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在最开始两天最为密集,稍微结点痂的地方又被新的伤口覆盖,后来山娃便发现小白的伤口都在逐渐好转,新添的伤口出现的频率逐渐降低,直至没有。
在小白新旧伤口都长好之后,山娃就放下心来,并且从外面买回来一件红彤彤的小衣服为小白穿上,遮住它这短一段、那少一块的皮毛。
能有衣服穿,展放只有一点点不适应,适应之后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这天清早,山娃早起去上学,山娃爸起来忙活,店里的狗肉卖得七七八八,又需要杀一批新的补充进来,而且店里的手擀面也需要做一些了,他便开始烧水做准备。
展放则悄悄遛了出去。
他一出门,这时天色刚刚蒙亮,清晨的凉风拂过他的脸颊,十分清爽。
只是,清风带着他的味道逐渐传进了附近家养狗的鼻尖,一只狗烦躁得率先叫起来。
“又是这个该死的小白!每天都要搞事,烦死了。”
紧接着,好似展放的味道像某种病毒扩散,其他狗就像被感染了一般,一只接着一只的开始叫起来。
“小白!离我家远点!”
“讨厌你的味道!”
“不许在我家墙角撒尿!”
“离小公园美美远些!否则见你一次打一次!”
小公园美美……
展放的步子一僵,脸色发黑。
呲了呲牙,他才懒得理那只“小公园交际花”,每次都是对方缠着他,不停地在他身上闻嗅。
他能说他很讨厌这样的狗吗?
至于这些家养狗的威胁,展放抖抖耳朵,才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他一路嗅着记忆中的味道,又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汪!怎么又是你!”
杂毛狗老大正带着自己的小弟围堵另一只流浪狗,打算用武力使其折服,收入自己的团伙中,这时闻到讨厌的味道,抬头一看,果不其然看到熟悉的白色身影。
“哈哈哈……”
杂毛狗和一众小弟突然呲牙咧嘴笑起来。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展放坦然道,“这叫衣服,只有有福气的狗才会穿得起,你们这样的野狗当然连见过都没见过了。”
“汪!滚远点!”
见展放越走越近,杂毛狗低声威胁。
展放才不理,上去就是打。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战,展放越来越能融合自己所学的武学,在野狗的围堵中,他走位极为风骚,忽左忽右,将野狗们晃得眼花缭乱,他速度极快,一会儿在这只狗身上挠一把,一会儿咬着另一只狗的脖子撕咬。
野狗本来凶悍的阵势也被他横冲直撞地打乱,这样乱糟糟的局面杂毛狗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每次都要被拱起阵阵火气。
这次也不例外,杂毛狗一瞬不瞬地盯着展放的身影,一有空隙就冲进战圈咬一嘴巴狗毛。
展放故意露出破绽,边打边退,路上遇到听到声音前来看热闹的狗,便将其也撩一顿,一起加入战圈。
他跑得溜?" 我拥有一整个位面6" > 上一页 9 页, 恢绷烨埃一褂杏嗔κ辈皇被赝坟舜颍驼庋仍用返纫肮贩从词保闶巧酵薨直┡拢眠γ婀鞔蚧枇送榈氖焙颉?br /> 一条脏兮兮的野狗倒在地上,有血迹从它头上渗出,看起来凶多吉少。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狗瞬间都伏低身子,对着山娃爸低低咆哮。
杂毛狗顾不得去思考为什么一转眼战地就换了,对那名高高在上、手持擀面棍的男人怒目而视。
“竟然敢杀我小弟?!汪!”
“汪!老大!他在杀狗汪!”
“老大!这里的味道好难闻!都是被扒了皮的狗味!”
“杀狗犯!该死!”
“杀狗犯!”
……
小弟们七嘴八舌地叫起来,野狗们还有其他被展放撩进来的狗一层有一层地将山娃爸围起来。
被如此多眼露凶光的野狗围住,山娃爸头一次开始胆战心惊。
他杀了如此多的狗,狗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棍子、一斧头就能了结的脆弱生命,他竟然忘记了,狗拥有利齿和尖爪,若是它们数量多又有一定凶性,手上没有武器的他完全不是它们的对手。
被众狗遗忘的展放,此时钻进了山娃的床底,将钳子拖出来,一路拖到了后院关狗的地方。
黑白花狗第一次见到血淋淋的同类被屠宰的画面,吓坏了,孤零零地缩在铁笼子角落默默流泪。
“孬种。”
黑白花狗猛地站起来,正对上展放嘲讽的眼神。
“汪!我才不是孬种!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要咬断那人的脖子!”
