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喉咙里的话登时打结,原惜白心中当时便是一惊。
这句话,当初何玉关来探查时也说过,他更是说了整座宅子阴气都很重,远远超乎出了常理。
但是当时,何玉关早早的就跟他说明,是可以招魂而归,将生魂带回体内,却从未说过,此处还有什么厉鬼!
比起这来历不明、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张天师,原惜白自然更加相信由李应请回来的何玉关。
当下。
原惜白便道:“可巧,这句话我也听人对我说过。”
那道士打量着他:“是谁?”
原惜白道:“将要替我解决眼前问题的人,一事不劳二主,须得有始有终。我已然托了人处理此间事务,还请大师海涵。”
他隐约知道一点这行道上的规矩,倘若一桩事务已经有人接下,别人却最好不要插手,否则就犯了忌讳。
此刻说出这番话,未尝不是存了令道士自己知难而返的心思。
果不其然,那道士当即就问道:“敢问施主请的何人?”
原惜白微微犹豫,还是说出:“那位大师姓何,名讳上玉下关。”
却不料说出这个名字,那道士的态度就变了一分。
若果说原本还是有着些打着退堂鼓,眼下便全没了,瞧着是一派得道高人的风范,唇边却带起了一丝不屑的笑。
原惜白几乎以为自己看花。
那道士道:“我倒是谁,原来是他!不学无术,知晓了三两毛皮,就跑出来四处卖弄,害人又害己。”
原惜白下意识反驳:“道长何出此言,我却觉得他说的颇为中肯!”
那道士看着他,却叹了一口气,目光中带着些微的怜悯:“施主难道不知晓,你这身上的鬼气,已经到了凝若实质的地步了吗?”
原惜白一怔,继而厉声道:“大师胡说些什么!”
那道士道:“是否胡说,施主心中自然知晓。只怕是施主已经被那鬼物迷惑的甚深,已经听不进去人劝。”
原惜白气的浑身发颤:“我敬你是得道高人,礼让三分,却没想到你一派胡言,蛊惑人心”
辛致和突然道:“果真鬼气森浓?”
“然也”道士看着眼前,缓缓道,“这位施主身上阴气之浓、鬼气之深,依我看,恐怕只有”
他蓦地停住了口,不愿意再说下去。
辛致和皱眉道:“大师但说无妨。”
那道士看着原惜白,又看了身侧,道:“还请屏退左右。”
辛致和一扫周围,目含警告。
助理保镖们醒会得,一个个眼观鼻鼻观耳耳观心。
辛致和沉声道:“张天师但说无妨。”
那道士踟躇一瞬,终于说得出口:“恐怕只有与鬼物交|合过,才会有如此森浓的鬼气。”
一刹那间,周遭寂静。
助理保镖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假装自己是泥雕木塑。
辛致和头上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震惊,疑惑,愤怒,不屑
诸般情绪繁杂,显然是难以控制住内心的情绪。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原惜白,蓦地一拂手,就像是想要狠狠地扇原惜白一耳刮子,却因为玻璃窗的阻隔,不得不作罢。
只听得他厉声呵斥:“不知廉耻!”
窗内。
站在落地窗前的人已经是面无血色,整张脸几乎都是惨淡的煞白。
原惜白的手指深深的掐入了掌心里,几乎是要戳出来几个血窟窿。
这一时,胸口一疼,连喉咙间都弥漫起了腥甜的血腥气。
他强制压抑?2" 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151" > 上一页54 页, ∽约海谱抛约赫蚓蚕吕创鸹埃骸按笫刹灰月矣铩!?br /> 那道士看了他一眼,似是讶异于他的态度,喝道:“施主直到现在,都还执迷不悟吗?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一个鬼物,或为游魂,或为邪祟,或为厉鬼!”
“难道你当真情愿被他吸干了精气,化作枯骨皮囊,方才甘心!”
他手中不知道是拿着什么法杖,重重的锤了一下地面。
刹那间,仿佛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只听得道士一声大喝:“施主切莫执迷不悟,还请开门,教贫道捉拿了那鬼物去!”
