创,泸县之后的几座城池都被大靖占领,更何况,梁国内里,梁帝和十四王爷还有的一搏,顾不上这边了。
梁国没有讨到好,而大靖想要吞灭梁国的计划也算是失败了。再加上楚轻昏迷,赵时煦有足够的能耐调动一切,南境的危机早已解除,长孙劲松都已回来七八日了。
楚轻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到底没有达到他的目的。在这场战役之中,唯一获得最大利益的是赵时煦,南境危机解除不说,已能正式脱离大靖自成一国。
从此以后,这中原大陆,又多了一个国家。并且已南境的实力,未来十年内一定会得到质的进步。从这方面看,赵时煦的确是这本书里的最大赢家,没有依附任何人,仿佛就在走马观灯之间,让南境让自己成了一方霸主。
只是,他并不开心。
“一直以来,还没有多谢段前辈的相救之恩。”赵时煦看着月色下的段涯,真挚的开口。
段涯看了他一眼,好半晌才道:“小娃娃,我真没想到你和阿轻会走到这一步。”
赵时煦笑了下,“我也没想到。”
段涯看着他,又看了眼天上的圆月,“我早听闻你和阿轻的事,一直未有出面,是我知道,你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矛盾,但走到了这一步,是立场的缘故,谁也无法放下自己的立场,所以,哪怕是宣珏复活了,你们之间走到这一步也还是必然的。”
赵时煦听着,语气也依然平淡,“前辈所言极是。”
“如果阿轻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
赵时煦听着,却还是那句话,“他会醒的。”
段涯不知他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正要问,便听身后张然欢呼雀跃的嚷道:“皇上醒了!”
段涯看向赵时煦,却见赵时煦愣愣的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他自信和笃定,是他相信楚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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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轻醒后,一大堆人涌向他,但那些人影里却没有赵时煦的身影。
他顾不得问现在的情况,似乎已经不再关心,只问道:“时煦呢?”
张然立刻让人去找赵时煦,却被人告知,没人看到小王爷,不知他去何处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楚轻愣了一瞬后方拿过一旁的衣物随意套上,而后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皇上,先喝药!”单于无可奈何的大喝,然而楚轻跟个五感尽丧的仙人一般,一面吩咐人备马,一面冲出长乐宫。
初冬夜,寒冷刺骨,然而楚轻身上却热的心慌,他有一腔滚烫的情感要与赵时煦诉说,然而那个人却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任何话,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他昏迷这些日子以来,能感受到赵时煦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他还听见那日赵时煦对他说的那番话,只是他无法睁开眼睛,无法回应他一句,如果能的话,他一定会回一句,“可以,我们可以再在一起。”
他一路策马,追出京都,他知道赵时煦就在他前方不远处,但他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他知道,这是赵时煦不让他追上。
况且,即便他的心已在路上飞出了千里马的速度,然而身体却在他和唱反调,在他疾驰了不知多久后,身体终于支持不住,从马背上摔倒而下!
十命跟在他身后,瞧见后立刻赶了过去,跳下马背飞奔过来扶起了他,“皇上,您才醒,要爱惜身子啊,大靖还有许多大事等您决策!”
楚轻站起身,在天际泛起的鱼肚白中眺望着远方,耳里好似听见一阵阵马蹄声,马上人的身影是他最熟悉的人,然而那身影却离他越来越远,马蹄声也越来越小。
“他走了。”楚轻呆呆的开口,这一回比之前赵时煦离去的任何一回都让他绝望。
“待安定后,皇上还可以去南境找小王爷...”
