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思宜此刻的反应异常迟钝,所谓十指连心,他从未感受到这种程度的疼痛。
看着不断冒血的伤口,他神色几度变化,除了难以承受的剧痛外,更多则是嫌恶,以至于迟迟没有动静。
程岩见他干站着,只当庄思宜害怕。他抿了抿唇,眼中划过一抹犹豫,终是道:“得罪。”
说罢,他低头含住庄思宜指上的伤口。
一阵酥麻的感觉从两人相贴处滋生,又瞬间流窜至庄思宜的四肢百骸,席卷全身。
那一瞬间,仿佛连疼痛都染上了暧昧。
他能清晰感觉到程岩双唇的柔软和温热,庄思宜微微一颤,陌生的燥热蠢蠢欲动,原本煞白的脸顿时绯红,哑声道:“你……”
他并不知道自己打算说什么,不等他想好,就见程岩吐出口带血的唾液,衬得唇色更加殷红……
就在庄思宜愣神之际,程岩忽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洒在他伤口上。
“你做什么?!”庄思宜大惊。
程岩垂眸,并没有看对方,“给你止血。”
他拿过庄思宜右手上的镰刀,“我刚刚是救急的办法,你去找村长,让他好生给你处理伤口。”
庄思宜还有些回不过神,半晌才应下,“我很快就回来。”
等庄思宜再度出现在田边,手指已被包扎过。
他见程岩正一把把地收割着油菜,动作流畅得好似干过千百遍,忍不住好奇,“阿岩,你怎么什么都会?”
程岩顿了顿,“我生在农家,你说呢?”
事实上,他从小也很受疼爱,根本没干过农活。是前生当县令那几年才学着做了些,比真正的农人差远了。
程岩见庄思宜的手指缠得像萝卜,问他:“还疼吗?”
庄思宜笑了笑,“不疼。”
程岩面无表情,“不疼你就帮忙推板车吧,总不至于再受伤。”
庄思宜:“……”
板车上装满了割好的油菜,有人在前面拉,庄思宜则在后头推,期间若有油菜掉下来,便有村中的小孩子们跟在车后捡。
——的确是不会受伤,但也真累。
如此,等到村中女眷送来午饭,庄思宜只觉得如蒙大赦。
不止是他,大多学生都累得瘫坐在地,但他们还不能休息,因为山长不允许他们接受村民的口粮,他们必须自己找吃食。
幸好,人人都带了干粮。
程岩向村民讨了碗水,慢慢将饼子掰开。他见庄思宜的包袱里全是些精致的糕点,稍一犹豫,说:“你这些都不管饱。”
庄思宜苦笑,“昨晚上庄棋给我备的,他以为我来玩儿呢。”
程岩默默将一半饼子递过去,“你吃这个。”
庄思宜没接,“你呢?”
程岩指指一旁的篮子,“里头还有。”
这时,林昭和阮小南相扶着走来,前者大嗓门道:“庄兄,听说你受伤了?”
庄思宜顿时脸了黑,他一扭头,见萧淮也跟了过来,眼中写满幸灾乐祸,“哪儿伤了?快给哥哥看看。”
附近也有学生围拢过来,他们刚刚离得远,并没有注意到庄思宜受伤一事。此时不论真心与否,面上总得关怀一番。
“走远点儿。”庄思宜微恼:“一身汗臭。”
萧淮知道庄思宜是在借题发挥,反而凑得更近,“谁没出一身汗啊,你连我都受不了,那见了曦岚岂不得被臭死?”
他口中的曦岚名为胡曦岚,也是世家子,且是程岩上舍的同窗,被安排去喂猪了。
此刻,天真的少年们以为喂猪已是极限,直到又劳作了一下午,他们撑着最后一口气感叹——还不如去喂猪呢!