雷霆巨喝,声若洪钟。
仿佛响彻了整个天际,划破了沉沉夜色,一字一字,带着重逾千斤的力量,送至耳边。
余音袅袅,绕梁不绝,盘桓于身侧,响彻于周遭。
原惜白一时愣神,手脚竟是不由自主间走动,来到了大门边,手臂缓缓抬起。
触及了把手的刹那,金属的冰凉深深印入掌心,却教原惜白一刹那间惊醒,他蓦地朝后退了两步,满是惊骇的望向窗外。
他竟然是被那一声所惑,险些打开了大门!
那道士注意到了此间动静,长眉登时一轩。
辛致和小心问道:“天师,如何?”
那道士缓缓道:“未曾料想那鬼物惑人功夫竟然如此之深,恐怕原施主受蛊惑已久,想要令他迷途知返,却有些不容易。”
这段时日来,原惜白正是与辛致和针锋相对,处处违拗他的意思,难免教辛致和不喜。
更何况辛致和原本就见不惯两个男人在一起,即便是因为辛幼宁减持、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心中多少都有些排斥。
然而眼下辛幼宁昏迷未醒,生死未卜,原惜白却为着一个鬼物所惑,竟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登时就叫他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惊怒,立即就道:“还请天师即刻出手,不用顾及与我。”
那道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辛致和正是心中不解之际,却听着他道:“辛施主你有所不知。这房子乃是原施主为主人,我若是要施展本事,将那鬼物捉拿镇压,却一定是要经由原施主首肯的,否则便会有一番麻烦。”
辛致和皱眉道:“他不知廉耻,被那鬼物迷惑的甚深,恐怕却不会给大师开门。”
那道士道:“惭愧,惭愧,一声‘伏魔吼’,想教原施主清醒过来,却差了一招。”
辛致和道:“那如今应该如何办法?”
那道士沉吟了一瞬:“能够得到首肯,自是最好,倘若得不到,也可在外界布下诛魔驱邪的法阵,只是效果,却稍稍差了些。”
“微微差些倒也无妨。”
辛致和满心想着的都是捕杀那个鬼物,只想要一个完美的结果,至于其间的手段却并不怎么关心。
他朝着道士颔首:“还请张天师尽心尽力,务必要救出我那孩子的性命。”
那道士道:“这是自然。”
道士得不到进去的许可,立时就在外间,嘱咐保镖数人,取出自己带来的铜镜、八卦、镇物、桃木剑、鸡血、朱砂等诸般事物,一一循着卦象阵理摆在别墅外,口中念念有词。
而另一侧。
原惜白飞快的拨通了电话,却直到这时候才发现,竟然拨打不出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这里竟然被屏蔽了信号,手机根本无法完成正常通讯!
原惜白死死地抱住了楚歌,任由他在自己身体中缩成了一团。
楚歌不住痉挛着、颤抖着,想要控制却完全控制不住,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他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双手死死地掐入了掌心。
平日里几乎感觉不到痛意的身体,这个时候,竟然也感觉到了尖锐的疼痛。
仿佛被拉扯,被撕裂,被人用一把锋利的巨剑,带着一往无悔的气势劈下,直直劈成了两爿。
“惜白,惜白”
他哆嗦着喊着原惜白的名字,整个人都窝在了原惜白的怀中,试图从此处汲取一点点力量。
然而完全不够,完全做不到。
哆嗦的嘴唇上下磕碰着,连想要发出完整的音节都无比艰难。
而身体又是那样的寒冷,凉意从骨子里升起,游走过了四肢百骸。
他觉得自己像置身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里,就像是雪洞里一颗未曾化去的冰渣子。
“冷”
“好冷啊”
不住地痉挛,不住地哆嗦,想要有什么能够温暖过几乎要僵硬的身体。
手臂被紧紧握住了,背脊被牢牢地覆盖,似乎整个人都被包裹入了怀中。
第131章 Act2·剜心
楚歌似乎听到了牙齿上下磕碰, 发出的轻微打擦声。
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于是竭力想要控制住。他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直到嘴唇被咬破,深入了内在的血肉里, 却也不曾有鲜血涌出。
但是那样上下磕碰着的、打着颤儿的声音还未曾停止, 依旧响在耳边。
于是他更深的咬入了嘴唇里去,却发现,那个声音, 越来越剧烈。
就像是从自己的头顶传来——
那个正在发抖的人,是原惜白!
抱着他的那一双手依旧是温暖的。
但是温度却比从前不知道低了多少。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体温。
这是怎么了?
是他
是他!