十命找着措辞宽慰,然而楚轻却摇了摇头,脸色灰败的看着前方,“他不会再见我了。”
十命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为何’,但话到嘴边又堪堪收住了,仿佛他也明白,赵时煦不愿再见楚轻的理由。有些人就算相爱,但却不一定适合在一起,人在世上,除了爱情以外,总还有许多东西是在意和放不下的。
“皇上...咱们先回吧。”
楚轻未有听见一般,他只知道,自己还有许多话要对赵时煦说,他想告诉他,他理解了他的立场,明白他的处境,懂得他想要的自在究竟是什么。
然而赵时煦却再不肯给他机会了,或许是从前给过太多,以至于在他领悟之时,他却不愿给了。
十命再唤了他一声,他却始终没有动作,只用那憔悴不堪又深深期盼的眼神看着前方,口里喃喃着那句,“他不会再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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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时煦带着赵臻和全淼从大靖一路奔驰,行至一半路程时,赵时煦突然停了下来,对全淼道:“三水,你不必跟着我了,去找十命吧。”
全淼顿住,“小王爷,属下自是要...”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你再跟我回南境也没什么意义,我身边有臻兄就够了。”
全淼抿着唇,想要说什么,却一直没有开口。
赵时煦翻身下马看着他,全淼也跟着翻身下马,才一站定,赵时煦就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十分真挚的道:“三水,这么多年,谢谢你。”
全淼鼻头一酸,这话听起来十分伤感,“小王爷,是属下多谢您...”
赵时煦笑了下,未有再说什么,只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而后松开他翻身上马,再次和赵臻疾驰而去。
全淼在身后看着,眼泪扑簌簌的掉。
“小王爷为何不让全淼跟我们走?”赵臻忍不住问道。
赵时煦看着前方,淡淡道,“十命会对他好的,我和楚轻,都羡慕他们。”
赵臻沉默着。
赵时煦接着道:“况且,他母亲和姐姐的事,十命告诉他,比我告诉他会好很多。”
赵臻点点头,不再多问,只一路跟着他。
其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赵时煦会在楚轻醒来后立刻离开,他以为,他总要见一见楚轻,和他说点什么。毕竟,他日夜不离的守了他一个多月,还为他收拾了烂摊子,稳住了局势。
然而,在楚轻醒来之际,他却什么言语都没有,决然离去。
他们日夜赶路,原是想直接回南境,但到底抵不过身子的不适,在抵达的前一夜,于驿馆歇了歇脚。
夜里,赵时煦在林间伫立,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随意的往前踱步,踱着踱着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垂首一看,有个什么管状物埋在尘土之下。
赵时煦拧了下眉头,蹲下身将那尘土刨开。而后,一支通体翠绿,正面还刻着一个‘宣’字的玉笛出现在他面前。
他手指发颤的拿起那支原本已丢失的玉笛,不知怎的,泪水在那一刻如黄河决堤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只能任由它们在初冬的夜里尽情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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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时煦启程返回南境。
南境百姓早已出城十里相接,皆对大靖撤出南境,南境正式自成一国,自有体系礼法而欢呼雀跃,而这一切的功劳都要归于赵时煦。
所以,那十里延绵的道路上,跪满了百姓,仿佛冥冥中他们都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了一般。
看着百姓们的笑颜,赵时煦抚着腰间的玉笛,微微苦笑了下。
“小王爷。”水云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抱着球球。
赵时煦一瞧,立刻迎了上去。
“球球~”
襁褓中的球球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漂亮的眼珠子四下转着,仿佛是在人群中寻找另一张亲切的面孔一般,然而他看来看去,却始终没有看到,随即瘪起嘴来。
赵时煦抱着他,发现了他微微的表情变化,也好像读懂了他的心理活动一般,垂首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道:“球球,我们不会再与他相见了。”
话落,襁褓中的球球哇哇大哭了起来。
赵时煦抱着他哄着他,而后在百姓们的迎接欢呼声中往南境都城而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么么么哒,谢谢小天使们一路以来的支持,有没有觉得这个结局是非常合理的,嘤嘤嘤~~~不过接下来会有番外啦,不出意外明天会更新番外,出了意外就周末更,么么么哒,再次感谢,360度旋转鞠躬~~~~~
第120章 番外一 国番书
南境在中原大陆的版图上并不算一个国土面积广袤的国家, 与同一大陆的大靖和梁国比起来,面积几乎小了一大半。但就是这样的南境, 却国富民强到让梁国和大靖都刮目相看的地步。据说是新登基的新皇改了一系列的政策,才有了如今的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