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不顾山娃爸急躁的解释,而是让人将之请了出去。
在他们被赶出去的时候,齐润喊住山娃,“李崇明,我希望明天还能在学校看到你和你的狗。”
坐进车里,山娃爸狠狠给了山娃一巴掌,回去的路上,山娃爸始终阴着脸一言不发。
山娃爸本想回到家好好收拾一通山娃,却在半路上被一通电话叫走。
直到傍晚,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夹裹着一身的烟酒气,形容狼狈得回到家。
“李山娃——!”
一进门,山娃爸就不停歇地喊着。
山娃此时正在做题,看了眼腿上躺着的小黄狗,然后轻轻把小黄狗放下,一个人走出房门。
展放竖起耳朵,不放心地扒开房门,听着楼下的声音。
令他意外的是,楼下并没有争吵或者打人的声响,山娃爸自始至终都是用消沉的话语,一点点描述他这两年在外打拼的辛酸与许多不为人知的委屈。
山娃爸在山娃刚上小学时就同媳妇一起离开家乡,在外务工。
在大都市,他们两人没有高文凭,没有出色的能力,只能出大力气做各种重活,一年到头能攒下些钱。
那一年家乡有企业收购农田,他们一家因卖地而得了不少钱,在办完山娃爷爷的丧事之后,山娃爸便带着山娃来到这里,开始创业。
因重视山娃的学业,特地将儿子转到这所城市的私立学校,仅仅学费一项,就是他与媳妇以前两人工作三年的薪资。
创业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再加上他们是外地人,本就受些歧视与打压,根基又薄。
有时候订单多一些,有时连续几个月揭不开锅,公司里的员工也是来一批走一批,始终稳定不下来。
山娃父母夫妻二人也在创业过程中各种理念不和,最后离婚收场,山娃母亲净身离开,去了别的省份,与山娃再没联系过。
如今的公司,眼瞅着维系困难,若是再没有起色,他们一家人就要面临吃糠咽菜,山娃也要辍学的局面。
山娃爸一点一滴将这些细细给山娃讲完,一个大男人红着眼眶,强忍着泪水,“山娃,你以为我就愿意去讨好那两个青头娃子?你以为我就没有自尊了吗?”
“山娃……我不是没有自尊,我是不敢有……跟人家顶,咱还想不想在这里混口饭吃了?我都不求你在学校里拉帮结派讨好同学,就求你与那个齐润有冲突时,多替爸爸想想,多替咱家想想,别与人对着来就行……”
“山娃……山娃!爸在这求你了行不行!”
山娃爸高声道,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良久,山娃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二日,山娃背上包要去学校,山娃爸递给他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午饭和零食。
“山娃?怎么没带你那只狗?”
山娃爸眉头狠皱,强忍着怒气勉强平和道:“赶紧带上它,齐润不是说了,让你带着狗的吗?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见山娃不动,山娃爸上去捉了展放就给他放在怀里,想了想,他又道,“算了,我送你去吧。”
山娃抱着展放,被山娃爸送到了学校里。
展放直觉不妙,缩在山娃的桌肚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下课后,齐润率先出了教室,营旭给另一个男生使了个眼色,那男生勾住山娃的脖子将人半强迫地架了出去。
齐润倚在教学楼天台的栏杆上,注视着山娃被人推搡着过来。
“呦,李崇明,你还挺听话。”他笑着看向山娃的身后。
山娃猛地回头,在他身后,营旭拎着小黄狗后颈的皮正在向他走近。
“还给我!”山娃挣扎起来,要上前抢夺,架着他的男生却在此时狠狠给了他一拳。
山娃捂着闷痛的胸口,半跪在地上,有些喘不过气。
“要还给你,也可以。”
齐润慢条斯理地道。
“呐,我觉得它叫起来有些烦人,你如果给它拔了舌头,我就放过你俩,也放过你家那个小公司。怎么样?这个交易是不是合算极了?”
营旭与其他人一起扯起展放的四肢,捏开展放的嘴巴,将他的口腔,展示在山娃面前。
一旁,还有人贴心的递过来一柄小刀。
山娃死死盯着他们,片刻后,终于将手伸向了那柄小刀。
所有人都笑吟吟地看着他,他们高高在上,犹如看着一个逗趣的小丑。
“啊——!”