申时末,村人们都已收拾好农具归家,学生们筋疲力尽地回房,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程岩尽管?0" 穿进雷剧考科举9" > 上一页 12 页, 埠芾郏薹ㄈ淌苌砩系恼衬澹闳ピ鹤永锎蛩辽怼8胀训羯弦拢吞缴砗蟠炊玻芬豢矗家艘渤隼戳恕?br /> 程岩随口道:“你伤口不可沾水,擦身时小心点。”
“嗯,多谢。”
庄思宜余光瞄见程岩劲瘦的腰身,上头粘着一层薄汗,在日光下白得晃眼。
其实他和程岩同住数月,并非第一次见对方裸/着上身,但不知为何,今日莫名感觉喉咙发紧。
他背转过身,佯作无事地脱去外衣……
等庄思宜换了身衣服回房,就见程岩正跨坐在阮小南腰上,后者不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不按了!我不按了!”阮小南含着一泡泪,抽着气道。
程岩露齿一笑,手上更加用力,“药酒是我特意向村人讨来的,效果很好,你现在疼,总比明早直不起腰来强。”
阮小南:“我宁可直不起腰……呜呜……”
庄思宜沉着脸走回床边,就连萧淮找他说话也不搭理。
又休息了片刻,学生们终于找回点力气,隔壁房有人来问晚上要不要一块儿野炊?众人此刻虽饿,但谁也不想再啃干粮,心想好不容易来一趟,说啥也要体验一回乡间乐趣。
于是除了本就生长在农家的学子,大多人都勉强爬起来,准备出门。
程岩自然是不想去的,但顶不住其他人的盛情相邀,只好穿上外衫跟着一道。
等他们来到约好的地点,溪边已围坐着不少人,地上铺了布,上头放着瓜果茶点。
此时日已西斜,夕阳余晖洒在清澈水面,倒映着一片金红。
“曦岚,今日喂猪喂得咋样啊?”萧淮笑嘻嘻坐到胡曦岚身边,乐不可支地问。
胡曦岚说话做事素来慢条斯理,此时也只笑笑,若无其事地倒了一杯茶递给萧淮,又招呼庄思宜等人坐,才缓缓开口:“尚可,比你们稍微轻松点儿。”
萧淮:“……”
程岩忍不住笑,他对胡曦岚印象很好,此人志不在仕途,前生只考了乡试便回家办了书院,从而躲过会试一劫。
而那间书院,在日后十余年间名声渐大,胡曦岚也成为当世名儒。
“喂猪还真不算啥。”说话的是萧瀚,乃萧淮堂兄,也是上舍中人,生得十分漂亮。他朝不远处扬扬下巴,“谢林他们被带去喂鸡,知道鸡食从哪儿来吗?”
萧淮:“不就是米谷一类。”
萧瀚笑了笑,明明是男儿身,一双眼却自含春情,只是说出来的话……
“是从茅厕里捉了蛆虫。”
“别说了!”阮小南捂着耳朵,满脸都是拒绝。
场中人大多有些脸绿,萧瀚对此很满意,“看见没,谢林一脸菜色,听说今日吐了好几回。”
“他家里不是乡下吗?之前没干过?”
说话之人叫周济民,中舍的学生,程岩和此人并无交集,但对方的视线却有意无意地扫过他。
庄思宜今天本就有些烦躁,察觉此人不怀好意,顿时火气上头,“谁让你坐这儿的?滚开。”
周济民脸色一僵,似想发怒,但对上庄思宜冰冷的视线,只觉一头凉水当头浇下,心里那丛火苗被扑得一点儿不剩。
最终,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抱拳离开。
自觉饱受羞辱的周济民怒气冲冲地找到陆清颜,“这帮子世家子,真不把咱们当人看,还不是仗着投胎好。”
陆清颜安抚一笑,“周兄,谁给你气受了?”
周济民嘴唇微动,最终道:“也不知那个程岩什么本事,把庄家的嫡子给伺候得处处护着他。”
陆清颜眸光闪了闪,“听说他们在社学时就是同寝。”
“同寝?”周济民目光不善地瞟向程岩,见对方手捧着茶,面上微带笑意。
落日余晖下,程岩的眼角眉梢仿佛都晕着一层光。纵然厌恶对方,周济民也不得不承认程岩有一副好样貌,当即嘲讽道:“侍寝吧?”
陆清颜脸色一变,“周兄,慎言。”
周济民“哼”了声,“你没见庄思宜那个样子……算了!”
他心中愤愤,并没有注意到陆清颜瞬间阴郁的眼色。
等到天际完全转为暗红,溪边已生起篝火,有人提议夜钓,说晚上还能吃烤鱼。
众人本就抱着玩乐的心思,自然没有异议。
程岩等人去借钓竿,阮小南则自告奋勇地要去找鱼饵。可惜他一看到林昭挖出来的蚯蚓就哭着跑掉了,剩下林昭茫然地站在原地。
“林兄。”
林昭回头,“是陆兄啊,何事?”
陆清颜浅浅一笑,“怎么就你一人?你那几位舍友呢?”
林昭将蚯蚓扔进刚找来的小罐子里,老老实实道:“程兄和庄兄去借钓竿了,阮兄跑了。”
陆清颜语气中透着羡慕,“庄兄跟程兄关系真好,走哪儿都带上他。”
林昭挠挠头,“是啊,程兄去哪儿庄兄都要跟着。”
陆清颜:“……”
他暗自吸一口气,说出此来的目的,“我很仰慕程兄的学识,想要结交一番,不知他平日有何喜好?”
林昭想也不想,“读书。”
陆清颜:“还有呢?”