游魂的、像冰块一样的温度,以至于抱着他的原惜白, 都被影响的不住的发抖。
楚歌无法确定这温度究竟有多低,但是他知道一定很难熬,因为原惜白的脸上看不见一丝半点儿血色。
他煞白着脸, 仿佛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幽魂厉鬼。
幽魂厉鬼?
不就是他吗!
那个道士口里吐出的所有话,清清晰晰, 全部都入了他耳内。
每一个字符,每一个词语, 还有组织起来的,每一句话——
原惜白与鬼物交|媾了,于是他的周身上下,阴气浓重, 鬼气森寒。
而鬼物, 那个纠缠于原惜白的鬼物
可不就是他!
“我会害了你的!”
“我会害了你的!”
恍惚间是回到了那个办公室的午后, 他明知道将会有巨大的危害,却因为一时间贪恋着温暖,并不曾离开。
他喝下了来自于原惜白身体里的鲜血,他拥有了可以行动的、凝若实质的身体,他在枝白路的别墅中,只要不见着光,就像一个寻常人那样生活。
所有的错觉与现实交换,给了他虚假的妄想。
于是他把自己当成了正常人,在原惜白宠溺而纵容的态度中,也放纵了自己。
任由原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悉数发生。
终于走到今日。
不要。
不要这个样子!
楚歌仓促的想要回转身,他想要翻下去,离开原惜白的身体,脱离他的范围。
他是那样的用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被牢牢地控制住——
一双手紧紧的箍住他的背脊,按下他的挣扎,根本就不容许他走开。
身体里翻滚着的那股子痛意越来越盛,就像是有一柄柄尖利的小刀,闪着令人胆寒的光芒,不住的朝着身体中戳刺,化开柔软的血肉,又毫不留情的拔出,带着淋漓的血迹。
一道又一道狰狞而丑陋的伤疤被留下。
不,并不是这样。
皮肉被翻出来,顺着狰狞发白的伤口外翻,说不出的可怖,却没有血。
没有一点点鲜血!
成为了鬼物的玩意儿,成为了厉鬼的脏东西,身体里根本不会有温暖而炽热的血液!
“幼宁!”
“不要你不要吓我!”
耳边听到了一声惨烈到近乎于凄厉的嘶嚎,楚歌浑浑噩噩间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原惜白万分惊恐的面容,直直的朝着他。
是怎么了?
是怎么了!
身体像是都轻飘了一些,仿佛都失去了重量。
他颤抖着低下头去,就看到自己原本已经凝练成了实质的身体,正在原惜白的面前,缓缓减淡。
从实质,化作了珍珠白,再从珍珠白,褪成了飘絮一般朦胧的淡白,又从飘絮般的淡白,转变的几乎透明。
化作一丝轻烟。
变成一抹薄雾。
从此消散,再也不能够被触碰到。
“幼宁!”
“你回来!”
原惜白拼命地伸手,青筋乍起,徒劳的想要抓住他。
泪水沿着眼眶弥漫,沾湿了面颊。
可是,却只能够抓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窗外。
道士振振有词的念着符咒,依旧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道士被人所邀,道士受人所托,于是他欣然前来,布下了阵法。
道士意图杀死这个原本就不应当存在于世的鬼物,于是他不再继续问询,直接出手。
身体如同被蛛丝捆缚,一根一根勒入了皮肉。
一片虚无的空气中,仿佛勒入了无形的枷锁,缓慢,却不容错认。
或许比变成轻烟还要可怕。
或许比化作薄雾还要凄惨。
当太阳照常升起,那原本就不应当存活于世的一切,都当烟消云散。
模糊的谈话从窗外传来。
“张天师,这个葫芦,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道士的声音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鬼物作恶,向来危害与人间先前并未曾预料,这宅子里的鬼物竟然既非邪祟,也非幽魂,体内沾染鲜血无数,却是罪大恶极”
辛致和倒吸一口冷气:“可是穷凶极恶?这又当如何!”
“辛施主莫慌,任凭他魔高一尺,我却是道高一丈。贫道却是要将之捉拿后,把这厉鬼封存于八宝葫芦中,以符咒镇压,以真火灼烧,无比使其,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幼宁!”
一声声的呼唤,近乎于哀嚎。
然而楚歌都要听不清了,里外里反反复复都回荡着那么一句话,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眼前似乎有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响起的,是利刃划破血肉的声响。