山娃猛地挥起小刀,想要划开这些人卑劣的嘴脸。
其他人却早有预料,营旭一脚将他踢开,然后便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踢打。
“好了。”
齐润发话,营旭总算停了下来,山娃咳了一下,咳出一口鲜血,身上到处都是钝痛,根本无力站起身。
“真是没劲,营旭,这儿就交给你了。”
齐润懒懒说道,然后悠然下了阶梯,离开了天台。
“啧啧啧……这小崽子尖嘴猴腮得真讨厌。”
营旭又走过去看向展放,然后拿出一把大号剪指钳,一脸跃跃欲试。
“你们给我扒好它的嘴,别让它咬到我……可惜没带好的工具,应该想将这小玩意儿的牙拔了的……”
舌头被营旭的手指扯住,剪指钳伸进了展放的嘴里……
“不——!不!”
山娃大声地嘶喊,颤巍巍地走过来。
“李崇明。”
“劝你想清楚,是人重要还是狗重要,你到底还想不想保住你爸的那个小公司了?”
营旭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进山娃耳中。
“人重要还是狗……重要?”山娃愣住,喃喃地重复。
与此同时,钻心的疼痛袭来,展放的眼前重又被黑暗笼罩。
第二次幻境结束。
展放也基本清楚,这个山娃所处幻境的情节大体走向。
山娃应该是极为爱狗的一个人,却要不停地经历这种失去爱犬的场面。
这在他的世界中,应该是如同炼狱一般,让他痛苦不堪。
他在幻境中一直都是处于无所作为的状态,不知道是他确实是如此懦弱的一个人呢,还是另有隐情。
黑暗中,展放如此想着,然后进入了第三次幻境。
这一次,他不打算继续按照山娃的意愿来进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
乖巧跪坐.jpg
☆、炼狱(七)
展放醒来之后,率先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紧接着环顾四周,颇为微妙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一家狗肉馆内。
那难闻的气味不是别的,正是玻璃柜台内放着的卤狗肉散发出来的味道。
而展放这次则成了一只白毛小狗崽,正趴在狗头馆门口的位置睡觉。
他站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发现后厨有人活动的声响,便灵巧地放轻步子走过去,探出头看去。
那在厨案上忙活的,不是别人,正是山娃爸。
山娃爸像是老了不少,一脸沧桑颓废,嘴边叨着半截烟,正在边清洗边扒皮。
在他手上翻动的扒了一半皮的肉块,看形状就知道那是一只狗。
正在这时,有人从门口进来,展放一回头,原来是山娃回来了。
他背着耽美文库,个头蹿高不少,像是高中生,人还是那幅沉默寡言的安静样子,这一点倒是没变多少。
“爸。”
回来之后,山娃放下包来到后厨帮忙。
展放看了会儿在厨案上忙活的父子俩,然后迈开四条小短腿在整个狗肉馆中乱逛起来。
这个狗肉馆门店,门口是客人用餐的位置,再往里就是玻璃柜台和收银,收银的后面就是后厨,后厨之外还有个小院子。
展放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角落放置的数个铁丝笼子。
里面关着大约有七八只狗,品种各异,大小也不相同。
见到展放,这些狗有的竖起耳朵、呲着牙警惕地盯着他靠近;有的发出威胁的声音;大部分仍旧是无精打采地趴坐着,动都没动。
展放上前跟它们打招呼。
“嗨?”
自从变成狗,展放说话时,从口中发出的都是狗叫声,因而他并不担心狗们听不懂自己的话,反而担心自己听不懂它们的话。
“助纣为虐的死狗子!汪!离我们远点!”
其中一只高个的黑白花狗低声咆哮。
沟通毫无障碍!
展放眯起眼睛笑了下,他这幅样子在黑白狗眼中完全就是挑衅,它冲上前,对着展放狂吼,铁丝笼子被它晃得哗啦啦直响。
“滚远点!汪!否则咬断你的脖子!”
“黑子,你轻点!”
在黑白狗下面的铁笼子里的狗不愿意了,被别的狗踩在脑袋顶拉屎尿尿,还要被晃得咣当咣当直响,睡个觉都不安稳。
不待展放回话,这些狗自己倒吵起来了。
那只黑白狗应该是新来的,嫉恶如仇,其他狗都多少有些认命了,亲眼看着不听话的同类被当场宰杀,它们也会恐惧、也会害怕,也会妥协。
展放想了想,不知羞耻地在狗笼子附近撇开后腿,撒了几泡尿。
被这只狗肉店家养狗欺到这份上,没有狗不恶心,一个接一个低声恐吓起展放来。
展放挑衅地呲了呲牙,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总有一天,这家人也会扒了你的皮卖了你的肉!汪!”