林昭思索了半晌:“读书。”
陆清颜:“……”
他还想再问,忽见林昭眼神一亮,冲着他身后喊道:“程兄!陆兄正跟我打听你呢,说想与你结交!”
陆清颜:“……………………”
作者有话要说:
陆清颜:我悄咪咪问你个事,你不要给别人说哦。
小林:好的。
小林:岩岩我给你suo……
陆清颜:……叛徒!
——
小庄:阿岩你怎么什么都会?
岩岩:因为,我是主角
小庄:我也是啊
岩岩:我是一番
——
粗不粗?长不长?还想我继续粗长的话,就多多留言鼓励啊!
洒土止血是土办法,现在也有人用,但有一定风险!小庄之所以会燥热,可能就是他被感染发烧了吧哈哈哈。
ps.昨天写到上舍和中舍隔着池塘,微博发了一张图,有兴趣可以看看增强画面感,了解下我们鹤山书院的景致!假装不是在给微博打广告:李思危sweety
第31章
抱着钓竿的程岩脚步一顿, 就看见了林昭身旁的人。
他对陆清颜印象很复杂, 前生初进书院时, 陆清颜就已经在上舍,两人交集不多。他只记得陆清颜是盐商之子,家里很有钱。
后来他跟庄思宜同寝后,曾有一段时间经常能见着陆清颜。对方对他很友善,但程岩能感觉到,那种友善并非出自真心,甚至,陆清颜很不喜欢他。
就像此刻一样,明明正对他笑,但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事实上, 他的直觉一点没错。
陆清颜和他同一年考中进士, 在他和庄思宜决裂后, 陆清颜就渐渐成为庄思宜关系最近的友人之一,还娶了庄思宜的堂妹。
那时的陆清颜被人辱作庄思宜养的恶犬, 指哪儿咬哪儿, 尤其喜欢咬他。
不过……
程岩眼中的冷意一闪而逝——陆清颜还是死在了他手中。
前生他有很多后悔之事, 但不包括这件,谁让陆清颜竟然想动他的家人!
他很肯定这是陆清颜自己的意思,因为庄思宜与他斗得再狠,也断不会用如此龌龊、下作的手段。
但程岩一直想不明白, 陆清颜为何那么恨他?他从未主动招惹过对方。
重生以来,他跟陆清颜更是从未说过话, 只远远见过一两次,怎么这人已经好像已经讨厌他了?
莫非,他们生来犯冲?
或者……对方也有记忆?
但程岩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若陆清颜真有前生记忆,还能放任他活着?
程岩暗自哂笑,既然看透了陆清颜的伪装,程岩也不想跟对方虚与委蛇,他沉默地走向林昭,递给林昭一根钓竿,接着便转向了别处。
从头到尾,就当陆清颜不存在。
陆清颜又惊又怒,羞恼不已,不过一个乡巴佬,真当自己多了不起吗?他委屈地看向庄思宜,可庄思宜却皱了皱眉,“你和阿岩有矛盾?”
陆清颜摇摇头,“我仰慕程兄还来不及——”
“最好没有。”
庄思宜打断他,快步追上程岩。
陆清颜脸色忽青忽白,但他很快意识到林昭还在旁边,只能强自按捺怒意,笑道:“我不知程兄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有那么讨厌吗?”
林昭忙着给鱼钩上饵,心不在焉道:“估计是吧。”
陆清颜:“……”
老实人林昭给了陆清颜最后一击后,便兴冲冲扛着钓竿往溪边去。留陆清颜一人干杵着,气得手指都在发颤。
而被陆清颜记恨的程岩已经挂上鱼饵,甩出了鱼竿。
他对钓鱼这件事并无信心,但此刻天悬星河,秋风习习,还有溪岸上的篝火为夜色平添一份暖意,身边更有三五友人,让程岩深感惬意。
“阿岩。”
“嗯?”
庄思宜本想问问他是否对陆清颜有意见?但忽然又憋住了,他不忍坏了气氛。
“没事,我们来比比谁钓得多。”
“不比。”
“……”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耳边时时传来笑闹声,偶尔夹杂着几句他们听不懂的乡语。
那些声音越飘越远,散于风中,最后,竟只余彼此的呼吸声……
突然,程岩感觉手沉了一下,他还没反应,庄思宜先紧张起来,“有鱼!”
程岩心中一喜,定了定神,双手握紧鱼竿猛地一拉——结果就差点儿被鱼拖进水里!
“阿岩!”
庄思宜扔下鱼竿就冲过来,拦腰抱住程岩,待程岩稳住身形,他又从背后环住对方,双手也覆在了程岩手上。
程岩感觉手背一烫,下意识想挣脱,就听庄思宜道:“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