展放在黑白花狗震惊的目光中直立起身体,两只前爪颤巍巍抬起钳子,将铁笼子门上绞起来的铁丝钳断。
展放将钳子撇到一边,白白的小爪一敲铁笼子,笼门打开。
“孬种,你现在能出来咯。”他好整以暇地道。
黑白花狗在小白狗不怀好意的刺激之下,“嗷呜”一声,猛地从笼门中窜出!
黑白花狗跑到厨房时,并没有注意到人狗对峙的紧张场景。
它日日被小白狗撩起团团火气,今日经过惊吓,又再一次被小白狗看扁,怒气以及对人类的恨意主宰了它不高的智慧,冲着站立的人类脖颈一跃而去!
山娃爸被突然冲出来的黑白狗吓了一跳,手中紧攥着的擀面杖瞬间就将黑白狗甩到地上。
这一场变动犹如一个信号,所有的野狗凶光毕露,齐齐冲中央的人类狂咬过去!
“汪汪汪!”
“汪……汪汪汪!”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山娃爸身上挂满了野狗。
不同花色的野狗咬到他的一处肉便死不撒口,只待这口肉被扯咬下来为止。
山娃爸根本不敌,想要呼救时,他惊恐地发现,家里养着的那只小白狗正把门店的侧滑门一点点关上。
白色的钢塑门逐渐合拢,红衣服的小白狗也消失在门的另一端。
山娃爸凄厉地叫起来,却被震天响的狗叫声刚好遮住。
隔壁店面的人探出头来看,见旁边的狗肉馆门关得好好的,外面那只穿着小红衣服的小白狗咧着嘴乖巧地吐着舌头,他缩回头的时候,不由得嘀咕:“这家真是赚了不少钱的吧?瞧瞧这次宰狗动静多大……这是宰了多少狗呦……啧啧……开狗肉馆这么赚钱吗?要不要也卖一些狗肉呢……”
展放趴在门口的台阶上,甩着尾巴晒着太阳,懒洋洋看太阳一点点升至当空,山娃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作者有话要说: _(:з」∠)_今天晚了~~挨个么啊么~~
☆、炼狱(九)
街道上行人匆匆,每个人的路线就像许多条有着既定轨道的线条,线条间或从远相交、或平行渐远、或交汇之后又分开……
山娃与诸多行人交错而过,又与多人渐行渐远,只是此时的他无暇他顾。
这一路回来他眼皮子直跳,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让他忐忑不安。
在看到自家店门口的那只懒洋洋的小白狗,山娃心头紧绷的弦募得放松,他露出微笑,蹲下身,摸了摸小白狗毛茸茸的耳朵。
“小白,今天怎么这么乖?哪儿都没去,在这接我呢?”
展放站起身子,抖了抖毛,“汪!开门吧,山娃。”
山娃挠了挠展放的下巴,打开了侧滑门。
随着门滑开,浓重的血腥味直扑山娃面门。
山娃僵在当场。
展放探头看进去,现在整个店面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倒了满地,玻璃柜台的台面被扎了张椅子,玻璃碎裂,地上散着些玻璃渣子。
就在收银台的前面,仰躺着一个人,鲜血淋漓,看起来情状极为凄惨。
此外,地上还有几条狗的尸体,嘴脸仍然狰狞地张着。
其他狗都跑了?
展放往后院跑去,果然在铁笼子附近发现了野狗们的足迹,它们翻上院墙,早就没了踪迹。
“爸——!”