黑白花狗不忿,控制不住地狂喊一声。
展放冷笑,不会有这么一天。
高中生山娃已经不在后厨帮忙,他在收银台边写作业,边招呼客人。
“服务员,来半斤狗肉,再来点狗酱。”
山娃应了一声,起身去玻璃柜台取出客人要的食物,送到桌子上,然后回到收银台。
看到那个堂而皇之占了自己座椅的小白狗,山娃温柔地笑笑,“小白,你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说着,他抱起小白狗坐下,然后把小白狗放在了双腿上。
展放瞪着黑豆豆似的眼睛,仔细观察山娃的神色,不由得有些诧异。
这孩子怎么变了?竟然能心安理得地帮助他爹卖狗肉、做狗肉?
不管怎样,展放都定下心来搞破坏,他灵活地跳下山娃的膝头,在山娃的嘱咐声中,踏出了门店门口。
这还是第一次,展放离开山娃的周围,独自来到幻境的外围。
跟真实的世界竟然不差什么。
真实的街边道路、表情各异的行人、各色各样的门店……还有街边公交站、垃圾桶、绿化带等等。
展放耸动鼻头,低头在街上寻找同类的味道。
七拐八拐,他终于来到一处垃圾站,这里臭气熏天,有不少野狗在这里翻找食物。
“嗷——汪!”
野狗之中也是有等级的。
那只最强壮的、吃得最好的杂毛狗便是这群野狗的老大。
见到展放,杂毛狗不屑地瞥了他两眼,根本不放在眼里。
展放抬着下巴一点点走近,然后压低喉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来,打一架。”他说。
杂毛狗根本不感兴趣,这种家养狗就是闲的没事干,无聊至极。
展放猛地压低身子,紧接着如弹簧一样反弹出去,张口咬在杂毛狗的脖子!
杂毛狗吃痛地嗷呜一声,然后一爪将展放的小身子拍在地上。
其他野狗见状,俱都围拢过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展放。
气氛一时紧绷,只能听到不同狗但是相似的低吼声。
“汪汪汪!”
“汪汪汪!”
几只狗一起咬向展放,展放灵活地调转身体,这个抓一把那个咬一嘴,虽然他比其他狗更小巧灵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咬了一身伤口。
“够了。”
杂毛狗老大发声,其他狗小弟停下来。
“你滚吧,不许再来这一片。”
杂毛狗老大淡淡对着展放说道。
展放呲牙咧嘴地闷声离开,回去舔了舔伤口,对山娃爸扔给他的熟狗肉闻都不闻,被骂了一句,“不知好歹,早晚吃了你的肉!”
山娃过了会儿走到他近前,将展放抱起来,带到了他的小房间里。
“你被别的狗咬了?!小白,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山娃心疼得为展放检查,见没有伤到骨头,给他擦了点消□□水,又喂了把狗粮。
山娃摸着展放的白毛,渐渐出神。
展放不在乎这点小伤,吃完后抓紧时间用睡觉疗伤,房间中逐渐安静下来。
第二日,山娃喂完展放又去后院去喂完那些笼子里的狗,这才出发去学校,临走前,他蹲下身揉揉在门口送他的展放的小脑袋,“小白,你好好在家呆着,不要出去了,省得再被咬一身伤。”
展放甩甩尾巴,没有吭声。
等山娃一走,趁山娃爸没注意,展放又去了后院挑衅。
他还故意跳到铁笼子上,在黑白狗脑袋顶上撒尿,这一举动犹如点了炮仗一般,所有狗齐齐大叫。
惹得山娃爸起来对着那群狂吠不止的狗喝骂,“再叫现在就杀了你们吃肉!”
山娃爸起床开始忙碌起来,淘米、蒸米、做一切准备的工作,展放在在山娃爸与山娃的房间中乱转,专找床底、柜子、等所有能存放工具的地方。
他在山娃爸的床底找到一把钳子,然后将它咬着拖出来,藏在山娃的床下。
接着,他就出了门,专心去找杂毛狗一众野狗挑战。
身为一名勤奋练武的人类,他怎么可以输给一群野狗?!
简直奇耻大辱!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炼狱(八)
接连几天,山娃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受伤的小白。
有时候伤痕在脸颊,有时是脊背,好几处被血染红。
山娃不顾小白的反抗,为其洗了个澡,并给它的伤处剃光,敷上药又包扎好防止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