山娃终于有所反应,展放回去,见山娃趴在他爸的尸体上痛苦得哭泣。
哭声呜咽,在这个幻境中像是有回声一般,久久不散。
山娃悲切的哭喊,摇着他父亲的身体,声声泣血。
展放静静坐在他的身边,注视着地上的山娃爸。
不知多久过去,山娃逐渐安静下来,只偶尔才能听到一声抽泣。
整个世界慢慢暗下来,山娃起身打开灯,展放抬头环视,感觉外面格外暗沉,黑暗像有无数张牙舞爪的触手,想要侵袭他们这一间房屋的灯光。
“……我爸杀了狗,狗又杀了我爸……呵……”
山娃跪坐在他爸的身前,话语却是向着展放说的。
他的声音很低,话语又很轻,有种飘忽的感觉,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
又过了很长时间,展放连着打了两个哈欠,这时山娃突然把他抱起来,轻轻抚摸。
“小黑,对不起。”他轻轻说着,带着点释然的味道。
话落,房中天花板的灯泡无声炸裂,黑暗袭来,只是这一次,展放没有被抽离,这个幻境也没有消失,而是保持着这种粘稠的黑色。
突然,一道昏黄的暗光在黑色当中出现,暗光中犹如影带放映,一点点展示着山娃的生平。
与幻境中不同的是,山娃的爷爷是病死的,到死也没有舍得吃一口肉,更没有吃狗肉。
小黑是从小陪伴山娃的小伙伴,在他心中,小黑就是他的朋友、兄弟、家人。
爷爷死后,山娃父母带着山娃,山娃抱着小黑,一家人坐车来到城里。山娃父母用卖地的钱创立公司,并花了一大笔钱将山娃送到了一所私立学校,只是,他们一家人在这个城市却备受排挤。
山娃变得沉默寡言,他的父母发生激烈的争吵,最后离婚。
而山娃爸的生意也开始出现问题,赔的钱越来越多,山娃爸变得日渐暴躁。
某一天,山娃在学校里被泼了一身红墨水,提前回来,结果亲眼撞见了他爸在厨房将小黑扒皮斩骨的场景。
山娃爸解释说,因为生意上出现一次大失误,他心情很差,回来被小黑咬了一下,激怒之下失手将小黑杀死了。
“反正都死了,正好吃肉。”山娃爸蛮不在乎道,并不关心儿子的心情,以及为何提前回家。
这之后很长时间,山娃都忘不了小黑被放在菜板上的惨状,学习也一落千丈,常常恍恍惚惚,被老师责骂。
山娃爸后知后觉地发现儿子心情低潮,便想安慰一下他,于是买了一只满月的小黄狗回来,陪伴儿子。
在小黄狗的陪伴下,山娃稍稍开朗一些,他将小黄看做小黑,认为是小黑不舍得他又换了个身体回来找他,因而他对小黄的爱护之心丝毫不逊于小黑。
他刻意减少小黄出现在家中其他地方的机会,大部分时间都是把小黄关在自己卧室。
然而,没用。
不过半年,小黄再次成了山娃爸的盘中物。
山娃这一次哭了很久,喊了很久,山娃爸虽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严重,但还是愿意满足自己的儿子。
“不就是一条狗嘛,死了再买就是了……”
他这么说。
没两天,他又带回来一只小狗,这一次是一只小白狗。
与此同时的是,他们搬出了别墅,租了一间门店,山娃从私立学校转到了一所普通学校,因为山娃爸的生意破产,欠了一屁股债。
他的脾气越来越大,动辄摔摔打打,一言不和就骂人,这样的脾气开店生意注定不好,生意不好,山娃爸的脾气就更加暴躁,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山娃与小白在这段期间也受了山娃爸不少拳脚,山娃过得更加压抑。
直到,有一天回家,他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小白,最终是在厨房的垃圾桶找到了小白的皮子和头……等山娃回过神来时,他正拿着一把尖刀捅进了父亲的胸口。
“娃?爸重要还是狗重要?不就是……一条……狗、吗?”
山娃爸死不瞑目,瞪着眼珠子一点点说出这句话。
山娃崩溃得嚎啕大哭,跪在地上不停地给山娃爸磕头,又慌乱地用手去堵伤口。
可是他的挣扎全部都没有用,最终的结果便是,他满手都是血的进了派出所自首。
监狱里,他的案情不知道被谁泄露出来,“为狗杀爹”的称号一直罩在他的头顶,时不时有人拿出这件事来奚落他。
“人重要还是狗重要啊?竟然有人为了狗把亲爹给杀了,哈哈哈……”
“有人认贼作父,有人认狗做爹……”
“养儿不养狗,养狗不养儿啊,哈哈。”
……
所有人都在说山娃没良心、狼心狗肺、畜生行为,他们都觉得狗死了就死了,不值当什么。
但是山娃在备受良心谴责之下,心中却仍徘徊着几个疑问。
喜欢狗,将狗看作自己的朋友、同伴,有错吗?
人与狗,不可以和谐相容吗?
作为父亲,就可以随意杀了儿子的狗并吃掉它们吗?
他到临死前在想,同为生命,到底是人的重要还是狗的重要?
……
原来真实情况是是山娃爸杀了狗,而山娃失手杀了他爸。
展放看得颇为唏嘘,这家人突然有了那么多钱,可是却没有一天过得是高兴的,压抑、低迷一直是他们家里的氛围基调。
山娃历经这些幻境,其实从幻境的结果都是狗死亡这一点,可以得知其潜意识中还是后悔了,他后悔错手杀了父亲,后悔将狗看得太重。
所以,幻境中,爱犬的存在与家人冲突时,他选择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